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生产队还是分了不少的工种的，壮劳有壮劳的活，像她们这种弱劳力，一般就是安排收种，还有看养猪场，放羊放牛之类的。其实放羊不错，当然，看养猪场的活也还行。 “嗯，所以今天我们放松一下，去集市转转。明天就得去队里面报道，看看是给我们几个安排什么样的活计。”马晓莲算计着，眼睛转了转，便找个由头说要去方便一下。 “我姐肯定是吃坏了肚子，不过野苕可真好吃。当然最好吃的，还是山塔菌啊，可惜这些得拿去卖掉换粮食了。”大妹等着的时候，和二妹叹气，俩人看着背筐里面一朵朵的小蘑菇，真是舍不得的很啊。可是，想到能换不少的粮食后，又兴奋起来。 “大姐可真勇敢，我们都不敢去深山野岭里面，她这到好……”二妹还在感叹，姐妹俩说了会儿话，这才意识到马晓莲进去好一会儿没出来了。 大妹有些急，“姐，姐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啊，哈哈，告诉你们我们这一次可真是有运气啊。我又找到了一堆山塔菌了。喏，赶紧走集市换粮票去，若不然晚了，咱们怕是没换的。” 马晓红，马晓枫看见她又拎着好几串山塔菌出来，又是欢喜又是蹦。晓枫更是嚷嚷着，“jiejie，我再进去找找吧。万一再找到一些菌子，我们就发大财了呀。” 马晓莲笑着一拽她，“还发大财，瞧你就这一点出息了。这十来斤菌子算下来，也就能换一些粮食和盐而已。行了，咱走吧，我都把那一片找遍了，能有这么多成色不错的菌子，算是好运当头了呢。走了。” 听她这样说了，马晓枫这才作罢，姐妹三兴奋的往集市去。 芭蕉镇是逢三六九才赶集，一到赶集的时候，人还是很多的。 姐妹三到了市集后，先去了解了一下别人的菌子怎么卖的，大概市场价什么的对比了解之后，就把背兜里面的菌子提了出来。早前就把菌子用一有点尖利的草把它串起来了。这会儿提着菌子吆喝着就可以卖，不象摆别的东西还得找摊位什么的。 “小姑娘，你这菌子怎么卖的？” 才提出来不一会儿，便有人感兴趣的询问。实在是，她们家的菌子看着新鲜，水灵灵的，且，还是半开不开的。这样的菌子是最好吃，也最香的。 …… 9.结下怨恨 “爷爷，你看着给吧，我这也是穷的没办法，家里就爷奶拉拔我们，没壮劳力干活，工分划拔的不多，根本没饭吃。你瞅着合适就给我换点粮票。” 前来买蘑菇的是一对看起来挺和善的老夫妇，俩人瞅着三个衣着寒酸的小丫头，老太太轻叹了口气，“唉，都不容易啊。这样吧，我们也不亏你们，你这一串菌子大约是一斤的样子，以市面价来算，一斤顶三斤粮食，我们就要两手，给你六斤粮票咋样？” 这价格很公道，马晓莲当下就点头成交了。 随后又都以差不多这样的价格售卖出去，有的人给的是粮票，有的则用的别的票来换的。最后算下来，粮票给了差不多二十斤。盐票给了有三斤的。最让马晓莲稀罕的是，这里面还有半斤的rou票。虽然十来斤菌子就这样换没了，但是换回来可以换吃的票也真是让人羡慕。 “姐，我们……可以回家吃rou么？” 看着马晓莲把rou票换成了rou，大妹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们家自打爸妈没了以后，可是再没吃过rou腥味儿了。饭都吃不饱的人家，哪里来的rou啊。 虽然那半斤rou就给了差不多一斤半的菌子，可马晓莲还是谗rou了。 “回家包饺子，这半斤rou包野菜饺子，好吃的很。一会儿吃饭用粮票换成面粉票。” 仨姐妹都咕噜咕噜的咽着口水，尤其是大妹俩人的眼睛都露出谗到不行的神色，又想乐呵，但是又怕人家笑话的捉急憋屈样儿。这样的俩meimei，把马晓莲乐到不行。也是，太久不见油腥的人，突然间要吃rou，那感觉就是撞大运了。 去换粮票的时候，是个穿着有荷叶边裙子的小姑娘，看起来年纪只得十七八岁的样子，五官也还秀气，只是那颧骨略有些高，嘴也很薄，有点象是某位大作家笔下的一个刻薄的人物。这年头，能有荷叶边裙子穿的姑娘，算是家境很是殷实的才能有这样的衣服，不少公家粮的都只是朴实的粗布衣服，的确良之类的都少的很。 看见这姑娘的时候，马晓莲有些犹豫要不要跟她说把粮票换成面粉票。按照粮食和面粉的兑换法，其实粮票一斤可以换一斤二两左右的面粉。可是，这姑娘给她的印象……似乎不是太好打交道。 “有事？”她还在犹豫的时候，那姑娘就瞅见她了。