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节
安国公夫人神情柔和,“等以后四郎娶了妻,也会如女儿般孝敬你的。” 四夫人叹一声,“本来我也想着,让他先成家,再安心谋事,夫妻俩好好过日子。如今却又逢多事之秋,眼看着婚期大底就要拖到明年去了。” “这有什么。我家非烟的婚事不也得往后拖?她还是女儿家呢,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 安国公夫人如斯安慰。 四夫人无言以对。 第220章 求助毓宁公主(一更) “你啊,也别太担心,只是驻守边境,不一定会开战。” 四夫人苦笑,“大嫂,你就别安慰我了,我虽没什么太大的见识,却也知道,北狄向来不安分,屡屡进犯边关。这次大燕马上又起内乱,北狄收到消息后还不得闻风而动?听说北狄人好勇斗狠,杀气人来简直不见血。老爷都远离战场二十年了,这些年也疏于练武,如何再上战杀敌?” 她说得也不是没道理。 但男人之间的事,女人要怎么掺和?安国公呆在北地的时间比在京城多,每次打仗,作为妻子的安国公夫人也不是不担心。但陆家是武将世家,嫁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所以即便再不舍,也只能任由他去。这些年,她也习惯了。 “四弟既有这个心,当不是冲动而为。不过我会和国公爷说的,能不能劝得动四弟,我就不能保证了。” 四夫人感激涕零,“多谢大嫂。” 得了准话,四夫人便走了。 安国公夫人叹息一声,看向儿媳妇,“昨晚三郎也都与你说了吧?你四婶子的心情,想必你能感同身受。做陆家的媳妇,就是要比别人承担得多一些。当年我出阁的时候,我母亲便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嫁过来的第二年,你父亲便奉命出征,我本来是想跟着去的,却诊出了喜脉。等孩子满月,他才回来。” 提起往事,安国公夫人神情有着淡淡怀念和怅惘。 “你和三郎是新婚,他便要远赴战场,我知你心中必是担惊受怕。同是女人,你的心情,我懂。” 季菀垂眸,“三郎是武将,保家卫国本是职责所在,儿媳都懂得。只是我头一回经历这个,总有些忐忑恐慌。只恨自己生做了女儿身,不能与他并肩作战,只能呆在这宅子里,安享男人们用鲜血拼杀出来的富贵乡,心中也甚是惭愧。” “阿菀,你能这么想,母亲很欣慰。”安国公夫人很满意自己当初挑儿媳妇的眼光,“你有这份心,便胜过所有。” “母亲言重了。”季菀笑笑,“昨晚三郎与我说了,我会和他一起去北地,正好那也是我的家乡,我也可回去看看。” 安国公夫人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打仗非一朝一夕的事儿,他也不是天天都呆在军营里。延城有国公府,你住在那,也能照顾他。我这个儿子,最不会照顾自己,早些年一个人带着百十来个兵去缴水匪灭贼窝,在外吃了不少苦头,饿极了能把有毒的蘑菇当饭吃。” 陆非离从未对季菀说过这些事,或许觉得不值得一说,也或者觉得丢人。此时听婆母说起,她既想笑又觉得心酸。仿佛看见十五六岁的少年,浑身狼狈,在丛林中寻觅食物的场景。 她由此想起了自己。 刚穿过来那会儿,为了觅食,不也是大冬天往深山老林里窜么? 怪不得他每次见她眼神里总有淡淡怜惜和不忍,总是会出手相帮。合着这是惺惺相惜? 安国公夫人说了很多陆非离年少的事情,季菀认真听着,对陆非离的了解又深了几分。到巳时三刻,她才离开。刚进院子,古嬷嬷就迎了过来,道:“大少夫人来了。” 季菀有些意外,随后带着丫鬟去了会客的花厅。 窦氏挺直腰板坐着,桌子上摆放的四碟点心丝毫未动,茶杯刚见了底,伺候在旁的丫鬟给她添茶的空档,季菀的声音响了起来。 “方才在母亲那聊家常,不妨时间久了些,让大嫂久等了,真是抱歉。” 有求于人,窦氏也没端着,起身道:“三弟妹客气,我不请自来,三弟妹不嫌我叨扰就好。” 她是刚烈的性子,天生就说不来太软的话,只是态度比从前好了许多。 