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萧渊穆坐在一边的长凳上，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视线落在远方。 宋暄和刚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萧渊穆就已经收回了视线，淡淡道：“不知道。” “哥哥……” 宋暄和再次低头，看到这个扯着他衣角的小萝卜头，蹲下道：“你多大了。” “六岁。” 宋暄和一愣，他这幅瘦弱的模样，他还以为他他才四五岁呢。 萧渊穆淡淡开口：“他有先天性心脏病，长得比平常人慢。” 小男孩听到萧渊穆的声音，吓得往宋暄和边上一缩，直接抱住了宋暄和的脖子，仿佛萧渊穆再多说一句话就会吃人似的。 萧渊穆淡淡收回视线，微垂着眼帘，平平抿着的嘴角似乎有一丝自嘲。 “哥哥……”小男孩趴在宋暄和肩膀上，小声道：“渊穆哥哥他是不是非常凶啊。” 宋暄和下意识看了眼萧渊穆，萧渊穆视线再次遥遥落在远方，似乎没有听到小男孩的话。 “他特别凶。”宋暄和严肃地点头，其他竖着耳朵听得小孩都是一个激灵，再次往宋暄和这边凑近了点。 “但是渊穆哥哥凶是为了保护你们和院长。”宋暄和继续道：“如果他不凶的话，福利院就会被坏人推垮，你们就没有家了。” 小男孩眨了下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萧渊穆，见他视线看过来，吓得一缩，颤巍巍道：“真的吗？可是良哥哥说，渊穆哥哥特别坏，他会欺负小孩子，还把小狗狗杀死了。” 宋暄和揉着小男孩脑袋的手一顿，脸上笑意不变：“良哥哥是谁？他在哪？” “他已经离开孤儿院拉。”有个小女孩道：“之前都是良哥哥照顾我们的，因为渊穆哥哥要上大学，院长奶奶的钱只能让渊穆哥哥上学，良哥哥不能上大学，所以他就只能离开了，他说要去赚钱啦。” “那个良哥哥说的？” 小朋友们点头：“嗯！” 宋暄和嘴角微抿，收起笑意：“他骗人的。” 小孩子们睁大眼，宋暄和道：“萧渊穆上大学有学校的奖学金，学校会发钱给他，所以不要用院长奶奶的钱，所以他上不上大学与萧渊穆没有关系。” 一个大一些的小女孩闻言鼓起脸：“你才是骗子！我看见过那只死的小狗，可可怜了！之前就是渊穆哥哥抱着它的，就是渊穆哥哥害死它的，还有良哥哥也是因为渊穆哥哥才不能上学的！你是个大骗子！” 小女孩说完，还拿起一个石块向宋暄和砸过来，宋暄和怀里还抱着那个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男孩，如果他躲闪翻滚避开，石头不砸到小男孩身上也会吓他一跳，别的孩子吓一吓没什么，这孩子的病情他不知道严重不严重，绝对不能冒险。 宋暄和换了个姿势将小男孩护在怀里，抬手挡在男孩的后脑勺上。 那块石头不小，估计得淤青个几天，只希望那小姑娘力气小些。 石头的破空声传过来时，这是宋暄和唯一的想法。 然而石头没有砸到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声音，宋暄和皱眉抬头，就见萧渊穆的手恰好在他头边上，抓住了那块石头。 “道歉。”萧渊穆冷冷看着小姑娘，一丝一毫也不收敛身上冷意，语气冷冽得近乎骇人：“三秒之内，不然这块石头会砸在你脑袋上。” 小女孩被吓得眼圈瞬间红了，其他孩子也害怕得往边上躲。 宋暄和站起来，看到萧渊穆冰冷得吓人的表情时有一丝惊讶，可视线落在他被划伤的手上时，下颚便绷了起来。 “和我去包扎伤口。” 萧渊穆巍然不动，眼里似乎凝聚着风暴，拿着石头的手抬起，冷声道：“最后一秒。” “对不起！”小女孩吓破胆一般地尖叫一声，说完这句拔腿就跑，生怕萧渊穆真的抓着石头去砸她。 宋暄和放开怀里的小男孩，将石头从萧渊穆手里拿出来，扔到一边，抿着嘴道：“谢谢。” 萧渊穆淡淡瞥他，抽回手转身就走。 宋暄和抬腿想追上去，刚刚那个心脏病的小男孩却抓住他的一脚，脸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惊吓浮起一丝红晕，小声道：“哥哥。” “怎么了？”宋暄和看了眼萧渊穆离开的方向，蹲下道。 “我相信渊穆哥哥是个好人。”小男孩眨眨眼，道：“哥哥也是好人，院长奶奶也是好人。” 