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是谁在哪里?” 寂静的山林中,声音传得很远,忽然哭声停止了,那片灰影动了起来。 华雍城冲出墓园,向灰影追过去,那灰影似乎发觉华雍城在追,速度也快起来,但这山路上并适合奔跑,只见那灰影身形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山路上。 这时华雍城赶到,明亮的月光毫不吝啬地落下来,那人的身影也毫无躲藏之处。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根马尾,垂在腰间,尽管她把头埋在手臂中,华雍城还是认出了她。 “咏梅,是你吗?”华雍城伸手去扶她。 她又哭了起来,但华雍城已经肯定她是白咏梅。 “咏梅,很晚了,你怎么在山里?是有什么伤心事吗?”华雍城的声音很轻。 没料到,白咏梅哭得更大声了,号嚎大哭。 华雍城愣了愣,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咏梅,我太太墓前的花是你送的吗?” 白咏梅只是哭,华雍城拍着她的背,许久白咏梅才停止哭声,她转过头,看到华雍城递过来的手帕。白咏梅瞧着他,虽然深夜中光线暗淡,但他眼中的关切一览无余。 “华先生。”白咏梅没敢接手帕。 “咏梅,我送你回家。” “谢谢。” 白咏梅爬起身,走出一步,身形便又一个踉跄,华雍城赶紧扶住她。她穿着一条布拉吉裙子,小腿下面有一条深色的印迹,华雍城蹲下身查看,只见白咏梅的膝盖被山石划破一道长及三四公分长的伤口,血沿着膝盖滑下小腿。 华雍城将手帕缠绕在伤口上,刚好缠绕两圈。 “别,华先生,这会弄脏你的手帕。”白咏梅想要阻止。 “没事。咏梅,我们下山。” 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白咏梅望着地面上的影子不由想到,如果当初是自己在华太太的墓园里偷吃供品,那华先生也一定会对自己好感的。 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呢?放弃了一个让华先生先认识自己的机会。 白咏梅越想越伤感。 山下没有人,白咏梅放缓了脚步,华雍城也随着放缓脚步。 “咏梅,刚才你为什么哭?” “我,我只是在家里过得不开心。”白咏梅遮掩。 华雍城也听冯碧落说过白咏梅在家里的处境,听白咏梅如此说便信以为真,道:“人应该为自己活,你无需要为任何人付出。就算你要付出,也要看那些人值不值得你付出。” “他们是我的亲人,当然值得我付出了。” 华雍城叹息一声,忽然间他发现自己喜欢冯碧落的原因,中国的妇女太习惯逆来顺受,而冯碧落处处争取,与天抗争,不屈不挠。 而他的妻子林淑兰也曾经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们不甘被命运摆布,努力创造美好生活。 “华先生,你为什么叹气?是我说错了话吗?”白咏梅小心翼翼地问道。 “咏梅,与其做一个奉献的人,不如做一个抗争的人。” “抗争什么?”白咏梅糊涂了。 “同你的家人抗争,同不公平抗争,同这个世界抗争。” “为什么要抗争啊?”白咏梅皱起眉头。 华雍城瞧着她再次叹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道:“以后你会明白,咏梅,做一个自立自强的人,像碧落那样敢做敢为。” “我明白华先生的意思,碧落也和我说过多次,但我真的做不到。” 华雍城第三次叹息,这次他什么也没说。 “女人不应该为家庭奉献吗?大家都是这样过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你不需要从属谁,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没有人能凌驾你之上,包括你的父母。如果你明白这个道理,你的将来一定会过得很美满。” “我一定尽力。”