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谢虚骤然睁开眼。 他眼中的热度已降下不少,勉力撑起了身体,黑沉的眸子透出些许清明,只是身体依旧颤得厉害,苍白而冰冷的指尖捏了几粒稳定剂塞进唇中,和牙齿一碰,便化成苦涩的滋味溢散开来。 还不够。 连谢虚,都能隐隐闻到自己身上溢散的信息素香味了。 稳定剂的副作用让他的头疼得像要炸开来,药瓶中零散的几颗药丸磕弄出细微声响,便在他打算一气吞下时,谢虚听见了盥洗室拐角的尽头,传来一道错愕的喊声。 “谢虚,”来人因为奔跑微微喘息着,那平时冷冽的音色,都因为喘息透出一股热度来,“你在这里?” 那张脸谢虚是再熟悉不过的,以至于微微错愕,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看着那人将半空的药瓶抢了过来,在看到上面贴的药物标签和生产日期、以及明显减少的数量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声音都似饱含愠怒:“为什么吃这个?” “你吞了多少——”他的手指冰凉,惊骇地颤抖起来,握住了谢虚的手腕,“现在就去医院!” 来人是主角受。 荆墨斐的容貌和星网上有一些细微区别,现实中的他五官更为深邃,一双黑瞳灿若晨星,只是与剧情里描述的孤高冷傲不同,现在荆墨斐的吐息里满是焦灼。 荆墨斐也没想到,竟然能在庆典里见到谢虚。 他和自己想象中有点不同,又很是相同——一样的强大、美丽、豁然。 光芒明亮到荆墨斐甚至没有生出在现实中接近他的想法,原本只打算多看谢虚一眼就离开,却没想到场上的另一个omega发情,而谢虚瞬间肤上蒸出淡粉的色泽,像是春日刚抽芽的桃花那般,鲜嫩漂亮得让人想吮上一口。 神色……虽然依旧冷淡,但却勾人得要命。 荆墨斐很清楚,部分体质相当敏感的omega会受到其他omega的影响发情。而谢虚,当然也是如此。 他慌张走下台阶的模样,不知被多少别有用心的a和b看在眼里。也就是荆墨斐拜托了挚友缠住那些人,又凭借omega对信息素的敏感找到了谢虚。 紧接着便看到了令他目眦尽裂的一幕。 omega用来抑制发情的药物,对身体大多都有害,何况谢虚那样闭着眼睛要全吞的模样——荆墨斐将药瓶夺过来时,在确定过里面是对人体损害极大的稳定剂后,简直吓得脸色煞白。 他当真又是愤怒,又是心窍被凿开了般的疼。 对谢虚而言,主角受手指搭在他手腕上传过来的温度,比体内的虚火还更盛一层。 荆墨斐虽然做了掩饰,但是从身体内部析出的omega信息素味,简直就是在给谢虚火上浇油。 他才刚刚逃离阿维没多久,又来了个信息素气味可以迷惑一切alpha的主角受,迫使情势转向更糟糕的局面。 “把药给我,离我远一点。”谢虚道,黑瞳冰冷似沉夜,声音也饱含着上位者的威胁。 荆墨斐自尊心极强,若是平常,他被谢虚这般一赶,说不定就黯然离开了。但现在谢虚被掀起的一波又一波的热潮折腾的没气力了,连那样冰冷的充满敌意的声音,都软得像是omega在撒娇。 一股萦绕在鼻尖若有似无的香气,在那刻猛地炸开来,荆墨斐有些头晕目眩,只觉得手下的触感,软腻得像脂玉,让他忍不住将手指掐得更深,留下鲜明的指印来。在荆墨斐意识到他这样的作为,简直像极了那些猥琐a时,又猛地弹跳开来,脸上热得和谢虚差不多了。 两人之间的氛围凝滞了片刻,乌发白肤的“omega”身上,那股甜美惑人的信息素味愈加浓重起来,熏得荆墨斐都有些站不住了。他复又桎住谢虚的手,半拢着他:“我不能放你一个人。” 荆墨斐现在,也不敢送谢虚去医院了;或者说,他根本不敢送谢虚离开相对密闭的盥洗室。 从信息素的味道来看,谢虚马上就要进入第一波情潮,到时候整个庆典的alpha都会为他疯狂……荆墨斐简直不敢想象,那些疯子会做些什么。 受到omega信息素影响的谢虚……简直快软的又要倒在地上了,他的神智昏沉无比,纵是生理上再坚韧的反抗,也被这种软刀子磨得消弭了。 