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汤淼吃得嘴巴鼓鼓的，眉头时而拧起，时而又松开。 裴燃有点惴惴不安, “好吃吗？” 汤淼吧唧吧唧嘴巴，“恩，还行。就是味道有点淡？” 说完又舔了舔嘴唇。 裴燃纤长的眼睫毛微颤了一下，丝毫不引人注目，他仿佛不经意间问道，“那你觉得怎样会更好吃？” 汤淼认真想了想，“要是再多放一点点糖就好了，不过，我比较喜欢咸一点的，就像那种咸花生米味，吃起来就很好吃。” 裴燃默默记在心里。 “咸一点的花生米？花生米要多大？很脆的？喜欢吃带黄油味的花生米吗……” 他一一地问着，汤淼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仔细思索着回应他。 裴燃又把那个鼓鼓囊囊像香囊一样的东西递到了汤淼跟前，汤淼打开一看，发现是曲奇饼。 她皱起了眉头，裴燃看在眼里，有些气弱地问道，“你不喜欢吃曲奇饼吗？” 汤淼有个非常怪的吃癖，虽然对甜食她颇有些来者不拒，蛋糕、布丁、马卡龙甚至巧克力，她都可以。 但是对于类似饼干这样干硬的甜食，她向来都不喜欢，无论吃多少次，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裴燃大老远带回来的，她想了想还是拿了一块塞进嘴里，“也还好，只是我不经常吃这个。” 裴燃虎口夺食一般从她嘴巴上抢走剩下半截的曲奇饼，又把手摊开伸到她嘴下，语气直道，“吐出来”。 汤淼惊讶得忘记了咀嚼，她鼓着腮帮子呆呆地看着裴燃，像受惊的松鼠似的。 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强硬，裴燃有些锐利的眼神渐渐软化，他换了语气，柔声道，“不喜欢吃就不吃，为什么要勉强自己？赶紧吐出来吧。” 汤淼嘴巴微张开个小口，舌头一顶，就把曲奇饼吐到了裴燃手心里。 裴燃一点都不嫌弃这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东西，他直接拿出口袋里的白色手帕包裹住，又拿出纸巾给汤淼擦了擦嘴角。 “这个曲奇饼和牛轧糖，你都别拿了，就把剩下的带回去吧。” 汤淼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不是你送给我的东西吗，为什么你要拿回去？” 裴燃完全没了平日里能言善辩的样子，他眼神微微躲闪。 汤淼顶着一张问好脸往右凑近他，他就往左转头，往左凑近他，他就往右转头，不一会儿他耳垂红透了，就连脸颊上也浮现着一丝红晕。 “这个不太好，下次送你更好的。” 说着就仗着自己手长，拿走了曲奇饼和牛轧糖，扔到了车座后面。 汤淼挠了挠后脑勺，怀里抱着裴燃给的樱花伴手礼，只好乖乖靠坐在座椅上。 裴燃咳了一声，仿佛为了掩去尴尬，就从旁边的拿出了一本最新出的彩色单行版漫画书，不过是外文版。 汤淼的视线很快被转移，她眼神又是惊喜，但也有点失落。“这么小众的漫画也被你买到了？太厉害了，不过我不会西班牙语，看不懂。” 裴燃转过头，向她微笑道，“我会，我念给你听”。 汤淼脸颊上的酒窝陷了进去，“好呀！” * 周六那天，裴燃和汤淼一起跟随着校车去了市中心图书馆，参加“细胞与生命”的科学讲座。 令汤淼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领峰小学部十个人里，居然还有许飞在。 许飞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吊吊的，“看什么看？老子在这里，很稀奇吗？” 汤淼瞪着他，伸出舌头略略略。 许飞心里冒火，又想嘴贱几句，可一眼就扫到了她身后的裴燃。裴燃露出一双幽幽的眼睛，就像月圆之夜里森林里冒出来的幽绿眼睛。 许飞一下子就萎了，他赶紧扭头，把书盖回了脸上，像个老大爷一样瘫躺着。 汤淼以为许飞怕了她，回过头对裴燃偷偷笑起来。 裴燃勾起唇角，对着嘴型，无声道，“厉害”。 汤淼忍不住嘿嘿一声。 裴燃这时从包里拿出又拿出保温杯，朝她递了过去，又轻声道，“茉莉花茶”。 汤淼乖乖地接了过去，小口小口抿起来，茶水沾湿了她嫣红的小嘴，看上去粉嘟嘟的。 没一会儿校车停了，一行人下了车。 到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参加讲座的除了有金陵市几所比较有名小学，还有其他中学的初中生。 这边领峰初中部，不知道有谁先提起了头。“你看看他们锦培中学一个两个拽得跟什么样啊？参加名额就比我们多一个，有什么了不起的？” 领峰初中部的带队老师连忙嘘了一句，“快到会场了，你们都给我安静一点，不要惹事。” 一行人立马哑声，汤淼和裴燃跟在队伍后面。 这时突然从旁边跑进来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他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头发有些杂乱，衬衫领口的扣子也是乱系的，鼻梁上戴着一副笨重的眼镜。 汤淼注意到他胸口上有个牌子，写着四个大字，“工作人员”。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过直勾勾，那个男人眼神有些躲闪，伸手掩着半张脸，急步匆匆地往里面走了进去。 裴燃的声音这时从头顶响起。 “你在看什么？” 汤淼心里有些纳闷，嘴上说道，“没什么，就觉得那个叔叔看着好奇怪。” 