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梁满还是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要告诉我了,听着就头疼。” 纪申无语,默默退下了。 这个时候,宋奇赶到了。 桓琚没有将宋奇与梁满仓联系到一起,以为他还有什么要事,召他到两仪殿说话。行礼毕,桓琚问道:“你是有什么事要禀吗?”宋奇是个县令,没有大事闲得慌进宫逛?他敢这么说,桓琚能把他撕了。 宋奇道:“圣人,臣滞留京中有些时日了,只等回县。日子也定了,就在十日后。” 哦,辞行? 当然不是! “臣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 “十天?能干什么?” “再看看梁满,臣看他不大像样子。当初是臣调理的他,现在不忍心见他又活回去了,故而请命。臣是外臣,不敢擅自结交外戚,还请圣人恩准。” 桓琚就发作了:“梁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臣也不知,臣在家里歇着,听到外面喧哗就循声出去找。遇到两波人,第一波人讲,凌庆把儿子扒光了,去梁家负荆请罪。太子外公真是威风,贤妃娘娘宠冠六宫,兄弟姐妹衣朱紫,今日却步行rou袒,梁氏真是可怕。” 桓琚一脸阴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波人讲,贤妃真是权势熏天,可以左右圣意。梁家有个太子外孙又如何?出迎三里,跪地迎接请罪,说是把进宫告状的女儿也给关起来了,梁满还吓昏了。” 桓琚冷静了下来。 听宋奇说:“臣听完这些,就以为不得不求见圣人了。圣人以为,他们哪个说得对呢?” “对什么对?无知。” 宋奇开始游说:“圣人,两家必须和睦,然而两家现在都进退失据、过于浮夸了。放任下去必应其一,那就不是百姓无知而是早有谶语了。梁满一个乡下老农,臣请去为圣人分忧。凌庆么……臣官不过六品,年不过三十,不敢托大。” 桓琚赞道:“卿诚干材也!”马上厚加赏赐,让他去梁府善后。 宋奇出去、萧礼进去,两人擦肩而过,宋奇礼貌地微笑点头。心道:他来做甚? 萧礼进了两仪殿,桓琚气正不顺,不冷不热地看着这个表弟。他们年轻的时候感情是不错的,萧礼还穿裙子叫阿姣的时候,先帝与大长公主打趣,说两人再合适不过,不如成亲算了,免得东挑西选找不到合适的娘子给桓琚。 然后先帝就让桓琚跟杜家女儿成婚了。 萧礼舞拜毕,桓琚也赐了座,低声道:“咱们两年没见了吧?” “是,去年臣父不令臣回京。” 桓琚冷笑一声:“就他讲究多。” “只有怕讲究少的,哪有嫌讲究多的呢?即使如臣父这般,也有讲究不到的,终究让二郎闯了祸。圣人,您的处罚不公呀,凌光免职,臣弟也该免职。” 还是阿姣可人。萧家就只有这一个让人爱的了。 桓琚放缓了声音:“是凌光无知。” 萧礼摇摇头:“凌光不是什么才子,逼他出丑就是不对。臣弟有失厚道,不是君子的作派。” “那什么是小人呢?” “臣学君子还来不及,何必管小人?” “阿姣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了?” 萧礼的头一天之内红了第三次,羞恼地道:“圣人!” “表兄,就是表兄。” 萧礼笑笑:“好,表兄,你不公平。” 桓琚道:“当心二郎怨你!他呀,就是太淘气,从小淘气到大。你看看他,干的那叫什么事?我把梁家调教出来费了多大的功夫,御史的谏表烧了都够取暖了。梁满才像了点样子,他给弄回去了。就在刚才……” 桓琚絮絮叨叨,皇帝惨呐,说心里话都得挑人。