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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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很难做到吗?”她摊了摊手,挑唇一笑,“我不觉得,最起码,我就能做到。” 你的身手,可不是等闲人能有的!霍锦城不由暗诽,死灰般的心却已经慢慢燃起希望。 “你的家眷能用银子赎,自然是最好,咱们寨子里的库银,如今虽然不多,有盐湖总会富的。若不能赎需救,论身手,打出生开始,我没见过比我强的,里外接应的人……等咱们寨子慢慢发展起来,什么都会有。”她道:“只要,你选择留下来!” 霍锦城没马上回答,眼神却越来越亮,虽然他心里明白,无论是赎买还是救出都是希望渺茫,哪怕能成亦不知何年何月,可总归,落水欲死之人哪怕抓住跟稻草都觉是救命之绳,更别说姚千枝所言多多少少还有点可能性…… “锦城见过主,主公。”恭拳抱手,霍锦城垂着头,无比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姚千枝就看着他,嘴角缓缓弯起。 作者有话要说: 霍紧紧:大水淹来的,这形容词真是,让我不知如此应对。 姚吱吱:那我叫你一声燕京温玉,你敢答应吗? 霍紧紧:…… 你要不举个葫芦在问? 第三十七章 乞活 画了个大圆饼, 暂时收服霍锦城,派人抬他出去跟加庸关方面接头, 姚千枝就开始专心cao练手下丁壮, 不拘王狗子一伙还是胡儿们, 就连苦刺王花儿她都没放过,有一个算一个, 这些人算是彻底陷入了无底的深渊。 姚千枝是谁呀?现代最顶尖儿, 最残酷, 死亡率超过三成的佣兵营出来的杀人凶器, 她下了狠心,就算碍着个体条件不同, 酌情放低标准,亦不是古代这些没经历过高精尖私武化cao练的人能接受的了的。 胡狸儿苦刺等人还能忍, 做为半胡, 他们一直生活在地狱里,苦归苦, 熬归熬,总还能挺下去。可王花儿狗子他们就受不了了, 很多次,一水cao练下来, 王狗子满身泥水瘫在空场上,两眼无神嚎陶大哭!! 直接放悲声!! 姚千枝:哟,还有力气哭呢,看来潜力压榨的还不够!! 不过, 痛苦归痛苦,现代化精兵流程还真的是有用的,姚千枝不会什么散打,太极,空手道。说真的,身手也不算漂亮,她会的,只是杀人的手艺,她教的,亦是如此。 胡狸儿他们在濒死训练的间隙,还拉了十里八乡相熟的小伙伴们过来,都是半大孩子,乌乌鸦鸦两,三百人,本来还怀疑胡狸儿所言:供吃供住,只需训练,不当炮灰,偶尔还给月钱……天底下有这等好事,哪里轮得到他们……然而,在姚千枝手底下cao练了两天,通身发软,两眼发花之后…… 他们发现:这寨子有毒!! 招人真的只能招他们呐!!寨主这样的cao(虐)练(待)程度,等闲人谁接受的了?好好活着不好吗?为口饭受这样的罪,除了他们,谁能接受?? 胡狸儿们的小伙伴的痛并吃饱着,数十半月慢慢熬练下来,每天生存在半死不活的边缘,那颗‘骗人哒,拿我们当炮灰,是不是骗来要卖掉’的心,竟然真的慢慢安稳下来了。 尤其是随着霍锦城成功勾搭上青河县那姓陶的掌柜,顺利把私盐卖出,还不知怎么cao作的,竟然有越来越往上勾搭的趋向。知道其心思念念想见见姨母,姚千枝也不管他,反正就他这情况,他姨母在是有能耐,在是疼爱他,除了给银子,亦帮不了他什么。 