季菀不动声色的坐下,“大嫂难得来我这,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嫌弃?正巧,也快午时了,大嫂不妨就在我这儿用午膳吧,省得我一个人也不热闹。” 窦氏没拒绝。 她是直肠子,不会拐弯抹角,直接便道:“实不相瞒,我今日登门,是有事相求。” 季菀扬眉。 “大嫂言重了,你我妯娌,本就是一家人,何来求不求的?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我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窦氏倒是有些意外。 她自小好强,喜欢舞刀弄剑,最瞧不上那些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对季菀便有些不假辞色。今天她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却没想到季菀如此和颜悦色,倒让她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有些羞惭。 “我想劳烦三弟妹,帮我一个忙。” 她将自己的请求说了。 季菀微怔,目光里现出几分钦佩。从前只觉得这个大嫂高傲到有些目中无人,却不想她竟有此胸襟。让同为女人的季菀生出敬意与崇拜。 “大嫂赤诚之心,小妹佩服感慕,自当尽力而为。” 窦氏目光一亮,站起身来,对着她鞠了个躬,“多谢三弟妹。” 季菀忙起身搀扶,“大嫂这是做什么?我刚才已经说了,咱们妯娌之间,本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窦氏诚恳道:“我从前不知三弟妹为人,多有怠慢冒犯,三弟妹却不计前嫌大力援手,我感激不尽。日后若有吩咐,我必当万死不辞。” 窦氏百折不弯,内宅里只会用强硬的手段,半点不懂得迂回婉转循序渐进,这与她的性情有莫大关联。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必也还。 妯娌俩之间那些微的嫌隙,尽数消散。 当天下午,季菀便去了公主府。毓宁公主怀着孩子,嫌府里太吵杂,便搬去了自己的公主府养胎。 以前就是因为有妇科病,才影响了生育。季菀治好了她的病,她才有了这个孩子,所以对季菀便越发热情。听说她来了,忙亲自去二门迎接。 “这两日京城闹哄哄的,我想着你心中定是不平,可惜我怀着孩子,不宜车马劳顿,不然早就去看你了。走,咱们进屋去,慢慢说。” 第221章 窦氏出征(二更) 季菀简单的说明了来意。 毓宁公主惊讶之后也是一脸钦佩,“女子能有如此豪情,真是让我等汗颜。你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那我就代大嫂谢谢公…不,表姐了。” 两人相视一笑。 让窦氏加入平乱的禁军,对于毓宁公主来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她还在安胎中,也不便舟车劳行,所以派了心腹嬷嬷入宫见皇后。 明德帝也不是迂腐不化的人,听完皇后的转述后,倒是感叹了一句,‘陆家儿郎铁血风骨,没想到陆家妇也如此巾帼不让须眉,实乃我大燕之福。’ 随后便批准了。 窦氏临行前还特意去褚玉苑向季菀道谢,她换下了平日里的绫罗绸缎,卸掉满头的金簪玉饰,着一身银甲战袍,眉间一股英气,眼中如灼灼烈火,腰间佩剑仿佛顷刻便要出鞘,取敌首级。 季菀看得目光一亮,道:“大嫂穿这一身,甚是英武,若身为男儿,怕是要叫这半个京城闺秀都要患相思病了。” 窦氏爽朗一笑,“其实我最讨厌穿那些锦衣罗裙,戴那些钗嬛首饰,走起路来总觉得要摔跟头。还是这么穿轻便些。” 季菀失笑,低声道:“不怕我跟二婶子告状?说你不懂女子闺仪?” 窦氏扬眉,“我在家练习弓箭的时候就常被母亲训诫,左右不过就是说我不懂矜持,不知规矩礼仪,这些话我都听出茧子来了。你尽管去,便是要挨训,也得等我凯旋归来。说不定那时候,婆母会以我为傲。” 季菀深以为然,“届时整个陆家都会以你为傲。” 