好容易遇到了表弟,他的苦水就往外倒了,将宋奇说的话添油加醒给萧礼讲了——不知不觉之中他受了宋奇的影响。萧礼皱眉道:“凌氏父子确实浮夸了,该改一改登台的习性。这更是圣人不对,想得到让梁氏读书,为何不令凌氏读书?还有梁满,他不是怕凌庆,是怕您,圣人吓他吓得狠了。” 纪申先阴了一把、宋奇又阴了一大把,萧礼把整件事给兜圆了。 他一本正经的批判桓琚,桓琚也不生气,反而赞同地说:“是我思虑不周。凌氏还是胆小一点的好。” 萧礼道:“二郎也该胆小一点的好。” 桓琚道:“你是他大哥,爱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大哥的威严是自己立起来的,别找我。” “你不是表兄吗?” “去去去。” 萧礼道:“是表兄就要答应我,以后二郎再有不妥,不可偏袒他。都说惯子如杀子,对臣下也是这个道理。请严惩。” 桓琚感动地握着萧礼的手:“还是阿姣好啊!” 萧礼面无表情地抽回了手,冷冷地瞪了表兄一眼:“臣告退!” 桓琚放声大笑,对程为一道:“还是你去一趟司空府,告诉阿姣,二郎随他管教,要是公主和司空责怪他,只管来找我。” 程为一感慨道:“圣人总算是笑啦。” 桓琚道:“能笑,谁乐意哭呢?能高高兴兴的,谁乐意怒发冲冠?能海清河晏,谁想伏尸百万,流血飘杵?但愿阿姣不要让我失望啊。” 程为一领了旨,追着萧礼前后脚进了司空府,传完了桓琚要他管教弟弟的话,又私下对萧礼道:“萧刺史,圣人还有一句话,老奴以为还是告诉刺史更好——圣人说,但愿阿姣不要让我失望。” 萧礼人如其名,一派礼貌地道:“多谢。” 目送程为一出府,反常沉默的大长公主道:“还真叫你说着了。” 萧礼笑道:“阿娘,您看,退一步海阔天空。” “明白啦,你阿爹回来我打也要把他打服!” 【这个就不用对儿子讲了吧?】萧礼腹诽母亲,叹道:“但愿梁家不要得寸进尺。” ~~~~~~~~~~~~~ 梁家可老实了! 梁满仓被抬进南氏卧房,梁家儿孙把床前挤得满满当当的,外人都插不进脚去。梁满仓悄悄睁开一只眼,发现屋里都是自己人,马上诈尸:“他们都走了吗?” 梁大郎哑着嗓子道:“门都关了。” 梁满仓一个骨碌坐了起来,双腿一盘指指点点:“都老实点儿。哎,给宋郎君送个信儿,问问咱接下来咋办。他娘的,请人吃酒还请错了?都散了,除了买菜的,谁都不许出门儿,都给老子读书去。谁读不出来,我打死他。”他看明白读书的用处了,哪怕做了官儿,要是大字不识、背不出书,都要被人欺负。 儿孙一哄而散。梁八郎落在最后:“阿爹,那meimei咋办?” “轰!”meimei越狱了。 梁八郎默默地闭了嘴,沿着墙根子溜了。 梁玉房里大小八个丫头,外加一个吕娘子,虽是女流却都是年轻有力,抬起条板凳,把院门给撞开了。 南氏骂一声:“急性子的丫头。” 梁玉已经闯了进来,问道:“都打发走了?” 梁满仓一边喝水一边说:“走了。我叫你大哥请宋郎君了,他一准有主意的。” “哦,那你们聊,对了,派个人到外面找木匠修门啊,不用瞒着,就说是我撞坏了的。王吉利今天立了一大功……” “要赏谁你就去办嘛,啥都要我说,养你干啥的?” “行,那行,我还得准备点值钱的礼,去凌家给你们赔礼道歉。” “啥?!”梁满仓不干了,“还赔礼?还要花钱?” “对呀,凌家这回丢了个大丑,咱不得给他们转个面子吗?”当然啦,凌家会不会因此被气死,她就不管了。气死了更好,不死,那就再加把劲儿气呗。 “跟谁不知道他想生吞了咱似的。” “谁知道了,咱也不能知道。” “去去去去!” “去啥呀?我已经派人告诉宋郎君了,他这会儿恐怕已经从宫里出来了。等他出来了,我再出门去才对。” 