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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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消息是水缸是陶瓷做的,在火尸近乎同归于尽的撞击之下,水缸当场破裂。 古有司马光砸缸,今有丧尸撞大缸。 水缸破裂,湿漉漉的白术犹如刚刚从母亲zigong出来的婴儿,哗啦啦跟着几尾锦鲤一起从大缸豁口出流了出来。 没有水缸的庇护,白术就是一只失去了壳的乌龟。 第25章 锦鲤保命 白术顺着缸里的水滑了出去,她躺在地上。 一条锦鲤在白术的脸上不停的挣扎打挺,扇形鱼尾一下下拍打她的脸颊,真是活生生的啪啪打脸。 此时白术的情况和这条濒临死亡的锦鲤差不多,到了人生最后阶段。 她根本来不及站起来逃跑了。 看着黑影朝着自己扑过来,白术深深体会到了死不瞑目是什么感受:她甚至连杀死自己的凶手长什么模样都看不清楚! 半瞎的白术悲愤交加,顺手抓住啪啪打她脸的胖锦鲤,往即将咬到她的黑影头部一塞。 歪打正着,正好塞到丧尸的嘴里。 丧尸趴在她的身上,晃动着脑袋想要咬她,无奈胖锦鲤平时被客人们投喂的太肥了,将丧尸嘴巴填充的满满当当,只余下鱼尾巴啪啪上下拍动,湿漉漉的鱼鳞鱼血糊满了白术全脸。 白术的脸和脖子全是鱼腥味,就是没被咬着——但是她也逃不掉。 白术身娇腿软,无论她如何蹬踹,丧尸都没有痛觉,根本不放手,等丧尸把嘴里的胖锦鲤咬碎,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沐朝夕正站在游廊屋顶射箭,月光下,他根本看不见白术。 沐朝夕只能根据活动的人体是否拿着闪着寒光的兵器的来区分敌我。 手拿兵器的是自己人。 丧尸都是赤手空拳,没有智力使用工具。 而前夫麦厂公“艺高人胆大”,正在忙着和武艺同样出众的陆炳一起砍杀沐朝夕来不及用火箭标记的锦衣卫丧尸。 麦厂花以为白术待在鱼缸里很安全,没想到有丧尸砸缸。 白术正绝望时,剑光闪过,她看到一团黑东西咕噜从颈脖间滚到地上,丧尸终于停止了。 半瞎的白术看不见谁要咬她,也看不见谁救了她。 “拜司药,快跑。”那人踢翻了白术身上的无头尸,扶她起来。 听到浓厚的山东口音,白术方知救她的是崂山太清宫的王道士。 道家的人酷爱各种养生之道,且经常需要”斩妖除魔”赚(骗)钱,因而大多会些武艺,自保是没问题的,王生小道士曾经在山东曲阜跟着师傅灭“旱魃”,有些经验,在两次尸潮的冲击下都活下来了。 王道士把近乎脱力的白术扶到游廊处,蹲下身来,要白术踩着他肩膀,“快爬上去!” 在这种到处都是没头苍蝇般乱撞火尸的时候,任何一个水缸都有被撞破撞翻的风险,水缸这个龟壳已经不保险了,白术这次要“上天”。 这时游廊屋顶上的沐朝夕也暂停射箭,伸出手来。 白术抱着王道士的脑袋,踩在他的双肩。 道士站起来,成了一座人梯,白术站在他的肩膀摇摇欲坠,沐朝夕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提,将她提到了屋顶。 白术终于安全了。 王道士昂首说道:“拜司药,俺明明把俺师傅绑起来了关在箱子里,还上了五把锁,俺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出事了。一切因俺而起,俺师傅从小就教导俺不要逃避责任,俺闯的祸,俺自己抗。” 言罢,王道士挥剑迎战丧尸。 沐朝夕见白术全身湿透,在夜风下冻得瑟瑟发抖,遂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继续射出火箭。 光着膀子只穿着一件皮质背心罩甲,前臂两团小老鼠般凸起的肌rou随着射箭的动作起伏。 半瞎的白术看不见谁在屋顶上放箭,但是她觉得身上的衣服很熟悉,是最好的松江三梭布,如一团云朵般柔软,借着火把的光,她能看清楚领口的扣子是青玉雕琢蜻蜓模样的锁扣,低调奢华,这是宫里制造局的手艺。 干儿子牛二的一件旧衣。 白术顿时意识到身边一团模糊的人脸是谁了,“你是沐朝夕?” 昨晚雨夜惊魂之后,白术取了儿子牛二的衣服给他换上。 沐朝夕忙着放火箭给火尸们再点一把火,目光依然紧盯着目标不放,“嗯,是我,我救了你,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就是沐朝夕放火烧尸导致火尸撞破大缸,白术若不是幸运的有锦鲤塞嘴护体,此刻就变成了丧尸了。 白术冷冷的看着沐朝夕,尽管她也看不清楚。 沐朝夕浑然不觉,继续射火箭,“现在他们应该相信我们不是胡说八道了。” 他们摆脱了发疯的嫌疑,但是也付出了相当惨烈的代价。 白术脱下湿衣,穿着尚有沐朝夕体温的儿子的衣服,抱膝坐在屋顶上,茫然的看着一团团火影和黑影交战。 到了下半夜,令人心惊胆战的吼吼声渐渐消失了。 但是众人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庭院的丧尸是清理干净了,但天知道这个拥有六十来个房间的似家客栈里是否还藏着丧尸啊。 杀了快两个时辰,众人已精疲力竭,刀口都钝了。 众人用火把围成一个圈,在圈里休息。 为了保证白术的安全,麦厂花弄了床被子,递给屋顶的前妻,“你今晚就在上面,不要下来。” 