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众人看着苏鸾皆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不时还遮着团扇窃窃私语上几句。 这时,先前将秦夫人引荐给母亲的那位贵女,径直走了过来,关切的看看苏鸾,柔声问道“苏姑娘,发生何事了?” 苏鸾正好借着回答澄清,很无语的指着薛秋儿“这位薛家jiejie也不知是脑犯何疾,竟硬生生的跑过来对着我说,苏薛两家曾订过娃娃亲!我都从未听父亲说过的事儿,这jiejie竟真情实感的唤起嫂嫂来了!” 那贵女也笑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薛秋儿“天底下竟还有这等事?薛家jiejie莫不是嘴馋偷偷吃了酒,说的醉话?同时未出阁的姑娘家,哪个不知闺誉大过天?” “我……”薛秋儿蹙眉杵在那儿,她是没料到苏鸾这才刚刚坐下,竟交了个同一鼻孔出气的伙伴儿。两人一起将她数落一番,顿时面泛起羞赧,转身离开。 苏鸾只知薛秋儿败下阵去,却不知输在哪儿。直到先前为自己帮呛儿的那位贵女笑着拿个果子递给她,嘴甜的自我介绍道“权当是赔礼!苏meimei来捧场妙菡的生辰,却受了如此委屈。” “不过今日真是高兴,认识了两位苏家jiejie,以后咱们京城里啊,又添了两位妙人儿!”说罢那姑娘看着苏鸾和苏卉友好的笑了起来。 苏卉一听这便是候府千金,今日的小寿星,忙上前恭维上几句。倒是平日里善言的苏鸾沉默了下来,只不错眼珠儿的盯着眼前容色清丽的姑娘。 苏鸾也总算明白,为何刚刚薛秋儿被这人怼了数句,却不敢还嘴,只灰溜溜的逃开。原来面前这位,竟是汝阳侯的幺女沈妙菡。 书中,沈妙菡只是个被一笔带过的人物,对她的样貌和品性皆没有详细描述。只说是位候府庶女,不择手段的搏出头想压过嫡女,才最终自食恶果,酿成悲剧。 故而苏鸾本能的以为沈妙菡是个心思歹毒,不知廉耻的女子。从而对她也没有太多的同情,只是透过她,加深了对陆锦珩阴毒的印象。 苏鸾从未想过,沈妙菡会是眼前这个看上去热情友好的姑娘。 “你叫苏鸾?”沈妙菡笑吟吟的着看苏鸾,见她点头后,又道“这名字真好听。” 这突如其来的友好,让苏鸾有些不自在起来。如今沈妙菡天真烂漫的说着话,苏鸾脑中所想,却是这姑娘被太监戏侮的场面。 沈妙菡这会儿明明乌发浓密,身穿锦衣头戴珠簪,苏鸾却仿佛看到她剃度后,青灯相伴,素衣佛珠加身的模样。 “苏姑娘?” “苏姑娘?” 被沈妙菡连唤了两声,苏鸾才回过神儿来。而后有些慌乱的起身,“沈小姐,不知候府的净房在何处?” 沈妙菡笑笑,立马唤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来,附耳吩咐道“引着这位苏姑娘去净房。” “是。” 苏鸾跟着那丫鬟离开杏林,在那丫鬟远远指了净房方向后,苏鸾便让她先回去。丫鬟离开,苏鸾漫无目的闲逛,她自然不是真的要去方便,只是想出来透一口气儿。 哎……为何要如此颠覆她的三观?那候府千金非但不骄奢yin逸,恶积祸盈,甚至还待人友善,不摆半点儿贵女架子。 这要她如何冷眼旁观? 第11章 正午时分正是丽日当空,仲春的天气便是如此,早晚两头微带寒意,这会儿有盛华日光的照拂,即便吹了风也是融和骀荡。 汝阳侯府的几个丫鬟排着队从苏鸾身旁经过,经过时还极有礼的朝她微微带笑颔首。她们手中端着朱漆描金的木托盘儿,上面打着红绒的毡子,其上再放玉盘,讲究至极。 苏鸾知道这是快要开席了,她借着方便的由头,已在外透了好一会儿气。这会儿怎么也该回了。 转身正想返回杏林,苏鸾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子极恭敬的声音“苏姑娘,烦请留步片刻。” 苏鸾回头,见一绑袖劲装打扮的年轻男子正向她微躬着身子。男子五官端方,身材精壮,一身行头虽一眼便能看得出是大户人家的随从,但面料上乘,亦是精工裁剪,背后主人的身份透着不一般。 “你是?”