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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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看他指点得似模似样:“那个庸医究竟可不可信啊?” “怎么还说人家庸医,我倒真是宁可只有一个。” “怎么?” “一次生两个吃的苦比生一个要多得多,而且撕心裂肺的痛……” 唐糖看他连眉头都紧蹙起来,好笑不已:“三爷亲自生过啊?” 纪陶不理她,捏捏她的脸:“你近来脸圆了些,这阵子记得餐餐少吃几口。” 唐糖圆瞪着眼:“嫌弃我?一会儿说要吃得胖些才好生养,一会儿又教我少吃,我到底听你哪一句好?三爷好作啊。” “不是,吃得少些到时生起来容易。” 唐糖不以为然:“你怎么样样都听族医的,我是野惯了的,身体好,你看我身轻如燕……” 她刚一轻身跃起,却被纪陶在半空一臂截住:“还敢浑闹?” 唐糖被他半扛在肩头,下不来挣不脱:“三哥饶命啊不要挠……” 纪陶却怕她压着了肚子,反变得小心翼翼:“我在的时候你随便上蹿下跳,我不在的时候没人护着,你可一定要安生……待我回来再跳。” 唐糖低声道:“那你快点回来。”说着泪便淌下来。 听他沉默不语,她怕他窥到自己哭,又悄悄抹了泪,笑嘻嘻道:“三哥尽管放心。两个真不算什么的,你个样子会教阿玉瞧不起。” “……” 是时阿玉伏在唐糖椅子底下假寐,听到这话,十分忧伤地喵了一声,估计是想起了她那个身在远方、被唐糖吹得天花乱坠、却又素未谋面的丈夫二呆。 ** 唐糖立在西城墙望着那一行人渐行渐远,纪陶骑着匹黑骏马,起先三步一回头,后来行得愈发远了,身影愈来愈小。唐糖望见他将手臂伸得老高背着她挥了挥,自此打马而去。 唐糖不会女红,此番勉为其难,寻了齐王府的一位老嬷嬷急攻几日针线,为纪陶缝了身衣裳。 因为衣裳是照着样子裁剪的,做完尚且可以上身,衣料亦是贴身舒适,那针脚却实在有些疏密不均,看上去有些凄惨。 裘宝旸此番受纪陶之托留在这里看守唐糖,看了这件衣裳面色为难:“三爷虽然不如他二哥挑剔,比起哥来,他一贯也是个讲究人,真的忍心穿上身?” 唐糖嗤一声:“我就是因为有自知之明,怕他不好意思穿,我才特意寻了黑布料做了这么件夜行衣,好供他贴身穿着,半夜里谁看他衣裳的针脚?好穿就行了。再说他动作起来,有我贴心的保护,定能无往不利。” 裘宝旸很伤感:“哥什么时候能拥有这么一个充满爱意的麻袋呢?” 纪陶极满意,穿得都不肯脱下,随手捻起块黑布:“好看,我喜欢……不过这是什么?” “因为还余块碎布,给你改了块方帕。” 纪陶发现角落里还绣了颗小弹珠,爱不释手抚了半天:“真好看。我要系在领口,还可挡风。” 裘宝旸都快看哭了:“是不是有了媳妇的人就容易昧着良心……黑方帕,狗啃式针脚……咦这弹珠哪里见过,就是绣得有点方啊。” 唐糖驳斥:“是圆的。” 纪陶都不同他计较,只是纠正:“这哪是弹珠,这是小糖球,我媳妇从小给我留言,都用这个来署名。” 唐糖现在目送他离开,想起来了小时候随祖父离开京城那天,纪陶目送她从南院离开时的情形。他也曾提过她到了后头成了颗小糖球,慢慢变成个小点在那儿滚。 唐糖凝神等了会儿,却发现远处哪还有什么小点,早就只余烟尘滚滚。 ** 凉州秋天的天空清明高远,夜星亮如灯火。 若无大事挂心,纪陶也在,倒可以对月饮茶,靠着各自沉下心读几本闲书。 可惜世上如此悠闲的美事毕竟难求,唐糖始终焦灼挂心昆仑那头的消息,因为连齐王此番都亲自入了虎xue,没有人在外等信,往外传信的频次自然极少, 裘宝旸打探不到更多,而偌大一个西凉齐王府,对唐糖来说,能聊之人不过一个关在狱中的曹四渠。 纪陶临行时,对昆仑雪域的情形已然十分熟悉,但对那个邪恶的所谓放生池,却是依旧陌生,连那池子挖成一个什么德行,也是一概未知。 曹四渠时而迷糊时而清醒,迷糊时能将裘宝旸都当做先皇,清醒时倒是不理人,唐糖翻了许多写在树上的养生之道特意说来诱他。曹四渠自诩高人,根本不将寻常那些延年益寿方子放在眼里,尚肯出言反驳两句。 一来二去,曹四渠将她当个一心求取长生的无知小儿,这才聊上了。 一月后的某日,唐糖又跑去找曹四渠探听情形,她强忍着不适探问:“曹大师,人想要多活且须素食,那血鲵吃得那般……大荤,总不合适?平常喂它们吃什么?总要吃素的罢?” 曹四渠是时真巧清醒,看着唐糖就像在看一个呆瓜:“血鲵那般聪明,哪里需要喂养?鱼池本身就是个活饲料缸啊。” “活……吃?” “血鲵那样的灵物,难道吃死物?” 唐糖急急画了幅草图:“可是这样的鱼池?血鲵吃光之后,用鱼嘴触击球形闸门,水流递送过去,便会有活人……自动从滑道中传送……” 曹四渠摇头又点头,提炭枝改了几笔:“说你笨罢,居然被你画得还差不多,可见你是听皇上讲过。不过上头是这个样子……坡度也须得更陡些,这里还有……” “这么大?” “你真没见过?” 