第84节

    吃吃喝喝聊了几嘴，就觉得以前的隔阂如过眼云烟，不过淡淡而已，赵菊压低了嗓子说：“我打算再存点钱南下去看看，躲到一个我娘不知道的地方去，我就不信她能满中国找我了。”

    陈大嫂一惊：“你现在不是挺好嘛，多少人都羡慕你的工作呢。”

    肖敏默默的吃菜，也不知道到底帮哪一边，这个时候又庆幸自己有个通情达理的亲娘，加上一个好养母，方惠茹走了以后还经常从京市寄东西回来给她，肖军对她的照顾也是一如既往，看来原生家庭确实很重要啊，不过离了婚对赵菊来说并不算是坏事，她算是因祸得福才得了这么一个机缘。

    三人吃完饭，结了帐就分散准备走人了，陈大嫂是来城里卖鸡蛋的，家里养了几十只鸡，她隔一段时间卖点山里的干货山货鸡蛋什么的，换点小钱，其实家里现在也富裕了，她跟陈大哥两人都在肖敏的厂里做事，一个月加起来一百多的工资，家里自给自足也花不完，但是淳朴的庄稼人不是节省惯了，真真不习惯大手大脚。

    所以家里吃不完的土货隔一段时间来城里卖一次。

    她来的时候是跟肖敏一起，坐肖敏的“顺风车”来的，回去的时候两人也是约好一起回。

    两人辞别了赵菊就准备往县政府方向去取车。

    倒是赵菊一出门就被人拉住了，她喝的半醉半醒，脸上带着微醺的酡红，三十岁的农村人天天日头晒着看着确实苍老，但这几年赵菊在屋子里面待着养着，比刚来县城那会儿看着要更年轻了些。

    她人本来长的就标志，加上这个年龄的妇女散发出来一种特别的荷尔蒙，比年轻不懂事的姑娘家家更勾人。

    店老板是个丧妻没娶的，也没有孩子，原来在国营饭店做大厨，这些年放开了政策，他家里刚好有两间店面，凑吧凑吧自己做起生意来。

    也是人家头脑好刚好撞到风口，这年头的人条件好了都想吃顿好的，加上他以前在国营饭店干的时候确实积累了一些资源，弄来食物原材料难度不大，这生意就这样开张做起来了，就这样认识了赵菊。

    “刚才那两个是你以前的妯娌，你跟她们讲的都是真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感。

    “别拉我，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赵菊喝的个迷迷糊糊的，酒壮人胆大，平常说不出来的话这会儿也没啥不好说的了：“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我每次来这里吃饭，你都给我多炒点，别以为我没发现。”

    故意少算点钱，有时候请她喝点饮料，就连菜都比别人要大盘。

    这都是男人追求女人用的伎俩，赵菊未必看不出来。

    “我没说什么，你快点走，让人看见了不好。”

    “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真的是因为家里的人的愿意才一直不搭理我的吗。”店老板丢下了店一路追了出来就是想要找她问个究竟的，谁知大赵菊这个样子还是不想跟他讲。

    赵菊最开始来他店里面吃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了，经常是一个人来，来了点一瓶啤酒默默的喝着，来了这么多次每次都是一个人。

    有一次喝多了好想是叫着孩子的名字，后面听人家讲她离了婚，自己一个人在县城打拼。

    店老板赵学洋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对她也多了一份关照。

    后面赵菊也三天两头的过来，来了以后还会跟他聊聊天，赵学洋跟她说自己妻子是得了白血病过世的，拖了很久才走，他当时虽然也觉得痛苦，但是时间久了也就没有太多的感觉了。

    只是很可惜两人没有孩子，没有唯一的一份纽带以后，人和人之间再深刻的感情也会慢慢淡掉的，他是想说没有过不去的坎。

    但是赵菊对自己的事情通常是缄口不言。

    如果不是今天偷偷听这几个女人的对话，他也不知道原来赵菊过的这么苦，有这样的亲生父母也不是她能选择的。

    赵菊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过了好久才说道：“我刚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都知道了还问什么问，要是被我妈缠上啊，就跟个怨鬼缠上一样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心思，但是就我家里这情况，谁也最好别招惹我，谁惹我谁一身sao，我前夫，跟我离婚以后才渐渐好起来。”