宋暄和一愣，笑道：“你渊穆哥哥和院长奶奶是好人就算了，你和我第一次见面，哪里知道我是不是好人。” “你是。”小男孩倔强地看着他，然后勾着他的脖子，小声道：“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宋暄和笑道。 “渊穆哥哥没有杀小狗。”小男孩在他耳边轻轻道：“那条小狗是良哥哥杀的，我看见了，因为渊穆哥哥喜欢小狗，良哥哥才杀了小狗。” 宋暄和瞳仁一定，虽然他本来也相信萧渊穆不是会无聊道杀狗的人，但是听到一个小男孩用这样压得低低的平静童音告诉他一个在小男孩这个年龄过于残忍的真相时，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舒服。 小男孩松开宋暄和，有些怯懦又理所当然地道：“但是没有人会相信渊穆哥哥，因为小狗死的那天，渊穆哥哥身上很多血。” 第64章 六十四个大佬 医务室很简陋, 应该是与小图书室的结合，一面是三张掉了皮的黄色木柜子，装满了图书，另一面拉开一张帘子, 帘子后摆着医药架，就充作医药室了。 宋暄和立在门口, 视线落在窗口坐着的男人身上, 他神色淡漠，随意清理了手上的伤口，消毒之后连药酒都不擦, 就这么任由手心化进rou里的伤口这么大喇喇的敞着。 “你不要包个纱布？” 忍了忍, 宋暄和还是没忍住出声。 萧渊穆抬眸看他一眼, 落在他微微皱起的眉毛上时，突然眨了下眼, 问：“你觉得我杀了狗吗？” 宋暄和一怔, 刚刚小男孩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里。 之前他只接触过随和慈祥的院长以及活泼开朗的圆圆, 因为他下意识的以为，福利院就是这样, 虽然没有亲人, 但整体的环境确实和谐温馨的。 可刚才那块砸过来的石头，以及小男孩平静到理所当然的道理，让他第一次深切的意识到萧渊穆到底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长大。 还年少的萧渊穆抱着小狗崽儿，小狗被虐杀之后的尸体，萧渊穆身上的血迹, 周围的人警惕且怀疑的目光，这一切在宋暄和脑海里构成了清晰的图片，然后与眼前冷漠的萧渊穆结合。 黄昏的余光照不进萧渊穆漆黑的双眸，宋暄和抿了下嘴，觉得这一刻似曾相识，在太阳彻底下山的那一刻，他打开了手边的灯光开关。 医疗室明亮起来，宋暄和反问萧渊穆：“你喜欢狗吗？” 萧渊穆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得眯了下眼，听到宋暄和的问话后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对上他干净的双眸时，他突然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有些好笑，他也轻笑了一声，问：“你相信我？” 然后，他又问：“为什么？” 宋暄和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道：“我可没说我相信你，我只是问你喜不喜欢狗。” 笑容不过是昙花一现，萧渊穆的表情恢复了冷淡：“不喜欢。” “那就算了。”宋暄和有些失望地耸了下肩，转身去门外抱出来一只哼哼唧唧的小奶狗，道：“本来捡到它的时候想给你养的，我对养这些小东西没兴趣，既然你不喜欢我就放回捡到的地方。” 萧渊穆没看宋暄和的表情，视线落在他手腕里露出的小耳朵上，然后移开眼：“放回去吧。“ “要不给孤儿院这些孩子算了？”宋暄和提议：“我觉得那些小孩挺喜欢小狗崽的。” “不行。”萧渊穆声音冷淡，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 宋暄和挑眉：“为什么？” 小奶狗钻出脑袋，趴在宋暄和的手臂上，奶声奶气地叫唤着，一双乌溜溜地眼睛看着萧渊穆，好奇地打量。 萧渊穆皱了下眉，走到宋暄和身侧，没看他怀里的小狗，淡淡道：“这条狗放在这里，活不过一周。” 宋暄和抱着狗的手一僵，这次没问为什么。 “走吧。”萧渊穆率先踏出医务室的门，道：“到吃饭的时候了。” “狗怎么办？”宋暄和下意识地看了眼只有他一个巴掌大的棕色小奶狗。 