卖了盐,手里有了银子,姚千枝并不亏待底下人,供他们吃的满嘴流油,练的欲生欲死,时间就这么缓缓流逝了。 天彻底冷了下来。 晋江城在大晋北方,冬天冷的刺骨,白雪皑皑往外扔块rou,狗都叼不走,因为咬不动!!做为农民,猫儿冬的时节,姚家彻底没事了,早先,刚打下寨子的时候,姚千枝还派人捧着银子往晋江城府衙送了一回,接触了个刑台师父,姚家税收的麻烦——那几个兵痞在没来找过麻烦,家里的日子过的比较平顺,用不着姚千枝。 到是外头,今年雨水本就不好,田里普遍减产,官府收的税却一文没少,漫天大雪下来,山珍野菜通通冻死,百姓们的日子越来越难熬。 家有余粮还行,那些租地的,光棍的,寡妇失业的,自家孤老的……正经日子没活路,自然要想歪招,于是,晋山土匪们又到了一年一度大收人的‘季节’。 姚千枝的大刀寨虽然没扬名,但她那伙食好,寨主还是女的,不怕‘潜.规.则’,带着家眷的百姓们就爱来她这里,到是收了不少人。 势力越来越庞大,大刀寨渡过了最初的困难期,姚千枝就派人通传四里,正式在晋山立竿,直到这时,周围势力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黑风寨竟然被灭了,打听到新立的寨子竟然是个女子当家,拢了帮胡孩儿,到是心思蠢蠢,有个愣的还派兵直接来攻打,想吞并大刀寨占个便宜。 结果……可想而知。 姚千枝是个什么样的‘爷爷’,不招她还憋着坏呢,更何况欺负上门,倒提四十斤的大刀,带着人从大刀寨杀出,直奔来敌老窝儿,把那意图占便宜的那位横着切了八块,冻的硬邦邦,挂了自家寨旗上迎风招展。 吓的围观群众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一个冬天,或别人招惹,或主动招惹别人,伴着漫天的雪花打打杀杀,收拢败敌,寨子越来越壮大,底下人越战越精悍,大刀寨进入了快速发展期。 —— 姚千枝的生活挺美好,然,距她千里之遥的路阳州,留柱儿赤脚踩在薄薄的雪地里,一双无神的眼睛在一片雪白中四下扫射着。 突然,不远处一点点焦黄映入他的眼,留柱儿猛的凛住,狼般的扑上去,跪地扒开雪窝儿,里面是一株已经枯黄了的野菜。 “呜呜……”眼睛赤红,他手脚并用刨开土,指尖泛着青紫将枯黄的野菜挖出来塞进怀里,警惕的四下打量,见周围无人,就赶紧离开了。 远处,半塌的破庙里,枯瘦如柴的妇人蜷缩着偎在墙角,怀里抱着个四,五岁模样的女孩儿,那女孩儿脸色腊黄,头大如斗,身子和四肢却细细小小的。 她身上裹着件看不出颜色的破袄子,一动不动的闭着眼睛,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膛外,竟看不出是死是活。 “娘,招娣,我带吃的回来了!!”门边响起声音,冻的一脸青紫的留柱儿捂着胸口冲进来。 被叫做招娣的女孩儿手脚微微颤了颤,虚弱的睁开了眼睛,“哥……” “快吃,赶紧吃!!”留柱儿冲进来,从怀中掏出那颗枯野菜,带着泥土往meimei嘴里塞,“嚼,使劲嚼,咽下去!!” 野菜这种东西,长老了本就硬的很,更何况已经枯黄,嚼在嘴里跟牛皮一样韧,招娣年纪小又饿狠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嚼不动,却还是拼命的拿牙磨,用舌头舔,把麻绳子一样的野菜硬生生咽下喉头。 