裴燃望了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今天会场里会来很多科学家，他们几乎都呆在实验室里，不少人都不太善于人际，看起来古怪也很正常。我们快点进去吧，老师在催了。” 汤淼点点头，跟着队伍一起往里走。 这次主讲人是国家生物与科学院的副院长，金陵大学的生物教授，名字叫郭铭章。 他看上去已经有六七十岁了，头发已半白，模样慈眉善目，对着学生说话也特别温柔。 他细细讲解着细胞诞生，到如何构建人体的各类器官，最后再到人类机能这块。 深入浅出，又讲了不少有趣的实验，让学生们都听得如痴如醉。 “人的身体是一个非常奥妙的存在。你们现在所具有思考能力，行为能力全部都是细胞给予你们的。在国外，就发现有一些人的身体非常与众不同。” 说着，他换了一张ppt。 “图片里的外国小男孩，他拥有非常奇特的能力，他的肚子能够吸引磁铁，并且可以一次性吸引三十公斤铁，这引起了许多科学家们的注意。” “虽然还没有完全得出结论，但大概我们知道他的身体和常人不同，细胞分级运作，分裂分化，最后使他变成了一个‘人形磁场’，但细胞究竟是如何运作，依然还是未解之谜。” “为什么有的人身体和常人不同？像一些力气很大的人，比如那些举重运动员，他们可以一次性搬动几百斤重的东西，是因为天生基因，还是因为细胞在后期的分化变异？这个还需要我们去探索。” 汤淼一时之间，想起了自己的怪力。比起那些举重运动员，她的力气似乎更为特殊，她很小的时候就能够轻易碾碎金属制品，还曾经发生过没有控制住力气伤到别人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极限在何处，没有试过，更不知道力气是不是会随着她的年龄而增长，也许会消失也说不定。 郭铭章又讲起，“用科学的方法探索科学没有错，但我们同时更要注意实验的方法究竟合不合乎伦理道德。在近代科学发展史里，战争中有些人拿人体做实验，这受到了国际上强烈的谴责。” “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学生，无论你们今后是否从事科学工作，也一定要有‘以人为本’的心怀。科学是为人服务，而不是用来伤害人的，人应该永远凌驾在科学之上。” 他演讲一结束，台下的掌声如鼓。接下来的环节是学生和科学家面对面交流，时间比较自由。 汤淼毫不犹豫，想要找郭教授多聊聊关于他讲运动员身体机能的事情。 刚一过去，就发现郭教授早早被一群学生围住。 “郭老师，郭老师，请您再看看我的论文吧。” 这时从旁边跑来一个男人，就是汤淼进会场前看到的那个男人。 郭铭章一看到他，脸上就显露着不快，眼睛四处似乎在找什么人的身影，“保安呢？怎么能放不相关的人进会场？” 那个男人扒开一群学生，走到郭铭章面前，“老师，我也曾是您的学生，您为什么现在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呢？” 郭铭章似乎回忆起过去，脸上出现一抹痛色，他摆了摆手，“杨鸣，你以前是我最骄傲的学生。但你的实验方法违背伦理道德……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杨鸣面露痛苦，他手里抓着十几页论文纸，死心不改，“老师，您不能因为我的方法就抹杀我的成就啊，您再看看我的论文，这回要是有您的推荐，我一定能在国际上拿下拉斯克奖。” 郭铭章见他魔障了，连忙身体往后退，“我不会看的，你赶紧离开，现在是学生交流时间，你不要耽误他们。保安，快把这个人请出去。” 杨鸣几乎是被保安架着出去，他的一只皮鞋掉落在地上，露出破洞的袜子，一直到离开的时候还叫着郭铭章的名字，最后成了骂骂咧咧，嘴里不断蹦着恶毒的诅咒。 看得汤淼心里有些害怕，裴燃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场讲座就此落幕。 回到了学校，生活似乎又变得波澜不惊。 年级越高，学业越重，汤淼几乎每天都在学校、家里两点奔波。 于如兰身体时好时坏，不经常做饭。汤淼现在吃的饭几乎都被裴燃包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裴燃带来的饭越来越好吃，汤淼觉得简直快赶上于如兰的厨艺了。 听到她这么说，裴燃生生压住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仿佛很随意道，“是吗？看来我家新来的厨师进步了很多，试用期一过，就用他吧，不换了。” 汤淼猛地点点头，“你们家厨师真的进步很大，我现在都觉得食堂的饭不好吃了。” 一方面是由于她嘴本来就很挑，另一方面裴燃每次带的东西，渐渐花样又多了起来。 各种奢侈的食材都用上了，经常变着花样地做，也不是之前胡乱做，而是很经典流传的菜色。 而像三文鱼、鹅肝、松露这些，学校里可没有。 她转而又苦恼地想，“算了，你下次还是别带了，万一我吃习惯了，以后连食堂都不想吃，就只能饿死了。” 裴燃语塞，“不会，我会每天都给你带。你也不用吃食堂，饿了的话，找我就行”。 汤淼心里升起小九九。 让裴燃无偿地天天给自己带好吃的饭，是不是有些太厚脸皮了？ 不过，她好高兴啊。 她眨巴着眼睛，两只手抠了起来，“这样……不太好吧？” 裴燃看到她的小动作，忍俊不禁，面上却装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这有什么？反正每天我们家都会倒饭菜，如果你不帮我消灭一点，那就只能倒掉了。” 汤淼连忙抓住他的胳膊，焦急道，“倒了？你们家也太浪费了，就不能少做一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