白咏梅点头。 说话间已到了白咏梅家,看着白咏梅进入屋子,华雍城才转身离去。 月亮高悬在夜空,华雍城抬起头,月光映着他的脸颊,笑容浮上嘴角。“其实,我始终喜欢的是同一类人,即使在不了解碧落是个什么样的人,直觉便让我对她注意了。” 他看着腕上的手表,时间是11点20分,他走到冯碧落的屋前停下,屋里没有灯光,这个时候那姑娘应该熟睡了。 在屋子前静立数分钟,华雍城赶去爱华服装厂,门卫老朱正在打瞌睡,华雍城叫醒了他。 “华先……” 华雍城嘘了一声,道:“我现在回省城,你关了厂门赶紧去歇息。” 汽车从院子里驶出来,风驰电掣赶往省城,一个多小时后华雍城回到家中。小玉在客厅沙发上打盹,华雍城的脚步声惊醒她,她揉着眼睛。 “华先生,今天琳达小姐来了,坐了好久才走,她说有事找你,让你明天在家里等她。” “她说是什么事吗?” “问了,但她不肯说。华先生,如果你不想见她,我明天就说你去服装厂还没回来。”小玉鬼灵精,早知道琳达对华雍城有意。 华雍城没回答小玉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小玉,你觉得琳达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令人讨厌的女人呗!总是以千金大小姐自居,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比起太太差远了,一点都不希望她来。”小玉掩饰不住对琳达的厌恶,琳达每次来一副颐指气使,好像自己是她的丫环,大呼小叫。 “明天我决定见琳达。” 小玉啊了一声,道:“华先生,你是对琳达小姐有好感吗?” “不是,你刚刚说不希望她来,明天我告诉她,以后别来了。”华雍城笑起来。 小玉掩嘴偷笑,华先生和华太太都是和气的人,对下人也十分厚道,她一直希望华先生能娶一个像太太一样温柔善良的女人。 “华先生,我倒是挺希望冯小姐能来。” 冯碧落上次来别墅,鬼灵精的小玉看出华先生对冯碧落的微妙情愫,华先生是个稳重的君子,不会冒然将女人带到家中,但如果带到家中,那这个女人迟早会成为别墅的女主人。 “你快去睡,别再贫舌了。” 小玉吐着舌头,跑向楼梯,华雍城瞅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一阵莫名的欢欣。小玉戳中他的内心,他同样希望冯碧落能再次来到别墅。 029无法把叫我叔叔的人当成妻子 上午10点,琳达来了,穿着红格子心形领的连衣裙,踩着细高跟的白皮鞋,进入客厅时手里的小包甩来甩去,小玉瞅见她心里顿时涌出一阵恶感。 琳达的父亲严似道与华雍城是朋友,因此琳达10多岁时便认识华雍城,那时琳达还在读中学,而华雍城已届成婚之年,根本没有考虑过琳达,当林淑兰进入华雍城的视线后,他便对这位伟大的女性产生了好感。 可是林淑兰病死几年,琳达也愿意做华雍城的续弦,并且不介意他有两个孩子,但华雍城对她还是不冷不热,也不拿出一个态度,反而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工打得火热,真令她生气。 昨日她就是来找华雍城,要逼他说个明白,没曾想华雍城又跑去服装厂,让她扑个空。 “琳达。”华雍城起身,叫小玉给她端咖啡,他对琳达没什么感觉,无非就是一个飞扬跋扈的富家千金,虽然长得美,却也不入他的眼,但严似道的面子还是要给。 “雍城。”以前琳达称呼华雍城是华叔叔,去年的时候她改口了,和自己父亲都称呼雍城。严似道也知道女儿的心意,并不反对,华雍城人品好,家世好,相貌好,虽然曾娶过亲但那不是问题,最主要的是与自家门当户对。 琳达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她向来张扬惯了,自恃与华雍城熟识,自然把这里也当作自家一样随便。 坐下来,裙子往上扯,露出大半条雪白的腿,琳达也不遮掩,眼光在客厅四处梭巡。 “华莹和华承呢?”琳达很不喜欢这两个孩子,爱捉弄人。 “他们在二楼上课。” 小玉端来咖啡放在茶几上,琳达品了一口,味道略苦,显然糖放少了,眉头皱起,道:“小玉,你暂且退下,我有事要和华先生讲。” “是,琳达小姐。”小玉转身,翻了一个白眼,嘴角歪倒一边,一脸不屑。 客厅只剩下华雍城和琳达,琳达向华雍城靠近,坐在他的身畔,头向他的肩膀倒去,华雍城赶紧扶住她,道:“琳达,你不舒服吗?我送你去医院。” 琳达咬牙切齿,她这明显的投怀送抱,华雍城还装作不解风情,摆明是拒绝她。“华雍城。”她重重跺了一下脚,不料太用力,纤细的鞋根掉了,琳达干脆将鞋子踢出去。 “我让小玉帮你拿一双鞋子。”华雍城转身欲走。 “你别走,华雍城,你今天给我说明白,你到底要不要娶我?”琳达一急脱口而出,本来她还打算心平气和,但华雍城看似热情却实际冷漠的态度令她火冒三丈。 华雍城笑了笑,道:“琳达,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男未婚,女未嫁,我们家世相当,有什么不合适,明明是天作之合。” “年龄不合适,琳达,我一直把你当作小侄女一样看待。” “我们只相差8岁,哪能就当你的小侄女了,那冯碧落也比你年轻7岁,你怎么不把她看成小侄女。分明年龄是假,你不喜欢我是真。华雍城,我到底哪里不好了?哪里不如冯碧落?上回你还把冯碧落带到林之书的宴会,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琳达气坏,说话像机关枪似的噼噼啪啪一堆。 “抱歉,琳达你很好,只是我永远无法把当初叫我叔叔的人当成妻子。”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华雍城,这只是你的借口,你就是喜欢冯碧落,所以你才要拒绝我。华雍城,是不是这样,你告诉我,只要你承认,以后我就不纠缠你。” 华雍城神色未动,这个发火的女子其实是有一点可爱之处的,她比较直接,但这还不足以吸引他。“是,我喜欢冯碧落,但并不是因为她,我才拒绝你,因为我和你之间不可能产生感情。” 他说一个字,琳达便咬一次牙,直到他说完,琳达冲着他点头,道:”好,既然你已经把话说明白了,我也不是死皮赖脸之人,以后我虽然不会缠着你,但绝不让你好过。”说完,琳达赤脚跑出客厅。 别墅的院子停着琳达的汽车,司机看着赤脚的千金小姐一脸泪光走来,赶紧拉开车门,然后低头侍立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琳达的坏脾气连她老爹都畏惧三分,司机只怕自己言语惹恼了她,琳达一个不痛快,工作就可能没了。 “开车。”琳达咬牙切齿。 “回严公馆吗?”司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去星河路68号。” 星河路是省城市中心的区域,68号是天伦服装公司老板肖战强的私家别墅,天伦服装公司原身是一家印染厂,后来机器印花兴起,传统的印染工业难以生存,便以批发服装为主。 天伦公司主要销售中低档服装,因为价格便宜,适应大众需要,销量非常可观,全国各地都有客商来进货。 汽车在星河路68号前停下,司机先去按门铃,半晌门房才来开门,琳达径直赤脚进去。 客厅中一名30多岁的男人正在客厅抽烟,看到赤脚进来的琳达立即堆出一脸笑容,道:“今天是哪阵风把美丽的琳达小姐给吹来了?”说着,他便过来欲抱琳达,但琳达却躲开。 “怎么不高兴?是哪个该死的得罪了琳达小姐,说出来让我收拾他。”肖战强打量琳达的神色。 琳达没好气,道:“肖战强,你如果想娶我,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只要能娶到琳达小姐,莫说一个条件,便是100个条件也得答应。”肖战强一直垂涎琳达的美色,但他已有三房太太,解放后他便将两房姨太给遣散了,只留下原配,但这个原配在老家乡下,平日也无法干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