陆家的男人大部分都有点大男子主义,觉得女人就该呆在内宅里享清福,外面的血雨腥风,都由男人来抗。所以窦氏要随军平乱这一举动,并未得到太多人支持。 在男人们眼里,女人练过几天武也就只是花拳绣腿。战场杀伐,那是白骨如山,血rou模糊的场景,娇滴滴的女人,怎生受得了? 窦氏的婆母意见最大。 “大郎是去建功立业的,你一个女儿家,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到时候大郎还得兼顾着你,若是伤了个一星半点的,总归不好看。” 女子身上若留了疤,即便不是在脸上,也丑陋不堪。 大夫人嘴上责备,心中却是担忧。儿子本身就和儿媳感情不睦,窦氏又这般的争强好胜,若在战场上有个什么闪失,添了乱子,儿子怕是更不待见她了。大夫人虽不喜儿媳妇的霸道,但也知道窦氏只是脾气刚硬了些,没什么心眼儿,对长辈也孝顺。 对比犯了大过闹回娘家最后和陆二郎和离的樊氏,大夫人便觉得,自己的儿媳妇纵有千般不好,但还是识大体的。 这人嘛,难免都有些缺点。左右不是原则问题,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她这个做婆母的,总归还是希望儿子和儿媳恩爱和睦的。 窦氏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细,也看出婆母刀子嘴豆腐心,并未出言顶撞。二夫人抱怨了几句,见她没反应,又气又无奈,只好认了。 四房那边闹得最凶。 一心想上战场却被妻子百般阻扰的四老爷见侄媳妇都如此大义凛然披甲上阵,对妻子的不明事理就更为不满。 “你看看,连大郎媳妇都知晓家国大义,以女子之身上阵杀敌,我一个大男人,学得一身武艺,却只能整天窝在家里无所事事,真是羞惭我也。”四老爷瞪着妻子,冷声道:“我已经决定了,只要皇上下旨让大哥和三郎去北境,我便请缨跟随。” “不行…” 四夫人反对的话还未说完,四老爷板下脸,呵斥道:“由不得你不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一旦大燕陷入内忧外患之中,所有将士都有保家卫国的责任。我陆家蒙受天恩,得以如今的荣华,身为陆家男儿,怎可在此时贪生怕死高居庙堂?便是天年永享,死后也无颜去见陆家列祖列宗。” 他这次下定了决心,坚决不被妻子眼泪所阻。 “如今你脚下这片地,头顶这片天,以及这京城的繁荣,都是无数将士沙场浴血搏来的。同为陆家男儿,大哥多年镇守北境,身上不知伤痕几许,二哥更是身先士卒。就连三郎,年纪轻轻便已历经无数战事。如今大郎夫妻和二郎也加入了平乱军中。其他人我不管,但我不能就这么心安理得的踏着那些将士们的尸骨鲜血安享荣华。” 四老爷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你再哭闹,我就休了你!” 放下狠话后,四老爷便拂袖而去。 四夫人眼泪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四夫人才趴在榻上,嘤嘤的哭起来。 …… 季菀本来想给窦氏送行的,窦氏婉拒了。 “三军开拔,刻不容缓,我先走了。等我凯旋回归,再与你叙旧。” 明德帝拨给她两千步兵,加入西路军。 “好。” 季菀点头,“那我就预祝你一路顺风,旗开得胜。” “一定!” 浩浩大军从西城门而出,消失于官道茫茫尘烟之中。 季菀颇有些感触。 晚上陆非离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二皇子逃走的路线查到了,姚相这个老狐狸,居然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挖通地道,直通东城门。他逃得仓促,地道未能及时填堵。我让人分别在四门外荒郊小路勘察,终于查到蛛丝马迹。” “怪不得…”季菀喃喃自语,而后目光一亮,“既是从地道逃走,就与我父亲无关了?”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