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不然呢?”祁正冷笑,“你们城里人都喜欢明知故问么?” 他就是出现在夏藤电话里的人。 和许潮生想象中的有点出入,那天这人恶声恶气的,他以为对方是个地方恶霸,类似于大块头那种凶神恶煞的长相。 然而,不是。 眼前是一位身形高瘦的少年。 过分狂妄而已。 许潮生见过俊男美女无数,能让他留下印象的少之又少,但是,这位要算一个。 他有地方特性,在偏远之地自由生长,身上的气息是这里的水土造就的。比起皮相,更令人注意的是他几乎不去掩盖的张狂之气。如今,人人逐渐趋于同化,在愈发逼仄的城市空间里,有强烈的个人色彩是件很难得的事。 但是,他再怎么有个性,也是跟着一群地痞流氓混在一起。 许潮生心底打量完,不屑于和这些人计较什么,问夏藤:“你走不走?” 他问的自然而带着催促,因为他笃定夏藤会跟着他走,祁正却不能问“你能不能不走”,他没把握让她留下。 丁遥不多话,直接走出饭店。夏藤看祁正一眼,说:“我送他们回去。” 她不能为了祁正,撇下她的朋友不管。 祁正没说话。 许潮生拉起她往外走。 位置很挤,路过祁正身边,得他让路才能继续往前走。祁正就那么看着他们,慢慢后退一步,拉开一个椅子坐进去,给他们俩留出走过去的地方。 这动作,既是故意的,又不是。 他一直盯着她,盯到她出门。 没有闹。 但安静的祁正比发火的祁正更吓人,她琢磨不出来他想干什么。 走到外面的街道上,夏藤的手心出了一层细薄的汗。 许潮生松开她。“就是他?” 夏藤知道他问的什么,点头,心里想的是就不该来这边吃饭。 “狂妄自大。”许潮生回想起那人刚刚的样子,哼笑一声,“一看就是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现在还张狂得很。” 许潮生在气头上,夏藤便没出声反驳。她想,祁正应该是过早地经历了风浪,才造就如今乖张的性格。 “你不是让他给你等着么?”丁遥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怎么这就完了?” “那都是些什么人,你让我跟他理论?”许潮生脸色不好,手一挥,“赶紧回,这饭吃的我窝火。” 能不起争执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夏藤乖乖去路边拦车。 * 还算运气好,出来就搭上一辆出租车。 许潮生上了副驾驶,夏藤和丁遥并排坐进后排。 他俩说什么夏藤都回应的恍恍惚惚,没办法,她一半的魂儿还留在那间饭店。 就这么想着,手机震动一声。 夏藤按开看。她没给祁正的手机号打备注,看尾号就知道是他。 是一条短信,只有三个字。 你厉害。 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思。 她能想象到祁正说这句话的神态。 他刚才勉强算是没让她为难,放她走了,她知道他不可能就此打住。 夏藤关掉屏幕,按开,再关掉。 说什么都不对劲,不如不说。 回到宾馆,夏藤和丁遥进了今天开的另一间房,她准备给沈蘩说一声今天不回去了,手机又亮一下。 祁正又发来一条:装死? 夏藤打了串省略号回过去。 她频繁地看手机,丁遥勾住她的脖子,问:“看什么呢?一路都心不在焉的。” 一瞟就瞟到了屏幕上那条短信,“哟。” 夏藤也没遮遮掩掩,丁遥起身,在她背上拍一把:“这是要你哄呢。” 哄? 夏藤:“你知道他是谁吗?” 丁遥都不用想,“饭店那个。” 她调高房间温度,把衣服脱了,换上一件宽松背心,缠绕小臂的纹身图案露出来,慢慢延上大臂。 夏藤惊了,“你怎么知道?” “我瞎啊?” 丁遥丢开空调遥控器,一手端起烟灰缸摆在沙发扶手上,坐上去点烟,“眼睛都没从你身上下来过。” 有吗? 夏藤压根没注意到。 “还有,你当许潮生那个人精看不出来?他拉你手都是故意的。”丁遥笑了,“你听他说什么不想跟这种人理论,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混乱之中,丁遥一声未吭,在旁看戏,看得明明白白。 “你这同学,挺有意思。” 手机抖了一下,然后开始持续性震动,夏藤一看,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他打电话了。” 多让人少女心泛滥的一句话。 夏藤还真是变了不少。 丁遥看在眼里,心里暗自为许潮生哀叹一秒,然后手一伸,“拿来。” 夏藤烫手山芋一样扔过去。 丁遥接起,“喂”了一声。 一个字,那边马上听出来,“电话给她。” “给她干什么?听你骂她?” 祁正没好耐心,“你少管闲事。” “你再狂。”丁遥悠悠吐出一口烟,“我把她带走,你找也找不到。” 电话那边,安静片刻,一声冷笑。 “不就是上海么?” 没人听得出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丁遥一口烟呛住,“你他妈真敢说。” 祁正没心情再和她扯东扯西,“二十分钟,让她回来。” 丁遥笑眯眯的,“十五分钟,你过来接。” 说完,直接挂断。 祁正没再打过来,只发来一条短信,简单明了两个字:地址。 夏藤佩服的不行,“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斗赢他的。” 丁遥笑得像只狐狸,捏住她下巴晃了晃。 “那是因为我手上有你,傻样儿。” * 祁正看着眼前的宾馆,在门口停了好一阵儿才进去。 他看到地址的时候就猜到了,新区是块肥rou,可不是人人吃得下的,能在这边把酒店宾馆开得风生水起的,昭县里除了苏家没别人。 前台是跟着苏家做事好多年的阿姨的女儿,祁正进去,另一个前台不认识他,道:“外来人员都要登记。” 苏家的人认出他,拦了拦前台,“算了。” 祁正脚步一顿,折回去,身份证扔柜台上,没“享受”那份特权。 前台看祁正一眼,又看同事一眼,后者道:“登吧登吧。” 她望向祁正,听这位小爷的名字比见过的面数多,祁正在苏家是个相当敏感的人物,能提,又不能提。每回提起,都不免叫人想起那段伤心的过往,说着说着就要引起争吵,为苏家不让祁正进门这事儿,苏家大女儿不知道和家里吵过多少回。 但不提吧,留这么个孩子在外边吃那些苦,又让人不忍。所以苏禾留给祁正的房子,苏家没收回,苏池时常看他帮他,家里面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成想,这孩子如今这么大了。 登记完毕,前台把身份证退回给他,祁正拿过揣兜里,一言不发地走了。 * 房间在四楼。 祁正敲门,等了好半天,门才打开。 丁遥立在门口,一手把门,一手夹烟,背心黑裤,胳膊上纹身瞩目。 祁正面无表情要往里走,丁遥腿一伸,抵门框上,“十五分钟,你迟了两分钟。” “所以?” “所以她决定睡了,今儿不回去了。”丁遥说,“你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