唐糖一愣,糊弄道:“皇上不让我等去。” 曹四渠点头:“皇上不让你们去是对的,我当年尚且差点掉进去。血鲵凶猛,掉进去吃它不成,还死无葬身之地……” 唐糖心里一个咯噔,出狱门时,只觉得那天的秋阳亦特别冰凉。 她心情有些郁闷,便想找到裘宝旸说两句开心话化解化解。 孰料裘宝旸居然正在喝斥什么人,那人手上捏一个纸包,颤巍巍在认错:“裘大人,这真的是那边送来的。” “再编!” “小的不敢啊小的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唐糖心一紧,再望那个纸包,裘宝旸显然是已经看过,难道是…… “我看看……”她抢身一夺,动作厉如疾风,裘宝旸反应都不及,她已然将那个纸包捏在了手上。 “糖糖你不能看!” “宝二哥别拦了,你愈拦我愈想看。” 唐糖才开一个角,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她早已过了孕吐的阶段,这会儿却差点吐出来。 裘宝旸趁势再欲抢回,唐糖闪身一躲,忍着恶心去看…… 狗啃般的针脚已然为血所浸透、干结,惟有她用红线绣上的署名,如今尚可灰乎乎地可辨认。 这正是纪陶走时系在领子上那块黑帕子。 作者有话要说: 纪陶:我没事! 糖糖:才怪! 第103章 世间债 裘宝旸已然急的泪花飞溅:“糖糖这事咱们可不能信啊,纪陶那家伙命大福大,什么难事都趟不过去?没道理这一回……” 唐糖强撑着稳了稳身子,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哪怕是万中之一,她难道就能当作无事? 此时切忌急躁,纪陶若真的凶多吉少,自己这一刻就更当镇定。 她认得出那送信人,哪里是什么小的,分明是镇远军的一名小校尉,姓郭,便问:“此物可是齐王殿下亲自命郭校尉送来的?” 不想那郭校尉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三爷打的是先锋,殿下还守在雪域口,尚未入内。殿下见了东西,亦很焦急,又派了一支人马入内查探。他本不教末将送来的,但是又过了几日……自三爷进去的那个垭口处,出来一个人,他跑来劝服殿下……” “何人!” 郭校尉深呼吸一口:“此人您是认得的。殿下同意我将他带到凉州,那人这会儿就在西城门边的望江楼上等您,那人他……有话对您说。” 裘宝旸怒捶一记拳头,恨不能就去揍人家:“娘诶,你这个时候倒是卖得什么关子,那个混蛋究竟是谁?” 唐糖一把给他挡了,郭校尉这会儿也就是让着宝二,人家要真还了手,还不将他给打残了? “殿下私下让我告诉您,齐王府有镇远军守卫,就有如铁桶一般,任何人不能迫着您走,您若是不去,便要我打发了那人离开凉州;殿下又说,您若是打算上路,便让大将军调了秦骁虎将军过来一路护送您过去,绝不容那人伤您一根汗毛。一切全都由得您。” 这倒的确像是赵思危的性子。 他说的上路,当然并非说的望江楼,却是指的昆仑旧城,至于那个不速之客…… 唐糖心中已然猜到大半,亦凉了大半。 ** 裘宝旸受过重托,自然坚不肯让唐糖去那劳什子望江楼:“哥不管那里等着个什么鬼,哥只知道兄弟托妻寄子,三爷要哥严密看守他的媳妇和未出生的孩儿。你知道你入一个大理狱,纪陶如今私底下是怎么怨我的么?” 唐糖笑:“您别往心里去,他要是真的记恨您,便也不摆在口上说道了。” “你别故意岔开话题,纪陶是做大事情的,哥替他打杂哥认了,看孩子哥都认了,兄弟么!可要是连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好,兄弟将来当面怪罪起我来,哥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宝二哥,我现在不过就是去见个人,您也用不着要生要死的罢。” “那人究竟是谁?” “我……怎么知道,故而要去见,见了才清楚。” “哥替你去见那人。” “宝二哥别混闹,纪陶生死攸关,不可以儿戏。” 裘宝旸也不是吃素的:“你就同我明说罢,那个人是不是纪二?” “呃,不是罢……” “不是……罢?你看看你这眼神,三爷可是很小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他媳妇一撒谎,眼神就往左瞟,哥也不是傻子。那人肯定是纪二!” “郭校尉也没明说,我就是猜……” 裘宝旸根本不理:“弟弟生死攸关,他好意思见死不救,却拿弟弟的性命来要挟你,这个就叫亲兄弟?这个连牲口都不能算啊!” “有什么法子?我若是不去,就连纪陶的消息都得不来。” “……” “宝二哥放心,我去过那望江楼就回。” 裘宝旸双眼怒瞪,以身子强拦住去路:“你诓谁?你会去了就回么?你去了就被人带走了。” “还有秦骁虎呢,那人浑身是伤,必定打不过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