刚刚从游乐区出来，他顺着路找医务室的时候，听到墙外面有哼哼唧唧的声音，有些好奇就又绕了出去看是什么，没想到在箱子里发现了这条小奶狗，当时他就灵机一动，萧渊穆是个什么人他很清楚，平时人家靠他近一点他脸色都会差一些，更不要说抱他不喜欢的东西了，那个小男孩说萧渊穆抱着狗的时候，他就想到萧渊穆应该是喜欢狗的，至少喜欢当时他抱着的那条狗。 所以见到这只小狗崽时，宋暄和便觉得找到了谢礼，送什么都不如投其所好，萧渊穆免了他的血光之灾，他怎么也不能单一句道谢了事吧。 而且，他其实也有些想要试探的心里，毕竟萧渊穆这种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宠物的那一类吧，在他眼里，喜欢养宠物而且能够养好的都是有爱心且有责任心的人，这两个形容，后者不算勉强，但是前者与他认识的萧渊穆实在不太沾边。 可是这么一试，宋暄和却拿不定萧渊穆是不是喜欢狗了，或许他喜欢的只是当时那条小狗吧。 这么想着，宋暄和也没想到把这条狗送给萧渊穆了，他问完又自己回答道：“我带回去养一晚上，明天让人送到领养中心去。” 萧渊穆不经意低眸与宋暄和手臂里伸着舌头的小奶狗对上，小奶狗鼻子嗅了嗅，十分兴奋：“汪！” 到食堂时，院长见到宋暄和手里抱着的小狗崽问了声，听说是他捡到的之后笑了笑，摸了摸小狗道：“那你可要好好照顾它，你看它多喜欢你。” 宋暄和微愣，垂头看向在他衣服里钻来钻去使劲摇尾巴的小奶狗，他并不是多么喜欢小动物的性格，但是此时见到巴掌大小毛茸茸胖乎乎的小奶团子在他身上活泼的乱动，还是觉得有几分可爱的。 他微微弯眼，觉得带回去养着似乎也不错，虽然没养过，但是找个人照顾也挺简单。 就在宋暄和这么想的下一瞬，他突然觉得大腿一热，连着他的裤裆，一阵冷风抚过，鸡皮疙瘩随着尿sao味一起向上，让宋暄和刚刚带笑的脸瞬间铁青。 院长见宋暄和脸色不对，关心问道：“怎么了？” “呜呜呜……” 小奶狗似乎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事，也不乱爬了，颤巍巍得提着爪子往宋暄和干爽的前侧走，似乎想避开湿透的地方，然而它本来就走不多稳，一颠一颠的，后退时不时踩滑，还没擦干净的地方擦在他的西装裤上，留下一滴滴水印。 宋暄和脸色更青，他从小就爱干净，不管是什么脏东西都不愿意碰，这时候被一条狗尿了一裤子，刚刚还想养狗的想法瞬间消散，他果然不适合养任何宠物。 “汪！” 一声带着惊恐的叫声响起，宋暄和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奶狗从他腿上跌下去，他伸出手要去接，却先一步被从旁边伸过来的另一双手接住。 萧渊穆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有些冷：“你在想什么？” 宋暄和翻了个白眼：“我裤子都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尿……我都不能生会气？” 萧渊穆将手里的小狗崽递回来，宋暄和唯恐避之不及地霍然起身，后退一步道：“别给我，你自己抱着，我腿上这一大滩……我怎么抱它。” “你怕它再尿你身上？”萧渊穆抬眸，脸上有一点类似于嘲讽的笑意。 “你管我怕不怕。”宋暄和下半身都是湿的，而且湿的部位尴尬，此刻心情也不好，但是他再不高兴也不至于迁怒一条小奶狗，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换身衣服。 院长也见到了宋暄和的裤子，现在是冬天，福利院的食堂为了省电没有开空调，只是用厚帘子遮住了大门，此时还是有些冷的，她担忧道：“小宋，你这样可不行，等会会冻着，渊穆房间还有他的衣服，你快去换一身他的。” 话落，宋暄和与萧渊穆表情同时一变。 宋暄和惊道：“不用了院长，我回去换衣服就好，不用穿他的衣服。” 萧渊穆本来也不希望宋暄和穿他的衣服，在某些方面，他也有些洁癖，但是见到宋暄和如此不情愿的态度，他反而挺想看宋暄不情不愿地穿着他的衣服的模样了。 “回去不堵车最少要三十分钟，堵车可能要一个半小时。”萧渊穆表情十分淡然，似乎只是在阐述他认为最好的方法：“你还是去换件衣服比较好。” “是呀。”院长附和道：“这湿裤子穿着一个多小时肯定会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