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但心底，其实也有几分好奇。

    说真的，霍迦林的卧室极为干净整洁，床头柜上放着专业医学书，甄灵翻了两页，懵逼了。

    是外语的，看起来像是德文，下面的书稿全是熟悉的复杂冗长的术语，甄灵平日里在学校里看这些东西就头大，现在更是瞥一眼就瞬间合上。

    甄灵转了几圈没找到想要的，却意外的在柜子下面看到一个精巧的盒子。

    她好奇的打开，对里面的东西感到熟悉而意外。

    她见过的，从前去找霍迦林，有一次不小心摔裂了他一个木质钥匙链。

    一个很旧很旧的粗糙小木门吊坠，一左一右写着平安，下面歪歪斜斜刻着两个红字，这次她终于看清了——子琪。

    这是一个很女性的名字，之前甄灵怀疑过这东西是他初恋情人之类的定情信物，现在这种猜测更深了。

    毕竟直到现在，她实际上对霍迦林的了解知之甚少。

    “我知道这些做什么，反正我是来道歉的。”甄灵咬着嘴唇小声嘟囔着，将吊坠放回盒子里，这东西一定对霍迦林很重要，所以才会哪怕被摔成两半依旧如此珍而藏之。

    她心口莫名的闷闷的，将东西放回去时才发觉旁边还有个小布包，她没忍住打开一看，愣了几秒后，忍不住微微一笑。

    那里面是一个崭新的小吊坠，是她从前做给他的。

    原来，他留着的。

    晚上，霍迦林从医院里出来，先给老杨打了个电话，“是我，你再去核实一下甄山岳女儿的身份，到底有没有弄错，我要确切的消息。”

    他挂了电话，开车去了附近的超市。

    家里的食材太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将就，但现在不行了，在卖完了生活必需品和蔬菜之后。

    等到自己逛到从来不会去的膨化食品区的时候，身旁是一排排的薯片饼干，看着手上拿着的荔枝糖，突然低嘲自问：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知道甄灵在跟他演戏，刚开始是一时兴起没有戳破她，现在难不成还打算和她继续这种莫名的同居生活吗？

    可一想到她甜美的笑，艳丽眉眼间露出的少女纯情，用甜软的嗓音喊着他叔叔，心底存再大的火，也朝她发不出来了。

    总归有些舍不得，明明从前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这种动摇，偏偏面对甄灵，自己的底线一再降低。

    但她如果真的是甄山岳的女儿，事情的性质便不一样了。

    霍迦林眸光一锐，摸摸将荔枝糖放回了货架上。

    “迦林、迦林哥哥！”有女孩惊喜的声音传来，“是你吗？”

    霍迦林侧眸，看到一个穿着黑衣黑裤，脸上带着一个口罩的年轻女孩，对方的身形过分消瘦，衣服空荡荡的挂在她单薄的身体上，气色极为惨白，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下面是深深的乌黑眼圈。

    尽管面前的人形象上比之前看起来相差许多，可霍迦林记性极好，很快认出来，他缓缓喊出她的名字，“安雨。”

    “迦林哥哥，太好了，你记得我！”安雨一只手按在胸口上，极力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她没想到为了绕开学校里的人来这边的超市竟然会意外遇到霍迦林，心底又惊又喜，她死死的咬住嘴唇，迫使自己不要太过激动，同时又涌出诸多的懊恼羞愧，她现在的形象太糟糕了，昨晚又被室友故意关到寝室外面，她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给她开，导致她几乎一整夜没睡，头发又没洗，现在的自己一定难看死了。

    女孩子，总是在意在喜欢之人面前的样子。

    但让她沦落成这副模样的人，安雨永远不会忘记。

    上次的计划没能成功，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迦林哥哥，我有话跟你说，是关于甄灵的。”纠缠在心头的报复欲望战胜了在心爱人面前的羞耻心，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在霍迦林面前揭开甄灵的丑陋面孔。

    “之前我一直没有机会好好告诉你，现在终于可以了，你知道吗？她真的是在利用你，从头到尾，她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报复我！”安雨通黑的眼睛里刺出浓烈的恨意，“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有证据！”

    第 34 章

    在听完安雨急促又颠三倒四的解释后, 霍迦林沉吟片刻，终于在安雨的期待中开口。

    “你是说, 她只是为了报复你来找上我, 仅仅是因为当初她误会你是散布流言的罪魁祸首, 所以她将遭受校园欺凌的原因都归结于你身上, ”霍迦林微微挑眉, “而你喜欢我，所以我和她在一起，对你就是最大的打击，是这个意思对吗。”