    赵学洋拉着她的手腕不肯松手。

    赵菊幽幽的看着他：“你胆子还真大啊。”

    赵学洋盯着她：“我陪你走，你嫁给我，给我当媳妇。”

    赵菊这脑子“嗡”的一声就炸开了，从她娘在县政府门口闹开始，那些追求她的，对她有意思的人恨不得立马离她越远越好，这个人他说要跟她一起南下，跟她父母亲离的远远的？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赵学洋，舌头打结的说：“我们老家没有两姓相同还通婚的……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干嘛要找我啊，我条件又不好，是个离了婚的……”问题是赵学洋条件挺好干嘛找她啊。

    赵学洋很认真的跟她说：“早就不兴老一套的好不好，再说了咱两都姓赵不是挺好，到时候生的娃跟你姓，也跟我姓。”两人聊天的时候虽然也开开玩笑，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的这么认真过的玩笑话。

    他是认真的……

    第97章

    家里装好了电灯，走好了电线，陈小军又带回来一个别人没有见过的玩意儿——电风扇。

    这可是怕热的肖敏盼望已久的东西 ，夏天怕热她可是不让陈小军近身的，所以电线还没走好，电风扇已经到家了。

    老式的电风扇是按压式的，分成三档，一档最大，三档最小，还有一个“off”键是关电风扇的。

    陈小军正在看说明书的时候，他的乖女儿已经开始按开关键了。

    春妮担心会坏掉，在后面惊呼：“乖宝你慢一点，按坏了怎么办？”不过风已经吹起来了。

    陈檬的胖手手没停：“这上面有的肯定都能按呀。”伸手又在电风扇后面一按，然后电风扇开始转起脑袋来了。

    陈小军吃了一惊，怎么他还没搞明白了，他闺女可是上上下下都倒腾清楚了：“乖宝，你这脑瓜子可是要比爸爸都好使了。”

    春妮搂住乖宝的脖子：“看来咱们大河村的第一神童不是白叫的，还真是聪明呀，比jiejie聪明多了。”

    毛蛋忍不住要跟春妮杠：“别什么都拿你身上比，乖宝可比你聪明多了，不是一个重量级。”

    陈檬拖着下巴发了会儿呆，她也觉得很奇怪，怎么看到电风扇就知道是怎么用的了。

    就跟那些唐诗一样，别人读给她听，她马上就觉得非常的熟悉，然后很自然的就背诵了出来，村里人叫她小神童，陈老太都觉得脸上有光，但是她不觉得自己真的是多神奇的小神童，不过是因为她觉得熟悉罢了。

    她的记忆里应该还有更多的东西，这些东西等到她接触盗的时候就突然冒出来。

    电风扇的风吹在脸上凉爽的紧，陈檬眯起了眼睛享受起来，还真是舒服啊，她有一个好爸爸，也有一个好mama，听说这个电风扇就是爸爸怕mama和她晚上太热，在还没有拉好电线的时候，就托人买了呢，大河村第一台电风扇就是她家买的呢。

    陈小军很自然的把女儿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坐着：“怎么样，舒服不舒服呀。”

    小丫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前方，简单粗暴的风把她的刘海儿都吹起来了，她用力的点点头：“好呢，舒服呢，乖宝再也不会长痱子了呢。”虽然不喜欢哥哥jiejie叫乖宝，但是在爸爸面前永远都是小乖宝。

    陈小军稀罕的摸摸女儿的脑袋，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城里面有电视机，有收音机，还有电冰箱，他要赚更多的钱，给女儿享受更好的生活。