若是寻常外男,苏鸾兴许不便答腔,但这人对她的确是恭敬至极,连眼神都刻意回避。故而令苏鸾心生好感,看来这户人家的家规是极严的。 “苏姑娘,小的是雍郡王府世子的贴身长随炎华,是特意来给苏姑娘递个东西的。” 闻声,苏鸾面色微怔。陆锦珩的长随,难怪先前看上去便隐隐觉得有几分面善,想是之前打过照面儿的。不过她怎么没想到今日的场合,陆锦珩也会来。 “世子……给我递什么东西?”苏鸾忐忑问道,同时飞快回想书中情节,之后万分笃定,没有这么一出! 炎华没急着解释,而是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四个角一层一层的剥开。最后显露出一块儿两截的玉。 盯着那两块儿玉,苏鸾不由得皱起眉头来,陆锦珩这是打算赏她东西么?可她一没立什么功,二也没有赏人碎玉的呀。 书中的陆锦珩,的确是给原主一些明里暗里的实惠,可是从来不会这般无理头,让人一头雾水。 “这是?”苏鸾抬头将视线移至炎华脸上。 炎华没有抬眼,而是避嫌的将头埋得更低了些,解释道“这枚玉环,是圣上赐予我们世子的,世子一直戴在身上,可是刚刚摔碎了。” “这……关我何事?”苏鸾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炎华的话,便如一道晴天霹雳炸在了苏鸾的头顶“这是苏大人碰碎的。” 苏鸾“……” 书中没有这一出,苏鸾很笃定!书中陆锦珩的确是有一枚出镜率很高的御赐玉环,从头戴到尾,没有坏过。现下这根本不是原剧情,故而,这是…… 碰瓷? 苏鸾脑中闪过此二字。不然即便是玉碎了,为何不与肇事的正主商议,偏生遣炎华来吓唬她一个小姑娘?她一不掌管着苏家财产,二也不是什么能工巧匠,找她既不能赔也不能修。 醉翁之意不在酒……居心叵测! 饶是心下腹诽,苏鸾嘴上却也不敢明着质疑。只暗暗恨道,书中的陆锦珩暗中帮了原主和苏家那么多回,可怎的如今换成了她,陆锦珩就要刁难了呢! 毁坏御赐之物不论是无心还是有意,都不是一桩小事,若追究起来怕是不易善了。 “那世子可有说,打算如何处置此事?”苏鸾语气莫名软了下来,人在屋檐下,哪容她不低头。 原本刚穿过来时,苏鸾还曾暗戳戳的庆幸过原主自带大腿,想着实在混不下去了随时可以抱上一抱。可如今看来,这大腿太粗了也不是好抱的,对方随便翻个身儿,就能将人给压死。 “苏姑娘,小的只是奉命将东西递给您。至于其它,小的不知。”说罢,炎华双手将东西往苏鸾跟前递了递。 纵是打心底里不想接,可苏鸾也不得不伸出手去,将裹着碎玉的帕子接过来,好好叠放起来。 这时炎华也又夹着两分好心的添了句“苏姑娘,其实这等事苏大人也并非有意,说起来,可大可小,全凭世子心情。” 听了这话,苏鸾也大约明白了,陆锦珩这是点着她去代父求情呀。 可陆锦珩到底为何要如此?明明此前陆锦珩对原主做了那么多都不求回报,如今却拿着一块玉来给她下套儿? 此处是西院儿,候府设宴招待女眷们的地方,故而炎华依命将东西送达也不便多留,深鞠了一躬转身要离开。 “等等!”苏鸾立马唤住了他,满面愁容,颇有几分病急乱投医的意思“您应是世子身边的贴心人,能否劳烦在世子面前美言几句,请世子宽宥体谅?” “这……这有些话一传就变了味儿,小的嘴拙,还是苏姑娘自己去说的好。”说罢,炎华朝着苏鸾再行一礼,这回脚下生风般走的利索,苏鸾再唤时,那距离已足够让他佯作听不见了。 如今话说的更是明白,苏鸾更加确信陆锦珩是要她去求这个人情。可眼下两院儿皆是开宴之际,显然此时去不合时宜。苏鸾只得一脸悻悻的先回了杏林用宴,打算细忖一番再定。 回到宴席时,寿宴正要开始,苏鸾四下里环顾一圈儿,竟发现薛秋儿不知何时已回了隔壁席位坐。 以先前薛秋儿离开时的狼狈,苏鸾满以为她是要拂袖回家了。毕竟今日是汝阳侯幺女霍妙菡的寿诞,任哪个作客的被主人当众给下了脸面,还好意思继续留下来吃酒? 这薛秋儿,果真是个皮糙的。 发现苏鸾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薛秋儿隔空也给苏鸾飞了一记眼刀。