    安雨急切的点头, “对, 对！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天，那天我们在咖啡店的时候, 就是她约我出来，对我耀武扬威的炫耀她利用你成功报复了我, 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呀，我完全是被冤枉的，可我最难过的是连累了你, 对不起，迦林哥哥。”

    安雨声音哽咽，瘦弱单薄的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霍迦林看了安雨一眼，眼神冷清而过分清澈, 这样沉静的目光落在安雨身上，却令她后背蔓出一丝寒意，不禁打了个哆嗦。

    “迦林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安雨不安的舔了舔嘴唇，“不信你可以查她的手机，当天我发现她录音了，就是我承认了我的微博号id，因为她发现了我的微博号里一直在写关于你的事情，所以她才找到你的，她甚至用这件事来嘲笑我，”安雨流下眼泪，年轻娇俏的女孩儿泪水盈盈，无不可怜，“我已经被她害得身败名裂了，现在大学里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害了她，但这我都认了，可我不能看着你继续被她骗下去。”

    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不希望霍迦林再被甄灵蒙骗。

    少女泪水潸潸，娇俏可人，一张嘴巧舌如簧，温言善语。

    霍迦林露出微笑，冰玉一样的冷漠美男乍然微微一笑，仿佛昙花在黑夜中绽放，震得人心神大动。

    安雨看得呆了。

    与他温文尔雅的微笑成强烈对比的是他话语里的森冷，“按照你说的，甄灵是为了报复你才找上我，因为她知道你对我抱有深切的感情，可如果我对你这么重要，你为什么会和其他人交往呢，”他缓缓给安雨下结论，“想来，你的喜欢并不值几分斤两。”

    安雨脸色顿时褪白如雪，唯有眼下的红痣若鲜血般嫣红，宛如她藏在心里的赤红恨欲。

    这么多年来，她想过无数次表白的结果，却从未有过被这般被人估量的场景，一颗心仿佛是躺在马路上的玻璃珠子，被无数辆车无情压倒碾碎，只剩下一点点被磨碾的细渣，连拼凑都的机会都没有。

    安雨眼中的泪，汩汩而流，可眼前微笑的男人仿若看不到，从始至终，他都挂着如此和煦温柔的微笑。

    她终于意识到，这微笑，并不是对她的笑，而是她的索魂锁。

    一笑之间，将她所有的防备与戒心通通瓦解，不慎露出了自己真实而丑陋的内心。

    “你的嘴里没有实话，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听人讲废话。”霍迦林敛下眼中意味颇深的情绪，转身欲走。

    “等等！”安雨不甘心的出声喊住他，“我、我是交了男朋友，但中间很复杂，我一时解释不清，但我没有骗你啊，我骗谁都不会骗你的迦林哥哥！”

    “是吗，你说一切都是甄灵误会你才对你进行报复，你什么都没有做，难不成你去她的寝室偷东西也是她逼你的？”

    安雨急切的解释，显然事先已经想好对策：“那是我受了别人的蒙骗，是她寝室的人叫我帮她拿衣服，我根本不知道那是甄灵的床位，你看到那个视频了，就是有人存心故意拍下陷害我！”

    霍迦林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场笑话：“那项链也是别人叫你拿的了，怎么后来又会戴到你自己的脖子上？”

    安雨瞬间卡壳，一张脸苍白如纸，心中已经明白，无论自己再说什么，霍迦林也不会相信了。

    她死命的咬牙，不愿就此放弃，她得不到的人，甄灵也休想和他在一起！

    “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是我咎由自取，但甄灵也不是清白无辜的，她欺骗你，利用你，这些都是事实！”安雨几乎陷入癫狂了，她一心只想将甄灵置之于死地，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迦林哥哥你认识她才多久，我和她可是整个高中都是同学，大学我们也在一个学校，我太了解她了，你看她长得那个样子就知道了，根本就是一副浪荡sao货的脸，为了讨好别人，她可以跟所有人睡觉，高中的时候，她的外号你知道吗，她就是那种人人都能上的破烂公交！”

    霍迦林静静地看了安雨几秒，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片刻后缓缓开口，他问安雨：“伤害一个人，会让你这么开心的吗？”

    他的声音淡冷低沉，却宛若穿透风雨的利箭，狠狠地击中了安雨在风雨摇摆的心门。

    霍迦林沉沉道：“也许你现在无法理解，但我想告诉你，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无法阻挡你的光芒，毁掉一个人也不会让你变得更好，反而会令你逐渐暗淡，你会因此失去所有，无法自控的沉入黑暗深渊。”

