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偶窥阴谋
1228812288这个花言巧语的甘肃人，牵着他的毛驴，一路上油嘴滑舌，说些乡村俚语，尽是为了讨她的欢喜。也没具体说他的老家是哪里，总之是一路向西，给人的感觉像是跟着太阳赶路。 1228812288那个人总是趁宋羽先不注意的时候，装做扶驴身上的鞍子，对她摸捏一下。她说我们离开这个人吧，他总是对我不怀好意。但这个善良的读书人说那只不过一个脚夫对漂亮女人揩点油而已，不要把人总想得那么坏。 1228812288那天晚上他们住的地方很古怪，是一个乱石峰起的窝子。很窄的一条山道，毛驴走在上面战战兢兢，把她吓得闭上了眼，总怕一不小心就从那个山崖上掉了下去。半夜里外面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就像人哭的声音，更加增添了许多恐怖和凄凉的气氛。后来又听到好像是有人在喊什么，读书人说好像是喊着驴跑了，我去看看。没驴了你怎么走呀。 1228812288宋羽先出去的时候，让她在山洞里待着，哪都不要去。从他出去以后，她就心神不定，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读书人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1228812288赶驴人给她的解释是，半夜里驴跑了，他们两个都去找了。谁知道你那个书呆子男人从哪掉下去了，我到哪里给你找去？还不如到他老家给他当个媳妇，一样过日子。那天选那么一个地方过夜，她怀疑就是赶驴人把她的男人从山崖给推下去了。 1228812288她多么希望宋羽先还能够活着，但她知道，他活着的可能性不大。那个人肯定是要把他置于死地的。她后悔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光顾了逃命，没有把那个脚夫问清楚，他到底把自己的男人怎么了。 1228812288她问他，你有家吗？他在黑暗中说没有。他们说话已经成了一种固定的模式，那就是晚上灯黑了以后。有一天她问你有女人吗？问完以后浑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可能会让他当成某种暗示甚至挑逗，他翻过身来把她压在身下，任凭她苦苦哀求，都不为所动。 1228812288这些可怕的场景都是她想象出来的，其实他依然在窗根睡着纹丝不动，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在心里赞叹着这真是个君子。已经是冬天了，她晚上起夜的时候，实在不想到外面受冻，每次听到夜壶里传来的哗哗声，她自己都臊成了一个大红脸，可他，就在那里安静地睡着，没有任何声音。 1228812288她红着脸说，肚子里的孩子会动了，在踢我。黑暗给他们省去了很多麻烦和尴尬，他便喜悦地说道“哎呀，那这孩子几月生呢，我得有个准备，他生下来我就当爹了呀，”他竟然高兴地笑出了声，“到二月头上就生了？好啊，我想这肯定是个儿子，我给他起个名，就叫肖继羽吧！” 1228812288她很好奇这个男人的表现，和一个美貌的女人睡在一个火炕上，他秋毫无犯；这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却又兴奋地让孩子姓了他的姓，还提前给起了个名字。“为什么叫继羽呀？”好好奇地问。 1228812288“他爹名字中不是有个羽字吗？给娃叫上也是个念想。” 1228812288她卷着被子往他身边凑了凑，饶有兴趣地围绕着孩子聊天。两个被窝卷就挨在了一起。他仍然没有什么反应，说现在就是再寒碜，也得给孩子办个酒，毕竟是第一个孩子嘛。他似乎刻意没有用“我们”这个词，但这已经让改莲很是感动了。 1228812288他们早上是让院子里面的人给吵醒的。改莲惊醒以后一看两个人头挨头睡着，马上臊了个大红脸。他倒是第一次和她开了玩笑“儿子都快出生了，你这当妈的还像个大姑娘。” 1228812288院子里的声音来自于东家在骂他的弟弟。东家程旺泉还有个弟弟叫程盛泉，今天又来家里偷东西，让东家给堵在了院子里。说是偷东西其实也不是太确切，他自己说那叫“顺”。 1228812288他们的父亲老东家程老太爷，辛苦了一辈子，买房子置地给他们挣下了这雄厚的家业。长子程旺泉完全继承了老太爷的秉性，把农民式的精明与憨厚发扬到了极致，会当家会理财，把家当得是越发兴旺，也确实应了他名字中的那个“旺”字。可这个次子程盛泉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两个人简直不像一个爹妈生的。他天生不爱钱，爱看闲书，喜欢的是梁山好汉，崇拜的是绿林英雄，平日里喜欢呼朋唤友，仗义疏财。老太爷临死之前，明确说了，像他这样的人也守不住财，就没有分家，反正什么时候想吃想喝了找他哥，这地呀房呀要是分给了他，总归都让他给葬送了，还不如让老大给他保管着。有一天成家了，再让老大给掌握着分点房分些地。 1228812288他倒也乐得落个逍遥快活。问题是他这个人心肠太软，喜欢同情穷人。在范家川，除了他们程家吃香的喝辣的，还有几家能顾住温饱？好多人家的孩子都十几岁了，都没吃过白面馍。他是到家以后见到什么吃的就拿走送人，送给他认为可怜的那些穷人。哪想到今天让大哥给堵了个正着。 1228812288“你自己看看哪里还有程家二老爷的样子！口袋里装着这么多的白面馍，就像个讨吃的叫花子！” 1228812288肖子铭出来站在人群后面看热闹。他的脸经过林先生的治疗，已经结痂，不再流血水，但多少看起来还是有一点恐怖，好在这里的人都已经看习惯了，住的近的人还给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1228812288程家二老爷他是第一次见，但名字听了无数遍。