脸涨的通红,噎的脖子上青筋都暴出来了,‘膈’的一声,招娣把嘴里的食儿咽下去,脸色依然死灰,眼底却闪出光彩。 “娘,你吃这个。”见meimei缓过点活气,留柱儿又把一块半个巴掌大,黑呼呼不知什么东西塞进了妇人嘴里。 妇人比招娣还虚弱一点儿,嘴里填了食儿,本能蠕动了两下,睁着那双在枯瘦的脸上大的有些吓人的眼睛,她嘴一张,那块黑呼呼的东西掉了出来,“柱儿,你,你……”吃,你吃! “娘,我在外头找见了,吃过了。”留柱儿盯着那东西,喉头动了动,连连摇头,可胃却不听话发出‘咕咕’声响。 留柱儿娘闭了闭眼,伸手无力的把那东西掰成两半,自个儿分了拇指大小,剩下的一口全塞进儿子嘴里。 留柱儿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家乡水患,跟着东南西北的流亡讨活,大半年的时间家里死的死,没的没,只余下亲娘和meimei,走到这荒山野地里,奔波一天找不到丁点人烟,“娘,咱这么走真的行吗?越走天越冷了,北边真的有活路吗?” 南方天暖,就算流亡好歹还有草根树皮可啃,北边儿……大冬天里是寸草不生,且那气候亦不是没经过的人受的住的,虽然是刚刚入路阳州,只能算擦了点儿北方的地皮,但这天气,留柱儿真是有点受不住了。 活了十二年,他还是第一次见着雪呢!! 一点都不美好,丝毫没有浪漫的心思,缺衣少袄,只穿着件单衣的留柱儿,当晚差点没冻死。 “娘,官府说不发水了,也不烧人了,要不咱回乡吧,好歹暖合。”他抽了抽鼻子,身子止不住打颤。 留柱儿娘就伸把儿子抱进怀里,“柱儿,回乡……咱没地了呀,回去咋活?” 南方土地肥沃,一年三熟,乃天下粮米仓,田地之贵不比起北方随处可捡,就连荒地都要五两一亩,熟田更是值二,三十两。 田地贵,米价贱,哪怕手中有田,百姓们活的亦不轻松,日常混个饱腹尚可,但凡有个大病小灾,轻则翻棺材本儿,重则卖屋卖人。 这几年大晋许是风水不好,自小皇帝登基后,不是悍就是涝,在这次发水前,南方已经连悍了三年,百姓们为了活命,大多都已经抵卖良田,花光了家底,凭给地主大户当佃农渡日,这一次大水,紧跟着时疫,地主大户们损失惨重,有倒霉的一命亡了,失去土地和家园的农民们,更不知去向了! 繁华的城池都封门了,并不许流民进入,赶着他们还乡,可还了……又怎样?能活吗? 流民们像赶野狗似的,被赶的四处逃窜,惶惶不知去路,就有人说:北方地广人稀,越临边境越缺人,尤其是加庸关附近,若能赶到那儿,在那儿落户,直接就给发地呢! 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若胡人犯边,官府抓人充壮丁亦是毫不含糊,且匪类还多,并不好活…… 可不好活,还是能活啊,总比当下饿死了好。 于是就有那无处可去的人,两两三三结伴往北奔。 留柱儿几人就是如此,先前跟他们在一块儿的还有不少人,如今死死停停,就只剩下他们仨儿了。 “柱儿啊,往北走,咱在走,活着到了算咱运气,死了就哪死哪了,省的遭罪。”留柱儿娘压着‘咕咕’作响的肚子,一下一下掐女儿的脸,不让她‘睡着’,“咱是普通老百姓,不比贵人老爷,咱命贱,咱能活!” “嗯,咱能活。”留柱儿咬牙,忍着饿的火烧般的胃,转身往庙外走,他要去找食儿——野草,树根,冻死的鸟儿,野兽的粪,甚至是观音土…… 只要能吃,只要能饱肚,他就要找来,他一定能找来。 