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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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宁不敢回答。 燕临便陡地一笑。 他看了那支石竹片刻,终究抬手将顶端的花朵掐了,只将那细细一节连着片叶的花枝递出去,又是宠溺,又是无奈,还有种浅浅的伤怀:“到底算我一片心意,别辜负了。” 姜雪宁这才接了过来。 她鼻尖发酸,眼底发涩,几乎是哽咽着应了一声:“嗯。” 燕临却笑着揉她脑袋:“两年不见,怎么还这样?难怪人家不要你。” 姜雪宁想,我和张遮那是要不要的事儿吗? 只是虽有满怀的伤心,也被他按在自己脑袋上的一通乱揉给搅和了,一时破涕而笑,嗔他:“张大人若听你这样满嘴胡沁,再好的脾气也得揍你。” 燕临望着她,也不反驳,只道:“外头风冷,回去吧。” 姜雪宁琢磨琢磨也累了,不想回席间,便点点头,想回客房睡下。 只是她往前走得两步又停下。 转过身来,手里拿着那细细的花枝,隔了几步看着身量已越发成熟的燕临,分外认真地道:“燕临,我没有不开心,我真的很高兴。” 很高兴,你还是那个肯为我摘花的少年。 虽然…… 我已不再是那个能心安理得收下你花的姑娘。 她走得远了。 廊上灯火如旧。 燕临长身而立,身影被拉长在地面,他的手指因常年握剑,而长了薄薄一层茧,那朵小小的紫白石竹便低垂在指间,寂然不语。 过了好久,才慢慢一笑。 第207章 酸 姜雪宁回到屋里就昏昏欲睡了, 勉强洗了把脸,趁着天冷就窝到床上去睡觉。 等第二天一早醒时,天色早就大亮。 整座将军府里安安静静的, 也听不见昨晚觥筹交错的声音了, 料想那接风洗尘的宴席已经结束, 她打着呵欠起身来,总归也错过了吃早点的时间, 便叫人为自己打了水沐浴, 只慢吞吞地收拾, 准备中午再吃饭。 只不过她没想到,才把头发擦干呢, 外头剑书就来了。 姜雪宁不知怎的, 精神一震。 还没等剑书开口呢, 她眼睛就亮了几分:“先生找我?” 剑书反倒被她搞得一愣,停了一下, 才回道:“是。” 姜雪宁又压低了声音续问:“你们先生做吃的了?” 剑书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也不知该不该对她吐露实情,可回想一下方才自家先生盯着那桌菜的眼神,背脊都在发寒, 到底没敢多说,只点了点头道:“做了。” 姜雪宁闻言,顿时跳起来,拍手道:“我就知道先生是神仙下凡, 圣人降世,观世音菩萨都没有他这样好的心肠。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好吃的, 桃片糕都叫我吃腻味了。昨儿晚上宴席上我还想,燕临这府邸的厨子不怎么样呢。没想到今日先生就做了吃的, 你等我一下,我这就来。” 剑书:“……” 您心可真是一点儿不小呢。 剑书应了声“是”,在外头立着,等她收拾停当,才带着人一路穿过庭院中堂,到得谢危屋前。 几片灰黑的砖砌在屋檐下,里头种着棵万年青。 屋舍也平平无奇模样。 只是这地方来的人少,格外安静,约莫也是燕临特意为谢危挑好的屋子。 这会儿靠窗的炕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盘菜。 谢危坐在左侧,手边上一盏酒。 才听得外头有脚步声,人都没进来呢,姜雪宁打招呼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进来:“先生,学生给您请安来了!” 姜雪宁扒在门口,先朝里面望了一眼。 果见谢危坐在那边。 这与他们在济南府的厨房里悄悄碰头时,一般无二,更别提那好菜已经摆上桌,都不用她再打杂烧火,姜雪宁眼底都冒出点喜色来。 谢危眼底云淡风轻、飘飘渺渺的,抬眸瞧她,笑笑道:“进来吧。” 姜雪宁从善如流,进来了。 非但进来了,她还十分自觉地坐在了谢危对面,把搁在桌案右边的那双象牙箸拿了起来,低头看着这一桌菜,喜上眉梢。 