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煜儿,你好像很怕朕?” 和蔼的声音在宁煜头顶响起,他紧握的拳头剧烈地一抖,差点惊慌地叫出声来。 “这么没出息,以后怎么继承大统?” 舜承帝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温柔地拍拍他身上的灰,宛若扶起失足孩子一样地慈爱。 “父……父皇。”宁煜眼底尽是惊慌。 “来,随朕来。”他温柔地牵着宁煜的手,将他引向一个方向——龙椅。 宁煜走上台阶时,当即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是被生生地硬攥着。 紧接着,他将他往龙椅上按,宁煜拼命反抗: “父……父皇,您要干什么!” “坐啊,煜儿难道不打算继承朕的皇位吗?” 宁煜摇头,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居然被自己的父亲吓哭了。 舜承帝依旧笑得十分和蔼,对他的眼泪视若无睹:“难不成你还有什么顾虑?你皇兄已经失去了为王的资格,现在已经在赦狱里面了。现在,朕的众多儿子中只剩下你一个了。” 一听这话,宁煜先是一愣,而后抖得更厉害了。 若是有人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一定会觉得平日里的益王和他是两个人。 舜承帝见他害怕,便不再强迫他,而是轻柔地抚过他的脸,宛若慈爱的长辈一般叹息道:“你看你都长这么大了呀,朕记得你是朕最小的儿子来着,怎么一个个都不见了呢。” 听到“都不见了”几个字,宁煜立刻乖乖点头。 “你知不知道你曾经有一个大皇兄,他最初也和你一样乖巧懂事,但可惜后来,他也像你今日这般忤逆了朕……” 宁煜几乎有点站不稳,瞳孔骤然放大。 舜承帝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地问:“知道你的二姐是怎么死的吗?因为她不听话。” 宁煜忽然想起,在七岁时,他和十二岁的宁绝还是很好的兄弟。 那时他常常会告诫他不要对父皇撒娇,尽量不要惹父皇生气,如果可以尽量离父皇远一点。 在他惹怒了舜承帝时,宁绝甚至会出面替他担下。 宁绝十三岁那年,他像变了一个人似得疏远他,但最后已兄长的口吻对他说的话他还记得。 他说——永远不要把父皇当成父亲。 后来,在漫长的皇权斗争中,他一直是相当不被重视的,甚至很少有机会与舜承帝说上几句贴心的话。 而宁绝一直是舜承帝捧在手里最耀眼的那颗星,宁煜便觉得宁绝是受宠才故意这样说。 知道见了今日这场变故,他才明白这位遥远的父皇有多么的骇人、以及此前他有多么幸运。 舜承帝的手不再用力,宁煜当即挣脱他的手伏跪在地,又抖成了一个筛子: “父皇,儿臣错了!” 舜承帝再次慈爱地将他扶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龙椅的位置,说:“坐上去”。 这一次,宁煜不再反抗,全程盯着舜承帝的眼睛谨小慎微地坐了上去。 舜承帝眸光一暗,吓得宁煜当即跳起来,但舜承帝仅仅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便让他动弹不得。 “坐好,不要乱动。” 然后,舜承帝满意地后退一大步,仍是慈爱地笑道: “嗯,很好,你就是下一任君王了。” “儿……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赦狱之名,在于罪无可赦。 赦狱的守卫极其森严,并且阴冷潮湿,许多朝廷重臣入了赦狱后并不是被极刑折磨死的,而是感染了风寒生生嗽死的。 如今又是冬日,赦狱里到处都能听见此起彼伏的低嗽声。 然而却有一个白衣女子穿过阴冷的牢狱,走到尽头。 那里有两个牢头,严肃地把守在墙壁两侧。 女子见状拿出一块令牌,牢头便打开了墙壁上的机关放女子进去了。 牢内阴森无比,紧紧靠着一处手掌大的窗户供给空气与光源。 宁绝身着一身干净的白色中衣,背对着她,盘腿静静坐在牢房中央。 “凌初的人?”宁绝的声音依然是冷静而清晰的,但却有一种深深的落寞。 “是。”雁翎略一行礼。 宁绝问:“他现在如何了,你同时也是益王的人?” 雁翎并没有回答他凌初的近况。 “果然殿下已经知道了。如今益王被立为太子,正因如此,我才有机会进来这里。” 宁绝:“他知道的吧。” 雁翎:“是,他从很久之前就知道我的身份。” 宁绝:“那若是让你只选一方,你究竟是谁的人?” 雁翎:“谁的人也不是。” “倒是聪明。” 雁翎不答,缓缓走近,将一个瓷瓶放在了他身边,“这是他要我带给您的东西。” “他为何不亲自来?赦狱对他来说并不麻烦。” “那殿下为何不去见他,赦狱对殿下来说也不麻烦。” 宁绝淡淡嗤笑:“罢了,照顾好他,然后等我号令行事。” 然而雁翎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静静立在他身后,良久才开口道:“我来是要告诉殿下一件事。” 肩膀微动,宁绝挑眉。 “说。” “殿下可知道,凌初曾是无雁门的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 摊上这种爹,咱们宁绝能撑下来也真得是不容易哈。 赛扩,老阿姨祝大噶儿童节快乐呀~ 第83章 捌拾贰 飞雪 皇帝寝殿内,舜承帝惬意地侧卧在榻上,听着几名亲信大臣向他汇报这三年内的情形。 这些大臣有不少都是宁绝十分信赖的人,此刻却始终不再提起此前他们效忠的摄政王。 宁煜恭敬地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神情举止温和儒雅。 忽然,有太监来报:“陛下!” “何事?” “邺王殿下在赦狱内中毒身亡了。” 此言一出,殿内立刻安静下来,宁煜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舜承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微微挑了眉: “死了死了就死了吧,朕还有一个儿子呢。” 在场众人顿时跪伏在地:“陛下节哀。” 宁煜以为他会去亲自去看一眼确认真伪,谁知舜承帝却道:“那就把他烧了吧。” 说罢,他感觉舜承帝起身走了过来,一双靴子立在他面前,舜承帝目光幽幽地打量他。 宁煜当即把头埋得更低,“父皇节哀。” 一双手探了过来:“今后你就是朕惟一的儿子了。” 虽说不甚在意宁绝的死活,但舜承帝仍然让宁煜去监督他的火葬。 尸体容色平淡,被人放在柴火堆上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不少人趁着猎猎的火声,极轻地窃窃私语。 “昔日的摄政王居然落得如此下场。” “但是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合该如此。” “居然谋朝篡位,这死的是不是太便宜了……” “皇家之人,谁的手不脏啊。” 这些话听久了,耳朵也就不痛了。 确认了尸体已经烧成了灰烬后,宁煜只是无言地转身离开了。 昭德大殿上。 群臣百官恭敬地立在两侧。 似乎正在对北方的雪患展开激烈的讨论。 舜承帝觉得无趣,打了个哈欠。 一个年轻的臣子问道:“陛下,敢问如何定夺?” 舜承帝觉得困,随意地挥挥手:“随便。” 大臣直言不讳:“这种事,岂容随便?事关江山社稷啊陛下,还望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