    “无论如何，谢谢你为我担忧的心情，但不必了，至于甄灵，她是什么人，拥有怎样的过去，我会用自己的心去看。”

    “至于你说的那些话，既然你已经知道被欺凌的惨痛，就更应该谨言慎行，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如果你不同意，我也无话可说。”

    “唯有一点，”霍迦林淡冷的声音仿若一颗巨石砸的安雨七零八碎，“不要再打甄灵的主意，否则，你才会真的失去一切。”

    “这是我最后的忠告。”

    霍迦林言尽于此，决绝的转身离开。

    安雨恍惚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后，才无力虚弱的跌坐在地。

    心脏猛然急跳，不仅仅是被心上人打击的沉痛，更有恐惧不安的情绪在身体里狂舞。

    霍迦林将她看的那样明白，所有阴暗的、恶劣的、丑陋的心思都被他一一查明。

    所以，他才会留下那一句话。

    失去一切？

    她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一切的，但细想，也许他所指的一切，才是她不敢想象的恐怖境地。

    更令她怨恨不甘的是，他已经完完全全的站在甄灵那边了！

    无论甄灵是否欺骗了他，他都站在甄灵那一边！

    “为什么！”安雨泣不成声，崩溃的大吼，“为什么你们都选她！她有什么好……”

    很奇怪的，这时候鬼使神差竟然想到高中事与甄灵初识的时候，她看到马路上小猫的尸体，血淋淋的一片，她立刻被吓得哭了，周围人围过来时，她谎称看到小猫死了伤心，她当时吓得太厉害，满脸的泪水，仓皇的用手去擦，满脸满手的黏腻，这时候有人热心的递给她一包纸巾。

    抬起头，是少女娇艳的微笑，语气柔和的安慰：“别伤心了，我刚才去看了，小猫没死，擦擦脸吧。”

    是甄灵。

    那纸巾带茉莉花香，香韵扑鼻，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喜欢任何带有茉莉味道的东西。

    “我也不想的，”安雨喃喃自语，“可只要有她在，所有的人都看不见我了，我只是想要别人记得我名字，看清我的样子，不想当一个跑腿给她送情书的豆芽女，不可以吗，她拥有的那么多，我只拿走一两样，又有什么关系，可甄灵抢走的，是我的爱情，我的命啊！”

    “小雨，”有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娄健担忧的半蹲着问她：“你没事吧？”

    安雨看到娄健，一瞬间所有的情绪立刻崩溃，扑倒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娄健顿了顿搂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现在，也只有我们能互相理解了，小雨，我们和好吧。”

    霍迦林拎着袋子回家的时候，甄灵正大喇喇的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没找到手机，无聊的只能看电视打发时间。

    白天饿的要命，从冰箱里翻出三根黄瓜，咔咔啃了两根，剩下一根用刀切片做面膜，正美滋滋的享受呢，谁知道霍迦林不声不响的进了门。

    甄灵吓得立刻坐起来，脸上的黄瓜片跟下雨似的刷刷刷的往下掉，全落在沙发和地毯上。

    甄灵尴尬极了。

    心里又喊：完了。

    霍迦林这么严重的洁癖强迫症，这回她就是装失忆，也在这个家待不下去了。

    “你还在等什么。”霍迦林眯起眼，将袋子放到茶几上，“等着我给你收拾吗。”

    “不用不用，叔叔工作了一天这么辛苦，当然是我来收拾！”甄灵赶紧献媚补救，搞笑的是，她一说话，脸上的黄瓜片越掉越多，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她敷面膜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放了那么多黄瓜片啊！

    她这辈子再也不吃黄瓜了！

    好丢人。

    霍迦林没忍住，不禁笑了一下，他一笑，甄灵反而不怕了。

    笑笑笑，笑你个大头鬼。

    甄灵一边腹诽，一边满脸尴尬的低头捡黄瓜片，等都收拾好擦干净的时候，霍迦林从厨房里端着一个白瓷碗不悦的问她：“我给你做的面你没吃？”

    他还好意思说，一提这个甄灵就来气。

    谁家做面条，用牛奶做汤啊！

    她一口下去，差点没齁死她！

    寄人篱下，甄灵自然要委婉一点，“那个，叔叔用牛奶做的这个面条，实在是太有创意了，我自愧不如，没能跟上您的步伐，就没吃，我觉得以后还是用普通的水做汤就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