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上梁

    吕娇娇在堂屋里准备茶水，庄户人家除了大日子，一般极少喝茶这种消耗品，吕德海rou痛的买了一些，给几位有分量的长辈和帮忙的人备着。

    见院子里王有才已经停了笔，一群长辈围在一旁称赞着，吕娇娇端上茶杯就要送过去，旁边却伸出一只手来。

    “娇娇，我帮你送过去吧。”吕静香笑得亲切温柔，眼光却不由自主的往外看。

    往常张氏时常给她灌输将来要嫁有钱人的念头，又叫她读了不少书，因此她的心里瞧不上大多数吕家村的姑娘，也没甚要好的姐妹，来了之后也只是坐在院里捧着本书看，倒得了不少夸赞。

    吕娇娇不动声色的移回茶杯，笑着问道，“静香姐方才不是说自个不舒服，就不帮忙了吗？”

    “现在好些了，就想帮着做些事。”吕静香还没练出自个老娘的厚脸皮，有些讪讪的说道。

    吕娇娇紧接着说，“哦，这样啊，那就麻烦静香姐替我去厨房把白面揉了，待会做馒头用的。”

    吕静香涨红了脸，又不好直接说自己只想端茶过去，说话就有些结结巴巴，“这……我……我力气小，怕是揉不动，我帮你端茶就行了。”

    “我都忘了静香姐不似我们一般做活惯了，那……”吕娇娇见她面上浮现的期盼神色，恶趣味的笑了一笑，“那么静香姐就坐着休息吧，大妮！帮我端茶去院里，我揉面去。”

    “唉，好咧。”大妮在收拾桌上的瓜子碎屑，闻言手脚麻利的走了过来，从吕娇娇的手里接过茶杯往院里走。

    吕娇娇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手，对脸色难看的吕静香笑着说，“我忙活去了，静香姐坐着看会书，待会开饭。”

    吕娇娇自认是个小心眼的人，差点被她爹娘卖了，又怎么能对向来傲气的她有好脸色，虽然不知道吕静香突然的殷勤是要干嘛，可是破坏了准没错。

    于是走了几步便哼起了欢快的小调，直把后头的吕静香气得扭紧了帕子。

    大妮递了茶过去，村里人也知道今儿起房的是她家，拉着她说了不少话，大部分是打听她家花了多少银钱，也有少部分妇人问起她的年纪，笑眯眯的瞅着她。

    不擅长人际来往的她忙得晕头转向，又被人这么一提，顿时脸上烧得通红，只好低着头不说话。

    有几个无赖的长辈知道茶叶金贵，虽然喝不惯，却也死命的灌了几杯，还要大妮再倒些过来。

    “我说大妮，今儿可是你家好日子，咋能这么抠门。”说话的正是吕娇娇的二奶奶赵氏，虽然吕德海并未请她，可想着能省一顿饭，她还是屁颠屁颠的来了。

    说话时还忍不住伸了几下舌头，这破茶又苦又涩，还卖得贵，倒不如几斤粳米来得舒畅，可要是能叫她家大出血，就是再难喝，今儿也得把她家喝穷咯。

    大妮抿紧了嘴唇，虽心里不喜欢赵氏，可也一时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她，这么多长辈瞧着，自己要是不答应，少不得被说两句，此时她有些想念娇娇姐。

    “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天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此物清高世莫知，世人饮酒多自欺。”

    “既是高洁之物，懂者一饮即够，若是不懂，何需多饮。”

    说话的人着一身崭新的青色衣裳，人虽瘦弱却身姿挺拔，面容白净，正是刚刚还受人夸赞的王有才。

    大妮并不懂他文绉绉的话语，抬起头只见他线条柔和的侧脸，立时从脸到耳尖都红得要滴出血来，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什么…意思？”赵氏做了几十年的文盲，更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到底说了啥。

    “脑袋里没几两水就别出来晃悠了，我就是大字不识一个我也知道人有才说你俗，又俗还要吃些好的。”李氏还没跨进院门，声音就传了进来。

    赵氏连忙从凳子上跳起来，挽起袖子，眼睛都竖成了斗鸡眼。

    “谁不是靠土过活的，我俗？难道你就不俗了？”

    “我再俗我也要脸，来我儿子家白吃白喝？麻溜的给老娘滚！”李氏在院门口就听见了自个宿敌的声音，早就捡了根棒子拎在手里。

    村里人都知道两家的宿怨，见李氏拎了武器进来，一眨眼就给两人留出了一大圈空白地带。

    赵氏嚷嚷着耍赖，“你们可早分家了，我来的是吕德成家，我二侄子家，又不是你吕志明屋里。”

    “就是分了家那也是我儿子，你别不是两个儿子没出息，想来蹭我家儿子吧，你早说啊，知道你大儿媳厉害，小儿子又讨不到媳妇，你要叫我一声干jiejie，不也是你半个儿子？”李氏和她斗了半辈子，两人耍起赖来是不分上下。

    “我儿子没出息？你儿子才没出息哩，几十亩地眨眼只剩三亩，不仅闹得分家，还要卖侄女！你倒好，还宠着呢，这回去镇上又花了多少钱啊？”赵氏深谙打蛇七寸的道理，捡着戳李氏心窝子的就说起来。

    “花多少钱老娘我乐意，养了一笼子鸡，既然有叫的，自然也有不叫的，哪像你，公的母的都是哑巴鸡，还想着讨有钱女婿，你也不瞅瞅你家燕子胖的吃两人分量的身材，做梦吧你！”李氏也不遑多让，说的口沫横飞。

    两人骂得痛快，吕静香却在人群后头惨白了脸。

    直到人越聚越多，赵氏的大儿媳怕丢脸，把赵氏拖了过去，吕德成也劝着自个老娘大好日子先忍过一阵。

    吕德海家这边将正梁放平稳后，主人要将亲朋好友送来的“五谷彩袋”搬到屋顶，放在梁的正中，寓意五谷丰登，并将红布披在梁上，有的地方在红布的底端缝上一双布鞋垫，寓意给新房主人铺垫家底。

    吕德海叫休沐回来的大毛两个去吕德成家院子里叫人过来，几个孩子嬉闹着跑过来叫道，“抛梁了！”

    院里的人急忙打圆场，李氏也不再说话，跟着一大群人连忙往新房走去。

    大妮也没来得及再思考自己心跳的原因，小跑进厨房里叫上吕娇娇。

    上梁仪式最为热闹的程序就是“抛梁”。

    这也是孩子们最喜欢的一道，当主人“接包”后，匠人便将糖果、花生、馒头、铜钱、“金元宝”等从梁上抛向四周，让前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幼争抢，人越多东家越高兴，此举称为“抛梁”，意为“财源滚滚来”。

    在“抛梁”时，匠人还要说吉利话，他们常说：“抛梁抛到东，东方日出满堂红；抛梁抛到西，麒麟送子挂双喜；抛梁抛到南，子孙代代做状元；抛梁抛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