他不想死,他要活!! —— 在城门外被堵了,流民们四处逃窜求活,不是所有人都像留柱儿母子那么认命,官府说如何就如何…… 无数历史证明,当一个王朝不能让百姓们吃饱饭,一点活路都不给的时候,百姓们就会让当权者明白,什么叫‘人民的力量’。 什么叫‘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灵州招远县,县城大门被愤怒且饥饿的流民们生生拿石头砸开,迈着还在流血的赤脚,他们如蝗虫般冲进县城。 “抢,抢粮食……” “杀狗官,这些狗杀才,不让俺们活……” 无数流民涌进来,大地仿佛都在颤抖,鲜血,杀戮,烧杀抢掠……百姓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女人的悲哭,孩子的嚎陶,不远处黑烟升起,大火熊熊燃烧。 县衙的大门被砸开,县令被愤怒的流民们打成了rou泥,招远县成了人间的活地狱。 县府大堂,流民头子黄驴带人踹开粮仓,一袋袋粮食叠着堆满,他冲上前把粮袋踢开,撕碎麻袋,雪白晶莹的米‘哗啦’一声倾泄在地上,黑土白米,那般显眼。 从袋子里掏出把生米塞进嘴里,黄驴使劲嚼着,嘴里牙齿磨的‘嘎吱嘎吱’直响,一边嚼,他一边把米扬到天上。 “弟兄们,狗官不让咱们活,咱们就反了他!!跟着我,有粮食,有女人,有银子,啥都有!!”他震臂高呼。 白花花的米从高空落地,迸发着四处飞溅,那亮眼的白,仿佛飞进了人心。 周围流民们的眼睛赤红,鼻子里喘着粗咧的气。 —— 小河村,姚家。 车轮声响,骡子‘嘶嘶’叫了两声,骡车缓缓停在院里,姚天赐和宋氏大包小包的抱着下车,冻的哆哆嗦嗦,眉毛上都挂着霜。 “爹,娘,我们回来了!”推门进屋,他们高声喊人。 “哎,快关上门,别把这点热呼气儿放出去。”季老夫人手里拿着锅铲走出来,招呼他们,“外头冷吧,快进里屋暖合暖合……” “冷的邪呼啊,以往没经过这样的天,真是够受的。”姚天赐搓着生了冻疮的手,把包袱放在桌上,“娘,东西我们都买回来了,咱要的厚棉布多,店家还给咱便宜了三钱,就是棉花比往常贵不少。” “天冷,贵就贵吧!”在没经过这样的寒天,哪怕在屋里,季老夫人都冻的直打哆嗦,“说来,得亏秋后那会儿千枝硬着咱们把屋给修了,还弄回来柴伙儿,要不然,这冬天咱们恐怕是难熬了……” 姚敬荣没考出来那会儿,季老夫人亦是农妇,不是没吃过苦,可晋江城的冷真是出乎她的意料——无处可逃。厨房天天烧着柴伙,大炕始终是滚热的,姚家人依然冻的跟灰孙一样。 南方不懂北方的冷,再加上姚家是在艳阳高照的时节被流放的,行李里根本没准备厚衣裳,秋日那会儿家底还让收税的给掏空了,季老夫人准备冬衣的时候,就略松了松手,布料薄了点儿,棉花少了点儿…… 结果,这不就接受教训了吗? 说真的,要不是姚千枝自掏腰包把姚家危房修补整齐,抹墙换瓦,又在寒冬逼近的时候带领寨中人狂砍了一天柴伙,姚家人这会儿哪还能健健康康的瑟瑟发抖呢? 早不行了! “咳咳咳,早些把厚衣裳裁了,孩子冻的够呛。”屋里,老脸灰青的姚敬荣缩背抱怀的走出来。 “哎。”季老夫人就应着,高声把都窝在火炕上的姚家一众唤出来,将布料和棉花分了,叮嘱着要快快的做,“眼瞧要过年了,这是咱们在小河村的第一个年头儿,穿身新衣裳,新年新气象。” “知道了!” “祖母,我们马上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