足足有五六样。 熏乳鸽色泽深红,白玉豆腐幼嫩多汁,鸡丝银耳汤色鲜亮,白花鸭舌片片精致,更绝的是中间竟然放了一盘羊羔rou,也不知用了何法刷的酱料,每一片表面都浸着油油的光泽,边上搭了一些小葱段。 只飘出些味儿来,便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姜雪宁差点就要伸出筷子去了,可一抬头只看见谢危坐在她对面饮酒,不由一怔,朝他面前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的筷子,纳闷道:“先生那边怎么没筷子呢?” 谢危看着她说:“昨个儿饱了。” 姜雪宁琢磨这意思是“不饿”,举箸转了一圈,试探着道:“那都是给我做的?” 谢危喝了一小口酒,笑:“你是我学生么。” 莫名地,姜雪宁觉得背后寒了一下。 可美味佳肴当前,谢危这模样与平时相比其实也没什么变化,且最近一段时间他待她这样好,倒使他对此人原本的警惕都消失一空,此刻更是没有深想。 她高高兴兴,举筷便夹了片羊rou送进嘴里。 rou质果然细嫩鲜美。 只不过…… 这味道似乎稍有一点的酸? 姜雪宁品了品,以为是刷的酱料比较独特的缘故,说不准是什么新口味,得多试试才知道。 于是赶紧又夹了一片。 然而当她一口咬下去嚼进嘴里时,好几股酸水混在筋rou的油脂中,一下全被挤出来,充斥了她整个口腔。 “呕!” 不知搁了多少年的老陈醋,酸味儿刺激得她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几乎立时就把嘴捂住了,朝着一旁的碗碟,将那片rou吐了出来! 然而酸味却还在嘴里。 她狼狈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连忙伸手要去端水:“什么味儿!” 谢危顺手便把自己喝了两口的酒盏递过去。 姜雪宁看都没看便接过来仰头一口喝下。 然后…… 那本就已经皱成一团的巴掌脸,瞬间变得铁青,她呛得丢了酒盏,捂住自己的喉咙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谢、咳咳咳!谢居安你——咳咳!” 简直像是得了痨病。 她一张脸都涨得通红,极端的酸与极端的辣,全在一张嘴里,跟团火似的窜上她头顶,想吐都吐不出来! 恨不能就地去世! 谢危半点也不惊讶地瞧着她:“怎么,很酸?” 想要谋财害命吗?! 姜雪宁两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酸的东西! 听得对方这话,哪儿还能不明白? 这根本就是故意治她啊! 只恨自己一没留神着了道——姓谢的心狠手黑,分明是恶狱魔鬼,她是迷了哪门子的心窍敢觉着他是神仙圣人生得一副好心肠? 那味道一时难以形容。 姜雪宁差点昏过去。 她哪里还有什么功夫回答谢危的话,只满屋子找茶水,可愣是连茶壶都没找见一个,便按住自己的喉咙,一面用力地咳嗽,一面扶了把门框,跑到外头去。 谢危看她一眼,也不拦。 刀琴剑书都在庭院里。 屋里那翻箱倒柜的动静两人都听见了。 然而瞧见姜雪宁这一副被人下了毒的样子出来,都不由心中一凛。 姜雪宁跟剑书熟些,几声咳嗽已经让她嗓音嘶哑,此刻更怕被屋里那心眼比针小的谢某人听见,一把揪住剑书,压低了声音道:“快,端杯水!” 话说着她又想干呕。 剑书眼皮直跳,可不敢被她揪住太久,忙去端水。 好大一只茶盏。 姜雪宁接过来咕嘟嘟就灌了大半盏,才觉得好了一些,可那酸呛冲辣的味道,仍旧有不少留在喉间,无论如何也去不掉! 姓谢的是要死! 剑书打量她神情,眼皮直跳,小声道:“先生心里不痛快,做东西不好吃,也是有的。” 姜雪宁险些出离愤怒。 那是不好吃能形容的? 简直是用最烈的烧刀子给她兑了一杯醋!那喝下去要人半条命! 她仰头把剩下的那半盏茶水喝了干净,就递回剑书手里,摆摆手便往外头走。 剑书问:“先生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