荆墨斐也察觉怀里的“omega”肌骨柔软无比,像是轻轻一捏,就能温软地倒在他怀里。他要是个alpha,现在就算是定力再好,也要心猿意马做一回伪君子了,但他是个omega,除了心疼外,也只能毫无作为。 不……并不是毫无作为。 荆墨斐作为一个十分小心谨慎掩藏身份的o,身上是随身携带着omega抑制剂的。此时他也顾不得暴露身份,将上装夹层中的抑制剂取了出来。 抑制剂的产品包装采用的是低温保持,在拆开外壳时,那种凉意让谢虚惊醒过来,眸中映出了明晃晃的针尖。 对他而言相当危险的药物,就这么摆在眼前。 谢虚清醒了不少,他意识到了荆墨斐的意图,竭力地伸出手,试图勾住那支高危药物,把它摔破。 那手软塌塌勾着,像是美人从帘帐里伸出的雪白肢体,虽然好看,却没有半点攻击性。 荆墨斐的声音有些嘶哑:“别怕,这是抑制剂,我马上给你注射,很快就会过去了。” 谢虚:“……” 他怎么想,这玩意都像是omega抑制剂。 谢虚信息素的味道,虽然类似于omega,但他本质上是个a。抑制剂里的成分,都是根据o的信息素添加成分,一旦注射,不仅会将谢虚略有好转的信息素紊乱症推向爆发,更会让大脑产生正处于ao结合期的错觉。 总之这支抑制剂对谢虚而言,和精神毒素相比也没差别了。 谢虚的唇微一张,便会发出难以抑制的喘息来。不过此时强烈的求生欲,还是让他紧盯着荆墨斐,勉力用一只手按住他。 “……我不能被注射抑制剂。” “我是alpha,不是omega。” “我现在的情况,是因为信息素……”紊乱症那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喉中便滚上一股腥气,是刚刚服用了太多稳定剂的后遗症。 第一波情潮也顺势欺上。 荆墨斐简直要被牵连的发情期一起到来,他也被怀里guntang、软腻的身躯惊得慌了神,根本来不及细思谢虚的话,连忙要将那支抑制剂注射进去。 谢虚现在,已经开始被冲击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双目覆上一层雾气,眼角通红。便是在这种情境下,他也微微侧过头,拿那双殷红的唇,死死咬住了荆墨斐的手。 最后的、无济于事的抗拒。 血液顷刻间流下来。 荆墨斐甚至离连眉都没皱,他温声道:“疼就咬我,不要忍着。” 然后那支抑制剂,以一种极不容挣扎的趋势,一点不剩的,打进谢虚雪白后颈的“腺体”中。 谢虚:“……” 他现在简直疑心,荆墨斐是刻意报复了。 那抑制剂在最初被注射进去后,的确带来了一瞬间的清明,紧接着,就是十倍、百倍、千倍的反噬。 从来只听医疗师告诫,还从没真正犯过这种错的谢虚,开始品尝起苦果。因为潜意识的自我保护,他微微蜷缩成一团,神智已经彻底混沌了,谢虚只能听见隐约间,荆墨斐慌乱的喊声。 “谢、谢虚……” “滚开。” 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分外鲜明的出现在他混沌的意志里。 第167章 罹患信息素紊乱症后(四十) 谢虚困倦的思维稍微清醒了些。 肤上挨着一层凉意,被热度熬干的身体和神智下意识渴求着,泛着通红色泽的手指,轻轻勾了勾身边的物什,像是猫崽在撒娇一般。 “不要怕。” 身体很快被凉意包裹。 谢虚微睁开眼,那双黑瞳好像覆着半透明的一层薄膜般,又如半掩着雾气,折射出的世界都是光陆怪离的。他只能意识到,自己被人抱起,而主角受僵在边缘,距他如同划着一条鸿沟。 谢怀恩是一个成熟、年长的alpha,虽然他没有从事机甲军工方面的职业,但是他的精神力体质远胜于正当役的alpha军官,此时精神力几乎是压倒性的宣泄出来,让荆墨斐被压制的一身冷汗。 尤其是谢怀恩现在的神情,冷漠的如同杀人如麻的屠夫,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高高俯视着他。 