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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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退开几步,连拱手行礼的动作都显得潇洒好看,“臣弟还有事要处理,便不送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若是有任何需求,尽管吩咐臣弟一声即可。” 苏语怜的目光一触即收,客套道:“摄政王今日cao劳了一整日,甚是辛苦,早些回宫好生歇息才是。” 摄政王皇叔父辅佐幼弟,自然是不能离小皇帝太远,因而便将泰华宫开辟出来,做了摄政王暂住的宫殿。 她完全可以预见,今后要同楚琅打多少交道,不由地头疼起来,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额角,示意宫人起辇,朝自己的未央宫去了。 凤辇一路平稳地走在宫道上,还未至未央宫门口,苏语怜便眼尖地瞧见了有一抹窈窕的身影正等在宫门口,不是燕诗青又是谁。 “丽嫔,你站在宫门口做什么?” 燕诗青见了她,急忙背过身子,抬手拭了拭面部,再回过身子来,柔柔地笑道:“太后娘娘,臣妾在等您。” 苏语怜的目光放到她脸上,眼角红红,泪痕隐约可见,可不是堪堪才哭过了一场。 她上前去拉住了燕诗青的手,带着人一起踏进宫门。进了内殿,她才低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有,臣妾没哭……”燕诗青立即否认了,声音里却又出现了一丝哽咽。 “不许睁眼说瞎话。”苏语怜正了正颜色,“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说出来,我又怎么帮你呢?” 闻言,燕诗青的眼泪刷得一下便流了下来,“摄政王千岁下令,前朝后妃尽数送至皇家寺庙……” 苏语怜愣了愣,这段时日她劳神劳力,一时竟忘记了这一茬。 依照大楚旧例,新帝登基,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前朝后妃中诞下皇子公主的,随皇子公主一起搬出皇宫,无子无女的,便只能常伴青灯或是为皇陵守灵。 而先皇在位十一年,除了已废太子,皇后嫡出的二皇子,如今登基的三皇子,便再无其他子嗣。这也意味着,如今的后宫中,除了太皇太后和她二人,其他人都要送至寺庙。 她微微拧着眉心思索了片刻,舒展了眉头,拿起帕子替她拭去了眼泪,平静地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寺庙的。” “真的吗?”燕诗青握住了她的手,眼中迸发出了一丝光芒,片刻后又黯淡了下去,“可是,这是摄政王千岁下的命令,恐怕……” “怕什么?”苏语怜收了帕子起身,语气淡然道:“哀家身为皇太后,连想在身边留一个人,都留不住么?” 反正这种无关大局的事情,楚琅也没必要不卖她这个人情……吧?苏语怜突然有些后悔,方才在金銮殿上她不应该趁机给他使了个小绊子。 苏语怜正突自懊恼着,便听闻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太后娘娘,丞相大人求见!” 第 20 章 苏语怜愣了愣,爹爹? “丞相大人来访,想必是有要事相商,臣妾且先行告退。”燕诗青擦拭干净眼泪,恢复了往常的温婉,福身行了个礼。 她回过神来:“也好,你先回去歇息罢。切莫胡思乱想,我不会让你后半生,在寺庙中孤独终老的。” 燕诗青退下了,苏语怜转过身子,对着铜镜整了整衣冠。自她进宫以来,她同苏翎私下单独相处的时日便少之又少。后宫妃嫔本就不能同前朝大臣走动,苏翎又位高权重,因而她的身份更是敏感。后宫之中盯着她的眼睛众多,为了避嫌,父女二人一年也见不上两面。 如今她成了皇太后,寿康宫那位太皇太后也不管事儿了,这后宫之中再没人能拿她如何,她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夏望站在她身后,突然开口道:“小姐,不如先将凤冠拆了再去见相爷,顶着这么重的凤冠我都替您累的慌。” “不用拆,我不累。”