暗暗心道谁又看不懂谁? 在苏回宴席之前,薛秋儿也是堪堪回来。薛秋儿远远看到苏鸾跟不知是哪府的下人暗通款曲,心里总算想明白了苏鸾当初为何百般的推拒她哥,原来是生了攀高枝儿的心思! 薛秋儿想着,苏鸾既坏了她的精心设计,还近乎毁了她的闺誉,她薛秋儿又岂是个干吃哑巴亏的?趁着今日人多,她得让苏鸾也尝尝那时的滋味儿! 届时不论苏鸾想勾搭的是哪家公子,怕是都要对她敬而远之了。 呵呵。思及此,薛秋儿已快掩不住面上的得意,匆匆填了颗糯米丸子进嘴里,那软糯瞬时在口中化开,美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特殊情况才21点哒,明天起还是18点见噢~ 第12章 粉粉白白的杏花开满枝头,风一拂过便撩落几瓣,好似月宫仙子将天丝织就的霓裳撕成了碎片儿,洒落人间。 琉璃钟,琥珀浓,就着和畅的惠风与馥郁花香,汝阳侯府一顿完满的午宴算是用毕。 京中的勋贵官宦们,最喜的便是凭借各种由头欢庆上一番。今日张府的娃满月了,明日李府的女儿寿辰,后日赵府纳了个妾……事都是小事,可这人与人间的交情,不就是在推杯换盏间笃密的? 故而汝阳侯府的千金过寿,又怎会只是一顿饭便草草结束。汝阳侯府早半月便请来了柳州最好的戏台班子,今日午宴过后就要在东院儿开场大戏。 用饭时是男女宾分开各自用,但看戏时便要合在一个院子里。 西院儿的女眷们,已开始有人陆续离席往东院儿转移,苏鸾也匆匆拿帕子抹干净嘴儿,看看身旁的母亲和苏卉“咱们也早些过去吧?” 苏鸾心下想的是趁着坐序未定,可以趁乱先与父亲见上一面,问问摔玉之事,看看父亲有何应对之策。 而秦氏抬眼不动声色的环顾了圈儿,说道“再等一会儿吧,那边几位主人还没动,我不宜如此失仪。” 苏鸾顺着母亲所指看去,果然见候府的大夫人及霍妙菡的生母都还在主位上坐着。小辈儿心盛,一听有戏看早一刻离席不显什么,可母亲离开的确是有些失礼。便又道“那母亲,鸾儿先去看看父亲,您过会儿与三jiejie一并过来。” “也好。”秦氏应了句。 苏鸾起身离开,苏卉有些羡妒的看着她,却也没敢多说什么。 穿过杏林时,苏鸾见有三位早先离开的贵女凑在一起小声聊着什么。 “我送的是前些日子北疆进贡来的冰蚕丝,是淑妃娘娘去年赏赐我母亲的。” “那可真是珍贵呢!比起你这有钱难求的冰蚕丝来,我那百两一颗的南海东珠真就不值一题了。” “听说今日候府的席面儿,一只虾都要十五两呢!若是太过悭吝,岂不真的成了来讨席吃的了。” …… 原来是一帮贵女,在炫耀各自送给霍家小姐的生辰之礼。苏鸾对此虽觉不屑,但也隐隐有些愧疚,母亲选的那一套银壶的确是寒酸了。 “苏家meimei!” 刚错过那几位贵女,苏鸾便听到她们唤她,顿觉一股子厌烦涌起,她是真的不喜与这些人打交道。然而起码的礼数也是要讲的,故而苏鸾转身笑笑,“几位jiejie可是有事?” 其中一人迎过来,极显熟络的握上苏鸾的手,“苏家meimei,正有个事儿想请你帮忙呢。” “什么忙?”问这话时,苏鸾心下已有堤防。她与这位张家千金并没寒暄过几句,如今却摆出熟稔架势,但凡交浅言深,多是别有意图。 只见张家千金说道“苏meimei,今日是霍家小姐的寿辰,我们几人早便备了小节目,想给她送份惊喜。孰料其中一位meimei的脚扭了,原本定好的四人上台拆祝寿贺幅,这下便少了一人,想请meimei顶上。” 听完这话,苏鸾倒也没急着答复,而是暗暗思忖了一番。若是没听到先前她们送礼的那些话也就罢了,如今正因礼薄而惭仄,她倒是有心成全她们一片心意,毕竟霍家小姐今日还曾帮过她。 “那好。”苏鸾终是点头。心忖着无非就是上台帮拆一下祝寿贺幅,举手之劳,又何必扭捏推辞。 张家小姐的眉眼立即弯成了月牙儿,拍拍苏鸾的手“那可太好了,一会东院儿见。” 先行离了这三人,苏鸾径直往东边去。 才入东院儿,苏鸾便见父亲苏道北在月拱门下踱来踱去。他眉头深蹙成一个‘川’字,右拳一下下的往左手掌中捶,热锅上的蚂蚁般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