秀眉一挑，下巴一抬，虽然没更多的表示，但是她眼里的优渥感还是很明显。那是一种：我是城里人，你是乡下的人极度鄙视感。 这个年代的人，不少人以自己是城里人而自豪，事实上，这一种人大多数是小时候在农村长大，进城后，就想要处处显示自己的优越感来着。马晓莲暗自皱了下眉，还是笑着说明了来意。 “同志，我想用粮票换成面粉票，你看可以么？” 那姑娘眉梢再挑了挑，不耐烦的点点头，“也不是不行，不过只能一斤换八两。” 本来粮食换面粉就是一斤换一斤二两的。现在到好，还反过来要克扣掉二两。 “姐，咱们不换了，不换了吧。”大妹早前也听马晓莲打听的行情，知道怎么个换法。现在一听这粮食站的姑娘要这么换，她可舍不得。 “行，咱不吃饺子了。”马晓莲也觉得rou疼，她这才得了二十斤粮票，也不是这样折腾的呢。米饭比面粉顶饿，还是别亏着自己了。 这样一想，马晓莲就转身冲那看着有些凉薄的姑娘摇头，“不好意思啊，我们就不换面粉了，还是换十斤粮食算了。” “给你换你还不给脸，当自己是怎么回事呢，今天下班了没粮食再换。要换粮食，明天再来吧。” 谁曾想她们不想换面粉了，人家却是不耐烦的喝斥出声。 “这位小jiejie，看时间，现在也不过午吧，我知道的下午也在换粮的，这个点怎么就不换了呢～”马晓莲急着询问。 那姑娘亮着自己蓄的尖尖细细的指甲，眼一瞪，“我说不换了就不换了，没看见我们这儿正忙活着么，赶紧走，再挡在这儿，我叫人来了。” 好家伙，这是哪家的关系户来上的班啊，脾气可真冲。马晓莲心里挺郁闷的。 想了想，还是没站在这屋里面，而是转身退出屋。 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声，“土包子，给你换就不错了，挑三捡四，我还不侍候呢。就不给你们换，看你们怎么办！” “姐！” 大妹听到了这嘀咕声，她带着哭泣口腔的叫她，嗫嚅着，“人家……吃公家粮的，咱们……惹不得，姐，要不我们去给她道个歉，把粮票舍一点，换了吧。”马晓红说是这样说的，可是一想到一斤粮就得减少成八两，心就跟被刀子割了一样痛的很。 “不道歉，我先瞅瞅。”马晓莲擤紧了小拳头，若是一般的村里姑娘，或许就认栽了。但是，她虽然只有十三岁的身体，却是拥有成熟灵魂的成熟女人心。刚才那粮食站的小姑娘，明显就是想让她们吃亏还不敢声张。 可惜，她想错了…… “姐，你要怎么做啊？”大妹有点慌。 “来了。”正说着话呢，外面又进来一个要换粮食的夫妇，也是巧了，居然是早上买过她们菌子的那对老夫妇。 “咦，小姑娘们也来这儿换粮食啊？”老夫妇提着菌子，看见她们姐妹三还是很亲切的。 “是啊，奶奶，我们也来换粮的吧，那你们先进去换。” 马晓莲笑着，让这一对夫妇进去了，她站在远一点的地方，看见那刚才还对她们说不换粮的姑娘，正热情接待着老夫妇呢。等到她们在称粮食了，马晓莲就走进去敲了敲桌面，“同志，我们换粮食。” 郑娇杏一看又是她，没好气的挑高了左眉，“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换了，今天到点了。” “到点了，可是这位奶奶她们比我们晚点，还是换了粮食。看来这位同志你在这儿工作所有事情全是你说了做数，你们的站长呢？我要找他投诉，问一下他，是不是工作的同志要靠着心情好坏来给人换粮食？还是要让站长来查一下真相，那我就如实反映换面粉不成的事情？” …… 10.去下晦气 前面，杜娟华听着这话，再看看那换粮食的姑娘面上一掠而过的慌张，就叹了口气，“小郑啊，有些事情闹大了可不怎么好，你啊，看人家这几个小姑娘也不容易，应该怎么换就换了吧。” 郑娇杏也知道这事若真闹到了站长那儿，她这工作怕是要黄。当下就黑着脸缓了点语气，“刚才我跟你们开玩笑的，要换就换吧。” “是一斤米换一斤二两的面粉么？” 郑娇杏有心想说不行，但是还有杜鹃华夫妇俩在场盯着，她哪里敢说。当下就憋着气闷哼着回了，“是，一斤换一斤二两。” “哦，早说么，一开始就说可以这样换，我们也不用折腾了呀。小jiejie你以后可莫这样胡乱开玩笑，什么一斤换八两，我们会当真的呢。”马晓莲嘀咕出声，却怄的郑娇杏一口老血在胸腔上下不得。 不远处，杜鹃华再看着这姑娘的眼神，就带着些许的鄙视：看人家这几个小丫头就不容易，你一个小姑娘还这么压榨别人，年纪轻轻的，这心到是不轻！ 郑娇杏把称给称了，收票的时候狠狠瞪一眼马晓莲，后者还冲她顽皮的眨了眨眼，“jiejie要多笑哦，只有多笑的人，才不会显老，五官也会好看，听说才能找一桩好姻缘的呢。” 