苏语怜接了一句,又望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随后便迫不及待地,三步并作两步地踏出了内殿。 打眼瞧见了熟悉的身影,她克制不住欣喜地大声唤道:“爹爹!” 苏翎的目光自女儿的头发丝直到脚都细细端详了一番,才一拂朝服下摆,欲行下跪礼:“老臣给太后娘娘请安——” 还未等到他的膝盖触地,苏语怜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托起了他,语气急道:“爹爹您这是做什么?此处是我的宫殿,又无外人在场,阿怜怎么敢受您如此大礼?” 苏翎顺着她的力道直起了身子,一板一眼道:“老臣不请自来,实乃有事禀报太后娘娘。” 苏语怜闻言便对夏望使了个眼色,夏望会意,带领两侧站立的低眉顺眼的宫女太监们退下了。 殿内便只剩他们父女二人。 苏翎不轻不重地甩开了苏语怜搀扶他的那只手,冷哼了一声,“哼,太后娘娘有什么不敢的,既然当年敢偷着进宫选秀,今日怎么不敢受老臣一跪?” 苏语怜一听他又要翻旧账,不由露出了讨饶的笑来,“爹爹,这事都过去多少年了,您怎么还气着呢,气性未免也太——大了吧!”说着又伸手去抱他的胳膊,撒娇地摇了摇。. 这回苏翎到底没再舍得甩开她,语气稍微软了一些:“爹能忘记吗?你瞧瞧你现在坐的位置,那是什么好位置吗?那是将你架在火上烤!” 苏语怜笑容不减,拉着苏翎坐到了桌前,“我自然是知道的,当时情势所迫,由不得女儿做主。但是——”她眼珠子一转,又笑道:“既然楚琅他可以利用我,我也可以反过来找机会牵制他,至少让他不敢轻易动苏家。” 上辈子苏翎被以谋逆之罪处死,苏家满门皆受牵连。虽然这辈子,丞相大人不仅没有犯错,甚至可以算是立了功。但是,只想一手遮天的摄政王,真的会允许三朝元老的丞相继续总领百官吗? 她能想得到的,苏翎又何尝不曾考虑过。但他听了苏语怜的话,眉头反而皱得更甚,神情也十分严肃,低声道:“听爹说,你在宫中切不可轻举妄动。摄政王他……不是你能轻易抗衡之人,你想做的那些动作,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小把戏,切勿触怒他。” 苏语怜心道,我自然知道楚琅的厉害之处,杀亲兄弟也不眨一下眼睛的人,能是什么好惹的人么?但是,她会找到那个能牵制他的,能一击致命的东西。 但她此刻不能同苏翎多说,只好装作害怕地点了点头,“女儿也只是随口一说……爹爹您放心吧!”顿了顿,她问道:“对了,爹爹您今日来未央宫,可是有什么事要嘱咐女儿的?” “还能有什么事,爹就是不放心你。”苏翎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的脸,“你今年才十八岁,便要在这深宫守一辈子的寡了,叫爹如何……如何……”说到最后,那把浑厚的嗓子哽咽了起来,苏翎匆匆别过了脸,隐隐可见布满细纹的眼角有泪花闪烁。 苏语怜心中一酸,一双漂亮的眼眸里瞬间被盈盈水光充盈,但她强忍着眼泪,扬起唇角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开去:“别老是说我了,娘亲可还安好?大哥二哥呢,还有……还有五meimei,大家都怎么样了?” 父女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眼见着时候不早了,苏翎不敢在未央宫多待,只得起身告退。临走前,他又道:“爹不方便常常出入未央宫,但你娘总方便些,改日叫她进宫来陪你几日,应当没什么问题。” 苏语怜连连点头,应下了,亲自将苏翎送出了未央宫。 夕阳西下,她站在未央宫宫门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苏翎远去的背影。岁月不饶人,爹爹的身姿已不如三年前那样挺拔硬朗了。 “小姐,相爷走远了,外面风大,您还是回殿内吧。”夏望轻声劝道。 苏语怜收回了目光,回身,“替我卸了这身行头,摆驾仪元殿。” 仪元殿是历来大楚皇帝处理政务的宫殿,如今小皇帝年幼不能亲政,自然是摄政王入主仪元殿了。尤其今日登基大典方毕,等着摄政王处理的政事堆积如山,她若是想找他,去仪元殿一找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