这是一个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浓眉大眼，可他的穿着却是农人们常见的那种对襟汗衫。这一阵他手里提着一个家织的小口袋，鼓鼓囊囊的，估计就是白面馍了。 1228812288刘妈发现最近的白面馍数字经常对不上，就偷偷报告给了大奶奶。大奶奶一想这下人们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就给老爷说肯定是咱家的“老鼠”又来了。老爷这才在这里蹲守，给抓了个现行。 1228812288二老爷对老爷可是很尊敬，怎么骂都是一言不发，但就是不把“顺”到手的东西还回去。东家骂够了，说了句“滚，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二老爷”提溜着东西一溜烟地跑了，边上的人都笑着说，每次东家这一句出来，就表示二东家可以走了。 1228812288肖子铭伺候着圈里的大小牲口，每天添水喂草，梳毛垫圈，铡草的时候把个干草拣了又拣，生怕有个鸡毛啥的把牲口食道给扎着了，那种细心程度不知道比宋谋儿好到哪里去了。东家看着这个年轻人干活这么上心，就对他说，你以后就专门侍弄这些牲口吧。 1228812288改莲已经显怀了，腰身明显地笨拙了起来。他们这对“夫妻”因为是外来人口，丑俊又实在太悬殊，在村子里几乎没有不认识他们的。人们渐渐发现，这两口子都为人和善，好多人都喜欢和他们打交道。就连东家夫妇，都对他们信任有加。至于东家二太太生的那个小丫头，快三岁了，天天撵着改莲，嚷着要摸莲婶婶肚子里的小弟弟。 1228812288他们“两口子”现在睡觉的时候两个被窝紧挨着，但不像是一对男女，倒像是两个关系亲密的同性。他们每天晚上的话题依然围绕着这个孩子，他已经计划着要按照这个地方的乡俗，给孩子办个“满月酒”。 1228812288“哎呀，你这是，破费那个干啥呢，”改莲又是感动又是内疚，“你说你这是,再说这办酒又得花钱，你还是省着别的地方用吧。”她都想说，你还是省钱娶个媳妇过日子吧。她甚至想说，你反正又不碰我，可能还嫌我是个寡妇呢。 1228812288她最终没有说出口。这个男人像是个谜，但他是个好人。他救了她，不然她就让人了，那是她的名节和清白。她甚至想，如果他愿意要自己，就把自己给她算了！他有一种感觉，他其实长得并不赖，烧成这个样子都可惜了。 1228812288他说你忘了那头驴了？我把它卖了。钱在山神庙里藏着，那驴是你的，那卖驴的钱自然是你的，拿你的钱给咱们的儿子过满月酒，不合适吗？ 1228812288她突然冲动了起来，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咱们的儿子！一听到这句话，她就感到自己有了生活的靠山，有了生活下去的信心了。他就在黑暗中笑了起来，说你可小心动了胎气，把娃折腾出个问题就麻烦了。她用小手捶打着他的胸膛，说你就是个怪人，怪人！这一夜她起夜的时候，在夜壶里尿得特别响，她恍惚感觉炕上睡着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男人，她的宋羽先根本就没有死嘛！ 1228812288山神庙在村外的山上，除了祭祀等一些重大活动以外，再没有人到这里来。肖子铭吃完晚饭，偷偷给改莲说他到庙里去一下，改莲知道他说到庙上的意思，让他早去早回，天都这么晚了。 1228812288天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天气阴冷得好像要把冷风钻到人的骨头里。肖子铭爬上了山，他在辨别埋银元的地方。那天他到村子里看到程家的大门楼时，就知道这是这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他让改莲先去找个落脚处，然后把那头驴拉出去找人卖了，又到外面办了其他的一些事情，一个月后才来找改莲。那天晚上当他看到这座庙的时候，心里一动，就把身上的钱全埋在了一个没有任何标记的地方，只有他心里清楚。 1228812288他慢慢地向那个地方移动，即使在这荒郊野外，他依然是那么地小心翼翼，捕捉着一切可疑的信息。 1228812288他竟然听到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这个发现让他的心里高度紧张起来。虽然声音很小，但他能分辨得出来。他像一只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向着那个方向移动。在一个背风的山洼里，他贴在山后，辨认着这些声音，心里想着，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大半夜地在这里干什么？ 1228812288他慢慢分辨出来了，这个山洼后面至少有三个人，都是男人。 1228812288“明天晚上动手吧，再不能迟了。”一个年轻些的声音。 1228812288“明天不行，那狗东西应该是后天才去。”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说道。 1228812288“春娃，你和六子负责捉住了装袋，送过来，我挖坑。”那个沙哑嗓子的人继续吩咐着。 1228812288“到时候我在大沙枣树下面接应，你们把麻袋抬过来我用独轮子拉。”还是前面那个年轻的声音。 1228812288“放心吧，捉他我们没问题，扑倒以后六子把嘴给他堵上。”第三个声音说。 1228812288春娃？六子？还有两个人是谁。他们要干什么？用麻袋装什么？挖坑是要埋什么东西吗？大沙枣树下面？他的大脑在急速地思考着，一时半会根本无法理清到底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12288122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