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周卫国,你还有脸要我说明白,考核的事情早就传出来了,如果你当回事,上班时用点心,也不会出现打错版的低级错误,既然你并不把上班当回事,何必要苦苦强求留在厂里。” 顿时周卫国被她说得一愣,嘴唇动了半天才说出声。“以前大家也有打错版,怎么不解雇他们。” “在我之前的我无法处理,现在由我担任厂长,我有权处理。以前是让你们太安逸了,你们不思进取,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在考核的时候尚且不用心,让厂里如何留你们?” “我不管,我非得在厂里上班,否则我就去省城找华先生评理。” “很难办,你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爱华上班,你找华先生也没用,华先生目前也不在省城,他带着他的一对孩子去了香港,可能一个月、一年两年都不会回来。” “姓冯的,你别赶尽杀绝。” “自作孽不可活。小刑,小洪,把周卫国拉出去,如果他再来闹事让派出所来处理。” “老周,走。”小刑和小洪拽着周卫国的胳膊往外拉。 “姓冯的,你等着瞧。” 咣当一响,铁棒砸在墙壁上,把一幅挂在墙壁上的画给砸下来,顿时固定画面的木架也散落一地,冯碧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唤小马进来收拾。 办公室刚收拾干净,门外又传来哭天抢地的嚎声,只见成衣车间的李姐披麻戴孝地跑了进来,看见冯碧落便往她身上扑去,小马赶紧拉,没想到李姐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天呀,这让我什么活呀!”李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伤心。 冯碧落眼没瞧她一眼,低头翻看每个部门的考核成绩,这些总成绩关系最后一个被解雇的名单,其中采购部门的问题最大,采购的服装面料质量差,而且价格贵,有中饱私囊的可能性,因此总体成绩排在最后。 廖红军,采购部的经理,看来最后一个被解雇的名单非他莫属了。 “我不活了,我死在这里算了,我不活了。”李姐仍是号嚎大哭。 “冯厂长,你看这怎么办?”小马愁眉苦脸,临湘镇的人基本沾亲带故,这李姐是他二叔家丈母娘的外甥女,隔着一点关系,但来往还挺频繁。 “赶出去,以后来一个赶一个,不用问我怎么办,我是厂长,这种赶人的事是你秘书该干的。” 小马一脸无奈,总是让他做得罪的人活,可是不干又不行,不然被解雇的就是自己了。“李姐,你先回家,刚才老周来闹过一次,也被小刑和小洪给拖出去了。” “我不去,她冯碧落要是解雇我,我就死在她这里。”李姐干脆在地上打滚,满头的头发散开,滚到哪里鼻涕粘到哪里。 “给我把她叉出去。”冯碧落厉声道。 “李姐,你走,别要为难我了,难道让我和你一样被解雇吗?”小马发了狠,此时也顾不得亲戚情面,拖了李姐便往门外走。 渐渐哭声远去,小马悻悻然进来,冯碧落抬起头瞧他,道:“小马,你做得很好,一个称职的秘书就是服从上司的任何命令,现在你去把采购部的廖经理叫来。” 小马大吃一惊,忙道:“要解雇廖经理吗?” “你叫他来。” “好,我现在就去。”小马思忖廖红军也保不住了,这廖红军是镇委书记的一个小舅子,其实廖红军手脚不干净,爱拿回报,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破而已。 反正不是拿自己的,大家也乐得做人情,再说得罪廖红军也没什么好处。 十分钟后廖红军气势汹汹赶来,大刺刺往冯碧落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他体胖肥硕,椅子居然被他压得咯吱作响。“听说冯厂长要找我,是有什么好事吗?”廖红军知道冯碧落要拿自己开刀,但仗着有书记姐夫撑腰,没把冯碧落当回事。 “是好事,为了不耽搁你的前程,请你另谋高就。”冯碧落将桌面上准备好的辞退书递给廖红军。 廖红军接过来,随意瞟了一眼,道:“对管理人员的考核都没有开始,你凭什么解雇我?” “考核过了,你部门的总体成绩就是你的考核成绩,在爱华所有部门中成绩排在最末,所以不得已请你挪动尊臀给别人让位了。” 廖红军冲着她点头,道:“好你个冯碧落,我还从来没看出你是这种人,你以为你能轻易把我赶出爱华吗?就算是华先生也不能赶我走。” “你可以不走,但你的行为是私闯生产重地,公安可以对你进行拘捕。” “冯碧落,你够狠,但你别得意,我会让你付出代价。”廖红军摞下狠话。 “付出什么代价?你以为你的靠山能帮你很久吗?我提醒你风雨要来了,还是在家里呆着别出去了。”冯碧落毫不畏惧,廖红军的靠山也快要倒台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奶奶说过是在今年的八月份,那么离现在也只有几天了。 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月。 070 天打雷劈 华雍城的汽车停在山坡下,沿路采了一束紫菀,尽管现在心中有了冯碧落,但不代表他会把林淑兰忘记,这是闯入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子,还为他生下了一对儿女,他没有理由忘记她。 墓园里有个人坐着,瘦削的影子映在月光里,华雍城看见她时,她还握着一柄锄头发呆。 “咏梅,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华雍城轻声道。 白咏梅吓了一跳,身子一阵剧颤,当她瞧到华雍城的面容时,赶紧起身道:“华先生,我刚翻完地,正好从这里路过,不知不觉就走上来看看。” “很晚了,回家去。” 墓园里被收拾得很干净,墓碑前已经有一束新鲜的紫菀,华雍城蹲下身去,将自己怀中的紫菀与那束紫菀放在一起。“咏梅,谢谢你送的花。” “不用谢,我是代碧落采的花,她没时间。” “这些日子她很忙。咏梅,我送你回家。” 两人一起下山,白咏梅走在前面,她走得很慢,很快华雍城与她并行。“咏梅,我听碧落说,你最近躲着她,对她态度冷淡,你们两个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白咏梅摇头。 “那碧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她以为自己得罪你,或是说错了什么话。” 白咏梅咬着嘴唇,忽然她蹲下身,从山路上扯下一根草。“碧落现在是厂长,我只是一个没文化的村姑,就像这棵小草一样不起眼,我和她之间相差太远了。” “碧落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她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什么都愿意与你分享。” 白咏梅仍是摇头,道:“不,有些东西碧落永远不会和我分享,没有人可以毫无保留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你如果没问她,怎么知道她不肯与你分享,也许她是觉得你并不需要这样东西而已。” “我不能说,更不能问,因为那是她最珍视的东西,我怎么能抢夺她所爱呢。” “这真是你心里话吗?你还有其他原因没有说出来?” “是还有,自从碧落当了厂长,那天在会议上,我看着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碧落,我很害怕她,真的,她像山中的老虎,不但是我怕,厂里好多人都怕她。我不敢和她说话,就像老鼠见到猫那样害怕,她已经不是我从前认识的碧落了,可以与我玩在一起说在一起的碧落。” 华雍城叹息一声,道:“咏梅,你想太多了,碧落从来没变过,她对工作要求很高,对职员严厉,但她并不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她真心待你,如果知道你心里所想,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其实,我不觉得碧落会难过,没有我,还有其他人会和她做朋友。华先生,你不是也很关心碧落,你也是她的朋友。” 华雍城又叹息一声,是白咏梅的自卑感在作怪,她觉得不如冯碧落,因此有了疏离之心。 “咏梅,你无法想象碧落究竟对你有多好,这些我都看到了。” “华先生,你也无法想象曾经我对碧落有多好,但是做朋友也是需要缘分的,缘分尽了就不再是朋友了。” “你是要和她绝交?” “不是绝交,只是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进入镇中心,白咏梅突然转头道:“华先生,我想你有事去找碧落,所以你不用送我回家了,我自己可以回去。”说完,她便往前跑去。 很快漆黑的夜色淹没她的背影,华雍城抬起头看着天空,明月高悬,冯碧落的处境大约应该就是高处不胜寒。 他甩甩头,快步向冯碧落居住的屋子赶去,屋子里还亮着灯,他轻轻敲了门。 “是谁?”门里传来冯碧落的声音。 “我。”他压低声音。 瞬间门开了,冯碧落拽住他的手臂便将她拉进去,然后关上了门。“有没人看见你来临湘镇啊,这几天可能会有不少人想去找你,我说你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香港,一个月,可能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了。” “咏梅看见我了。” 冯碧落松了一口气,道:“咏梅看见不要紧,我怕其他人看见了,不然大家都要找你说情。所以,这些天你也别来临湘镇了,省得被他们看见。” “那我们要多长时间不能见面?” “先过了这一个月,等那些人消停了,现在个个都在气头上,今天好几个人冲进我的办公室。” “碧落,那你要小心,晚上不要出去,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说得华雍城不禁忧虑起来。 “没事的,他们自己理亏,不敢大闹,我给他们发放了三个月的工钱,足对得起他们了。” “这满足不了他们的。” “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又不是他们的亲爹有义务养着他们,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对了,魏厂长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一直没醒来,魏旺财已经没耐心给魏厂长治疗了,逼着魏婶回来。” “这不孝子真该天打雷劈。” 冯碧落将油灯放在桌上,走到灶台前,用火剪在灶膛里取出一只烤得香喷喷的红薯,扒去外面的皮,切成小块放在碟子里。“你来的正是时候,刚烤好的。” 华雍城拈起一块放在嘴里嚼,道:“碧落,我打算支付魏厂长在医院的治疗费用。” “好。”冯碧落抱出一捆柴塞到灶膛里,往锅里舀了几勺冷水。 “你同意?” 冯碧落白了他一眼,道:“你真以为我恶毒啊,该用的钱还是要用的,魏厂长在厂里8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嘛,对不对?你预备要和我说这些话的。” 华雍城笑起来,道:“是的,碧落,你原来都猜到我的心思了。” “魏厂长怕是难逃此劫,可以考虑每月支付给魏婶一笔抚恤金,用于家中几位老人的生活,这笔抚恤金数目不用太大,够他们生活就行。” “对,我也是这样想的,碧落,你又把我心里话说出来了。”华雍城激动地握住了冯碧落的手。 “我怕你不好意思讲,所以都替你说出来了,怎么样,现在你该开心了。” 华雍城凝视着她,几乎要把白咏梅说的话和盘托出来,但是他又不忍心,什么都愿意与白咏梅分享的冯碧落,她那样重视白咏梅,可是…… 如果告诉她,华雍城完全可以肯定,冯碧落会毫不留念地辞去厂长的职位,只为了她与白咏梅的友谊。 但是,为何在冯碧落与白咏梅之间能产生这样的友谊呢? 071 像被大蚂蚁咬了一下 熄了灯,两人躺在床上说悄悄话,冯碧落依旧与华雍城约法三章,头、手、腿不许碰在一起。这次华雍城被挤在床里靠墙,床实在狭窄,要想身体不接触非常困难,他只好侧身,面对墙壁。 “你手指在墙上画什么?”冯碧落捅着他的后背。 “不是说不能身体接触的吗?你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