正准备提着粮食出门的杜鹃华听的噗的笑出声来，“你这丫头，早前就听你说话是个贫嘴的。没想到这会儿还学着调戏小郑了呢。不过小郑你也确实是要多笑，小姑娘家家的，心事不要太多。”这话可是含着别的深义，只是看她能不能听懂了。 郑娇杏赶紧附和，“可不么，现在的孩子呀，年纪小小的就一嘴的油，以后长大了还不定怎么样呢。” 马晓莲眨眨眼好惊奇的样子，“哦呀，我奶奶也总是这样说我，小jiejie的语气，跟我奶奶一个级别啊。” 郑娇杏愣住，等到反应过来人家小姑娘是在嘲讽她太老的时候，姐妹仨早就提着粮食走出去了。 “气死我了，下次别让我碰见你，臭丫头片子，敢跟我做对。” 郑娇杏柳眉到竖，长这么大，她就没吃过这样的亏。 回到家时，父母还在花园里面锄草，拜托父亲是退下来的地方小官的原因，分配房子的时候，这院子是带了花园的。郑娇杏慢慢走在林萌间，却听得父亲在说。 “我今天跟老首长打电话了。” “他老人家怎么样了？当年要不是他扶持一把你，咱们可没这么好的日子。” “可不么，所以我隔一段时间会打电话问候一下老首长，也寄些东西去。听老首长说，他孙子来咱们这一片当兵了。若是遇到了，有合适的姑娘什么的，就给介绍一下。” 郑娇杏的脚步嘎然而止。老首长的孙子，好象听父亲说小时候长的很周正的一小子，打起架来，更是呼呼的。难道，是那一个？记得父亲的相框里面，还有一个那小子的相片，当时自己看见时，也感叹还有小子长的那么好看周正的。 “老首长的孙子？就是当初你拿回来的老首长爷孙俩的那个孙子？” “对啊，你还记着呢，我听老首长说，他那大孙子长的挺好，就是一直不找孙媳妇儿有点愁人。这不让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在咱这小地方也找找，只要让他大孙子满意了，能带回家的，就算是他们家的好孙媳妇儿。” “老郑啊，你哪还需要去找外面的人呐，我们家可是有俩千金呢，咱们家娇杏，还有小妹，不都是可以找对象的。” “这？” 听到这儿，郑娇杏嘴角含笑。 若是能和老首长的孙子处对象，这以后可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就这样的一个粮食局称下称记个账的活，才不稀罕要呢。她郑娇杏生来就是有富贵命的人，就应当去首都生活才好。 这么一寻思，郑娇杏对于老首长和他孙子的事情，也就格外的上心。 …… 换了米和面，还有半斤rou，走在回家的路上，马晓莲内心真是火热的很。 “姐，包饺子，咱们赶紧回家包饺子去。” “是是，咱们还得在路上弄一些野菜呢。我记得早先我找到菌子的地方，还有不少的野菜，你们在后面慢慢来，我去那儿收获野菜去。咱回家了，就好包野芹菜饺子吃了。” “咕噜……”小妹直接干脆利落的用吞咽声响应了她的号召。 “哈哈，等着哈，我去收割野芹菜去，还有别的野菜，能有啥我就都收获一些。” 说完，也不管俩个meimei同意不，她甩开腿就往前走。 马晓红背着粮食想赶也撵不上，只得咕噜着，“大姐现在越来越爱单独行动了。”小妹是个没心的，“反正大姐越来越能干，能找到好吃的就是好大姐。” 这话说的马晓红哑口无言，姐妹俩背着一人背着十斤左右的粮食，走山路都累的直喘息。没办法，这身体根本就没养过，虚的很，走一步，白毛汗儿颗颗掉落。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就看见马晓莲正提着用大叶子包着的野菜，笑呤呤看着她们俩。 “姐，这野菜看着好水灵的。”大妹一瞅她手里的野菜眼睛都放光了。野菜若是水灵，都出来也好吃。 相反的，若是生长的不好，煮出来还有老茎之类的，吃着也涩的很。 “嗯，那儿有水源，所以这些东西长的还不错。走吧，咱们赶紧回家包饺子去。” 家里，万佛香在队里晒谷子，这心里还是牵挂着几个小的上集市的事情。 其实她也没怎么期盼着孩子们能带回啥东西，毕竟只有几斤菌子，想来最多就能换一个七八斤米差不多了。一想到米，她吞了吞口水，背上的小四啊啊的叫着。这孩子也是缺少吃的，到现在身子骨儿还软气的很。想到这日子的愁苦，万佛香脸上的皱纹就更深了。 自己那唯一孝顺的三儿子自打进山失踪以后，家里的日子真是清贫的心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