梁玉就在南氏房里坐下了,翻着《莲华经》给南氏讲经。南氏听正经的经文得头昏,对于头尾夹带的一些因果报应的小故事倒听得津津有味,催促道:“你把那个画上的福报故事给我讲来听。” 讲不两页,宋奇就来了。梁玉落落大方地将书放回原处,亲自将他接了过来见梁满仓。梁满仓不好意思地说:“宋郎君,我正晕着咱就不去书房了啊。” 宋奇笑道:“梁翁想去书房,明天开始宋某一定奉陪。”将入宫的事讲了,梁满仓只听懂了个“圣人没怪我”,梁玉倒听明白了八、九分。笑吟吟地将一杯冷茶递给宋奇:“宋郎君,我才撞破了院门,这就去凌府陪礼。这个您拿着,咱家的秘,昏倒的人呀先不请大夫,泼盆冷水,不醒再请。” 梁满仓骂道:“消遣你老子哩!” 梁玉笑吟吟地出去了,先找王管事,让他叫王吉利来领赏。王吉利累出来的一身汗都干了,心又被金钱焐得guntang,叩头道:“小人一定为三娘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梁玉笑道:“哎哟,你用词儿真好,读书啦?读书挺好的,接着读,快起来吧。老王,咱们去库里?” 王管家也笑道:“三娘这边请。三娘,这时节登凌家的门,恐怕不大妥当吧?万一他们给你闭门羹吃,又或者也来个跪迎呢?凌家的出身三娘也知道的,什么下作的事情做不出来呢?” 才坑了凌家一把的梁玉毫不愧疚地说:“下作?他下作他的,咱得讲理不是?快着些,拣贵的!” 梁玉拖着一车礼物堵到了凌府的门口,凌家很是意外——凌庆父子回来了,跟凌母说了情况,让才从宫里回来没多久的凌母赶紧进宫找凌贤妃。此时凌母已经离开家,凌庆很担心,凌家哪一个女人能应付得了这个“凡品”? 第56章 言归于好 依着凌庆的脾气, 就把人关在门外又怎样?他今天丢脸可丢大发了,更扎心的是, 脸丢了, 便宜一点儿没占着, 装死叫人给抬回来的。他深恨梁家jian诈, 好好一出负荆请罪的戏,你配合着唱完不就得了吗?大家依旧一团和气。现在这叫什么呢? 事情却不能这样做, 如果今天敢把梁玉给关在凌家大门外面,明天一早整个京城里看凌家不顺眼的人就能添油加醒将凌家说得骄横无礼。再传到圣人的耳朵里, 又是一场大闹。 凌庆忍着气, 给女儿分派了任务:“你去相帮你的嫂嫂们,务必将这个‘凡品’打发走了。男女有别,我也不想见她!你打起精神来!” 凌珍珍又是数日不曾得到萧度的消息,担心萧度担心得揪心, 投缳之后她的身体也很弱,赶上天冷入冬, 愈发没有精神。家中一切顺利的时候,凌庆也是疼爱小女儿的, 这是一个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 拥有家里其他人都不具备的那种养尊处忧之下培养出来的气质。 遇到事情这个样子就不能让凌庆满意了, 凌庆骂道:“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是要给谁看?一旦‘凡品’得志, 全家都要被人踩到泥里了, 到时候有你哭的。” 凌珍珍忍气吞声, 随嫂子们接待梁玉。 出迎的还是之前那个小娘子, 梁玉与她称得上面熟,见面就叫她“阿嫂”:“阿嫂辛苦啦,唉,这都是什么事呢?” “咳咳,是呀。嗳,咱们妇道人家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怎么弄的。随他们吧,他们闹他们的,咱们好咱们的。” 梁玉仿佛开心了一点:“对。他们闹他们的,咱们好咱们的。” “真是对不住,阿家有事不在家。” “嗳,您看这事儿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