    爸爸把电风扇装好以后就出去了，电风扇还开着，陈檬趴在桌子上做起了作业。

    其实也就是一些简单的加减乘除，她不觉得有什么难的，三下五除二的就做完了，然后眯起眼睛吹起了风来。

    大河村由于地处偏远，到了半夜并不是很热，但是傍晚和中午还是很热呀，晚上临睡觉得时候也很热，肖敏害怕女儿热，经常是手摇着扇子一个小时都不能停，一停下小闺女就会醒。

    有时候会换陈小军摇扇子，但是如果有条件还是买了一台电风扇，这样肖敏也不用总念叨着热了。

    陈檬对着电风扇发了一会儿呆，嘴角上挂起来微笑：“爸爸真好呢。”

    就在这时，旁边的门响了起来，然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陈檬好奇的站起身来打开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冲进来的人给撞到在地上，她的后脑勺磕在地面上，好疼啊。

    进来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他慌不择路才会跑到这里来，似乎被一群什么样的人给跟着，然后屋外传来一阵更急迫的脚步声音。

    陈檬意识到了什么，她该关上门对不对？

    迎着对方凶狠中带着乞求的眼神，陈檬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挣扎到门边去试图关门，刚刚触摸到门的插销，外面的人就开始往里面推。

    也就是那一瞬间，她的手一抖，插销顺着轨道往里面一插，然后被推了进去，把外面的人暂时挡住了。

    “开门！”对方的声音里面透出来几分狠辣出来：“我明明看见小崽子往这里跑来的，就不信抓不到他了，要是让他跑了老子的钱就白花了，妈的，今天真是倒霉，要不是拉肚子也不会让他给跑掉。”

    “跑不远的，他都没有吃饱过哪有力气逃跑，就在这一带找找，实在不行找他们村长问问。”

    “你是猪吗，这种事情怎么能找村长问，一家一户的问问，特别是这家人，一定仔细的问，我瞧着是往这边跑来的啊。”

    很快对方绕到前面去了。

    农村的房子都是不上锁的，也没有贼，这样进来一间间的搜查很快就能找到这里来。

    陈檬回头，看见男孩乞求的眼神，她想起村里有人说过，后山的煤窑有一些是私人开采的小煤窑，他们专门从外面买一些小孩子过来干活，难道他也是被买来干活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些沙哑：“求求你……”这应该是长期没有喝水，又长期在污染很严重的地方生活，才会有的声音。

    区别于其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陈檬有自己的判断力，想明白了他的处境以后，陈檬一咬牙，冲出门去，将大门拴的死死的。

    ——

    赵菊浑浑噩噩的离开了赵学洋，她觉得今天肯定是喝醉了，脑子里面才会出现幻觉。

    还没走几步路又看见肖敏骑着自行车从县政府方向过来，那样子自信满满的，跟当年在大河村的情形真的很像。

    时隔很久她才知道自己对肖敏的那种深不见底的恨意原来是女人之间的嫉妒。

    她还记得肖敏嫁过来之前就时常跟她见过，当时肖敏跟陈小军谈着她倒是挺替陈小军开心的，这姑娘漂亮自信，一看就是个能干人儿，陈家是个大家庭，多一个能干的媳妇总比拖后腿的要好，那会儿她是真开心。

    可是后面渐渐发现了肖敏什么都比她强，什么都比她好，老太太也好，家里的男人也好，孩子们也好，都很喜欢她，她竟然嫉妒上肖敏了。

    真是好可笑啊，明明可以好好当一家人的，如果她好好拿肖敏当一家人，那么娘家人再死缠烂打的她都不会当回事的。

    肖敏也注意到迎面过来的赵菊，停下车子，从车子里面拿出来一包沉甸甸的东西硬塞给她，小嘴叭叭的：“你以前不是总垫记我们家的麦乳精，今天给你一罐，咱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以后回来看孩子就别偷偷摸摸的来了，娘也没说什么，县城离家里近，你想回去就回去呗。”