起码目前还没有发现会爬房顶的丧尸。 沐朝夕依然像只猴子似的蹲在屋顶上,上司陆炳收罗了几捆箭,补充了一壶灯油,要他待在屋顶,继续戒严。 若不是沐朝夕另辟蹊径出奇招,今晚恐怕要全军覆没。 来的时候东厂和锦衣卫都是一百多人,这一场战斗下来,东厂生还四十七人,锦衣卫只剩下十九人! 陆炳看着满地锦衣卫无头尸首,欲哭无泪。 此时他才意识到一个愚蠢懦弱的首领在太平盛世还能混日子,一旦遇事,真是丢盔弃甲,节节败退,手下简直是送死。 所谓将熊熊一窝,说的就是他陆炳。 这是陆炳一生不忘的羞耻。 王道士居然撑到了最后,还没死,客栈庭院里,一个个脑袋就像瓜田里散落的西瓜,他举着火把逐一翻检,他找了一圈后,说出了一句令众人又怒又怕的话: “都不是俺师傅。” 这场灾难的源头——王道长不见了。 客栈里还有漏网之尸。 纵使大家都圈在火把围成的安全区了,心中还是升起一股恶寒,穿白靴的东厂和穿黑靴的锦衣卫冲出火把圈就要暴揍王生王道士。 若不是这个小道士出了纰漏,他们的同袍就不会变成怪物,他们也不会忍痛再杀一次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 都是这个臭道士的错! 王道士晓得自己闯下大祸,他没有反抗。 “住手!”麦厂花和陆炳齐齐喝道。 东厂和锦衣卫将王道士押过来,白术要王道士也爬到屋顶,详细询问他师傅王道长如何发病的过程。 麦厂花点了十个手下,“你们跟我去检查后院大门。” 陆炳也照葫芦画瓢,指着十个锦衣卫,“你们跟我去检查大堂前门。” 两个老大心有灵犀,现在黑夜里大家人困马乏,不是逐一检查房间的时候——漏网之尸可能不止王道长一个,手下很容易被突然出现的丧尸扑倒,他们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手下了。 只要前后门锁死,等到天亮,按照白司药的说法,丧尸惧怕阳光,到时候把客栈所有客人转移,清空这里,然后砸了所有门窗,地毯式搜索漏网之尸。 活人居然斗不过死人? 我就不信这个邪! 王道士还不到十五岁,和白术干儿子牛二一样大,遇到骤变,他语无伦次,想到那说到那。 “俺是个弃婴,被抛弃在崂山上清宫门口,俺师傅捡了俺,一把屎一把尿把俺拉扯大,呜呜,他也是俺蝶(爹)俺亮(娘)。” “俺道行浅,考不中度牒,师傅把所有积蓄拿出去打点关系,来京城僧录司给俺弄了张度牒。俺们本来是想回山东即墨上清宫的,但路上莫(没)盘缠了,恰好经过曲阜,那个行商的儿子寻道士给他蝶(爹)做法事。” “俺师傅为了赚点银子,就接下这个活,没想到做法事变成烧旱魃,旱魃一烧,曲阜下大雨结了旱情,俺师傅成了活神仙,连曲阜衍圣公孔家都请俺师傅做法事,俺师傅出了名,就打算在曲阜多留几年,赚钱给俺买房娶媳妇——” “停!”白术听得头疼,“我不想听你的身世,我只想知道你师傅是什么时候得的病?他烧旱魃的时候被咬了吗?” 白术觉得很奇怪,一般被咬后很快就会出现狂犬病症状,可是她在曲阜找到王道长问烧旱魃的时候,道长正享受“活神仙”的名声,春风得意,那里有被咬的症状? 王道士连连摇头,“俺师傅武艺高强,临危不惧,那天下葬之时,一个人制服两只旱魃,何等威风,不是那个时候。” 白术简直想敲开小道士的脑袋,直接找到答案,问:“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的怪病?” 王道士还是摇头,“俺也不知道。自从俺师傅出名之后,每天请他做法事的邀约不绝。俺师傅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就在五天前,俺师傅突然说他不舒服,要我带着他来京城找拜司药您。” “他说拜司药的师傅是名医谈允贤,他手上有一本谈允贤写的医书《女医杂言》,俺们道士还经常给人瞧病,懂得一些粗浅的医术,俺师傅一直佩服谈允贤,俺师傅还说——” “停!”白术被迫再次喊停,这个小道士跑题跑到没边了,“你只需告诉我他是如何发病的。” 王道士说道:“俺们包了一艘快船赶到京城,在路上的时候,他精神不好,大夏天的全身发冷,盖着厚被都冷得打摆子,害怕强光,一直没有踏出客船一步,什么都吃不下,俺们坐船,他害怕水声,俺就用棉花团堵住他的耳朵,这样就听不见船桨拍水的声音了。” “到昨天的时候,连水都咽不下去了,深知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俺师傅清醒的时候,就要俺把他绑起来,说他可能撑不下去了,还逼着俺发誓,若变成旱魃,就立刻砍下他的头。” 白术冷冷道:“你违誓了。” 王道士把小脑袋摇得像泼浪鼓,“俺抹油(没有),俺出客栈之前,俺师傅还叮嘱俺快去快回,气若游丝,但是他肯定还活着。” “俺就是怕出事,祸害无辜,还给箱子上了五把锁,俺真的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啊!” 王道士指天发誓,不像是说谎。 白术陷入沉思:这就奇怪了,王道长的病程明显比普通人要漫长,别人被咬,半刻钟就变异。 王道长到底做了什么,延缓了病情,生生拖了五天才变? 或许,发病时间更长,只是小道士没有发现而已。 白术想起王道长是懂得医术的,他是老师谈允贤的忠实读者,收藏过老师的《女医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