因为那诱人的信息素味的影响,荆墨斐只能勉力控制住晕眩感,此时微咬着牙,望向面前明显是alpha的男性,很难想象到有alpha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着生理上的镇定。 谢怀恩冷冷地捏碎了手中的微型监控器母端——他像疯狗一般从遥远的边缘星系赶来,却扑了个空,得知谢虚去了王都星系参与求生的线下庆典,便又立即调转星舰,最后甚至比谢虚提前一步赶到庆典星球。 但这个时候他又像是清醒了过来,后悔、怯懦、畏惧像毒蛇一般缠绕着他;谢怀恩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偏执,他龌龊的渴求连一刻都等不下去,恨不得立即就将那些心思展现在谢虚眼前。 然后长久的囚禁住自己的珍宝。 可那是谢虚,是重视的亲人,是让他恨不得剜出心脏的恋慕之人。 最后的理智让他克制,心底接近扭曲的占有欲,让谢怀恩在谢虚的身上安上了监控器。 那个开关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谢怀恩一直不敢打开。 也就是现下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谢虚的病,知道谢虚在经历着什么——当按下开关时,听见的却是谢虚微弱的挣扎,饱含痛苦的喘息,两人间断续的对话。 谢怀恩要疯了。 他现在捏碎了监控器,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后悔。 后悔没有不顾一切,将谢虚绑在自己身边。 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我知道你是谁,荆墨斐,对吧?”谢怀恩道,“艾菲尔军事学院三年级生,实战系。当然,是以beta的身份入选的。” 荆墨斐全身巨震,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面前的alpha。 谢怀恩本没有必要强调他的第二性别,除非是他知道…… 最后的侥幸被谢怀恩冷漠的声音打破:“或许因为你是个隐瞒第二性别进入特殊院校的omega,所以觉得谢虚和你一样,因为某种特殊的理由声称自己是a,又不负责任地拒绝注射omega抑制剂。” “你错了。” “他的确是a,因为信息素紊乱症,所以会被诱导出类似o的发情期。” “他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囚禁在医疗室里,接受各种研究治疗和注射,其中一些方法很痛苦——直到近两年,才略有成效,可以勉强外出了,”谢怀恩微掀起唇,那神情嘲讽至极,“现在一切都毁了。” 荆墨斐的瞳孔因为惊骇微微扩散。 他甚至一时之间,还没有办法消化谢怀恩的说法,只是在意识到的那一刻,心底的凉意顿时汹涌,他的血液冰凉,连昂扬的兴致都被情绪上的低落压了下去。 “或许你是出于好意——你也的确是出于好意,”谢怀恩轻描淡写道,从神色上来看,甚至并不能看出他有多在意,“但是谢虚出事了,我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中的威胁意味很重。 谢怀恩说完时,舌底便涌上一层腥气。 他很清楚,若说起鞭挞的对象,谢怀恩根本不想将一点注意力放置在荆墨斐的身上,他要痛恨、要鞭挞的人,只有自己。 荆墨斐现在,同样是满脸痛苦了。 沉默许久后,他声音都有些嘶哑。 “我会负责。” 谢怀恩唇角近乎是嘲讽地抿了抿,让他相当英俊的面容上添了些刻薄,正要开口时,谢虚拉了拉他的袍角,唇间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调。 像在说“热”,又像在说“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