    她倒是跟不长记性一样说化解恩怨就化解恩怨，赵菊拎着手上的东西冷冷笑着：“我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的回家看孩子了，我看你视力不是挺好的嘛，非要埋汰我，真讨厌。”这人就是这样，嘴上不饶人，肖敏其实知道她心里的苦楚，算啦，让她埋汰几句她舒服了就行。

    “嘿，我视力不好，体检的时候还测了我可是15的视力，标准视力，不过我视力好不好没有关系，你倒是要把眼睛擦亮了找对象啊。”

    赵菊想说“关你屁事”，但是这会儿头晕晕的，没有力气跟她吵架，本来想叫肖敏带回去的东西，想着还是过几天单休放假的时候自己带回去给儿子们。

    自己的儿子干嘛要跟别人亲，她看不得狗蛋毛蛋跟肖敏亲近。

    “你好走。”赵菊挥挥手。

    “嫂子。”肖敏又叫啦一声赵菊嫂子：“你这么久不结婚，不会是还在等着二哥吧。”

    其实最开始以为赵菊在城里找了对象，还对人家父母那么殷勤，是把陈二哥给气坏了的，后面搞清楚原来赵菊不是进城找了对象而是在给人家做保姆，一想到一个女人这么不容易，经常还要偷偷回来看孩子，给孩子塞钱塞东西的，陈老太觉得心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至于陈二哥那边跟郑双双也是两家大人的臆想，郑双双跟陈二哥互相之间都没有什么意思，人家姑娘家家现在在砖窑做的挺好的，现在又在给陈小军管账，前年肖敏给她把户口正式落下来在大河村，母女两个也分到了一份土地。

    所以说这两人还单着呢。

    本来看赵菊人一直单着，陈老太想找人撮合撮合，但是一想到赵菊的娘家，心说算了，谁也惹不起老赵家那老太太，现在看来赵菊自己心里很清楚，她家老太太多魔性啊，都能闹着让闺女给儿子让个岗，当人家县政府是她家后院呢。

    赵菊很认真的想想，然后还是觉得不敢嚯嚯人家陈向阳，所以摇摇头：“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肖敏就跟个皮孩子似的：“别这样呗，看看我们二哥呗，真不错，人家是拖拉机手哎，挣得也不比你少哎真的，还带着两个娃，那两个娃肯定会喜欢你这个后妈的。”

    赵菊瞪了她一眼，多大年纪了还爱玩，然后大步流星往自己宿舍走了回去。

    肖敏这一路上都在笑。

    陈大嫂就问她跟个傻子一样的笑啥，肖敏这个人吧大家都知道是个成功人士对吧，但有时候又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

    “我觉得赵菊还是想当我们二嫂，就是脸皮子薄拉不下来，不过她讲得对，她们家老太太要在啊，这婚就结不成，那老太太也太可怕了一点，整天不是望着这个锅里，就是看着那个的碗里，从没见过这样的老太太，我现在挺庆幸的，我妈好，我婆婆也好。”肖敏说起婆婆来也是跟别人不一样的。

    陈大嫂心说是你这样的性格婆婆才好啊，你这命好就是不一样，你也没看我刚进门那几年被婆婆没蹉跎死啊，要不是后来乖宝出生了以后分了老太太的心，现在说不定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呢，她见肖敏蹬累了，换她骑车载着肖敏往回走。

    这年头一个载着一个是路上很常见的事情，两人这一路上回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当真不少人以为这是两姐妹呢。

    两人这一路说了好多，从肖敏刚刚嫁到陈家的时候讲到集体分地入了户。

    每家每户都有新的改变。

    大马路从县城直接通到大河村，原来坑坑洼洼的路面现在让行人跟过来过去的车碾得平平整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