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这只是命运拿他开了一个玩笑罢了。 他再次鼓起勇气,端起药碗,准备一口气喝下去。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宋俨明那双带着希冀的眼睛。 “生下来,好不好?” 容玉甩了甩脑袋,咬着牙,那碗药已经在唇边了,可就是怎么的也喝不下去。 他尝试了无数次,可仍是却在最后功亏一篑,绝望之下,一个念头突然穿过脑海, 这是宋俨明的孩子啊,你哪里舍得。 那一瞬间,容玉手一软,药碗从手上跌了下去,沉闷地发出了一道短短的声响,很快洇湿一大片地毯,房间里顿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药味。 容玉泪流满面,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脸,慢慢地蹲了下来,他难以面对这样矫情的自己。 他双肩抖动着,却哭不出一声来,只任随泪水狼藉地流着。 半晌,他擦干净了眼泪,猝然起身,往门外走去。 书房的门口紧紧闭着,侍卫也已经被宋俨明遣走了,那重新刷了清漆的房门显得冷冷清清。 容玉喉头哽了哽,在门口站了许久,直至眼眶的肿胀热意渐渐散去,他缓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推门进去。 房内的人显然有些惊讶,立刻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不过还是被容玉看到了——一个牙白的酒瓶。 容玉眸色暗了暗。 若不是特定场合,宋俨明从来不喝酒,容玉悄声叹息,目光又落在宋俨明的脸上,宋俨明颇有几分不自然,他将酒瓶随手放在一边,向容玉走了过去。 “你得好好歇息,怎么在这儿?” 宋俨明将一旁的披风拿了过去,替容玉穿上,但声音难掩暗哑。 容玉知道,宋俨明以为他喝下落子药了。 宋俨明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的松青香,有种奇异的微醺的感觉,容玉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干嘛喝酒?” 宋俨明低了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悉心替他系好披风的带子,旋即理了理他面上的碎发,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走吧,我让嬷嬷熬了补粥,走,我陪你去喝点。” 容玉却是紧紧地拉住了他,不让他走, “我……我没有喝药。” 宋俨明瞳仁微微一震,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容玉,半晌,才哑声道, “玉儿,昨夜,我不该说那样的话,我允过你,要给你自由,也不会让你做不愿做的事……你,你不必如此。” “可你想要。” 宋俨明苦笑,他自然想要,天知道当他听见容玉肚子里有他的孩子后的那种欣喜若狂,可惜,人总有遗憾,他决不允许自己强迫他做不愿做的事情,本来他要亲自给他送药的,可最后,他还是难以面对容玉喝下那一碗药,这个孩子是他的,也是他的,他忍不了那种心碎。 只抚触着他的眉眼,“我更想要快乐的你。” 会快乐么,容玉想。 是因为宋俨明想要这个孩子,所以刚才他才没有喝下那碗药么。 容玉突然想起了那份舍不得的心情,他想,宋俨明是他两辈子最重要的人啊,他们从相厌到相爱,一路以来经历了那般多,对方的重要性早就超过了自己。 两辈子,他都有着严重的心理洁癖,讨厌着任何的肢体接触,可是他却喜欢宋俨明的触碰,亲吻,以及做*爱。 只因为他是宋俨明啊。 肚子里的,是宋俨明的孩子,他怎么舍得。 容玉凄惨地笑了笑,原来,是他舍不得。 “我舍不得,” 他紧紧地抓着衣角, “你的孩子,我……我真的舍不得……” 容玉又难堪,又自厌,又有终于说出口的畅快,矛盾的情绪充满了他的内心,叫他无法自控地流泪。 身上一紧,他已经被紧紧地包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第79章 风波 春末夏初,梅雨季节。 窗外的小雨正细细地打着芭蕉,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院子里栽种的桂花与月季愈发鲜活了,嫩芽开始染上青翠,在雨水的润泽下,显得格外有生命力。 容玉穿着一件月白的薄薄绸衫子,慵懒地躺在藤制摇椅上前后晃动着,他没有束发,只任随一头乌发披散着,他本就生得明艳俊美,这般情态看上了更是多了几分靡丽,叫人难以从他身上移开目光。 此刻,他的一只手正搭在隐隐凸起的小腹上,轻轻抚了抚,他睫羽低垂,看不清里面的神色,半晌,只叹了口气,将手移胸口上,把上方的话本给丢在一旁的矮凳上,矮凳上还放着一盅花胶鸡汤,鸡汤底下用一具精巧的小炉子煨着,散发着让人暖心的香味。 门口吱呀一声,进来了一个面善的婆子,婆子本是进来收拾碗盅的,但显然那盅鸡汤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她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担忧, “公子,这花胶鸡汤恰是火候,多多少少喝些,若等久一些,rou该老了。” 一听那鸡汤二字,容玉顿时有了恶心之感,不由抚了抚胸口, “劳烦嬷嬷先给我拿两粒酸梅吧。” 婆子面上带着几丝为难,“公子,你今日吃太多酸梅了,这酸梅虽能压制反呕,然而太伤胃腑,侯爷交代了……不宜多吃。” “可我真的吃不下。” “这……” 婆子无可奈何,却听身后一声低沉柔和的声音传来, “去拿颗酸梅来吧。” 二人齐齐回头一看,是宋俨明回来了,他还穿着官服,繁复的绛红色官袍衬托的他很是贵重英挺,他挥了挥手,让婆子先行退下去。 宋俨明打量着容玉,见他亦是眉目含笑看着自己,心间爱极,浑身的疲累尽去,顺手在几架上拿了条小毯子,给他盖上膝上,容玉轻轻扯了一下嘴角,搂住了他的脖颈,将脑袋深深埋进去, “不是叫你别焦急赶回来么?你也得回侯府那个家做做样子吧。” 宋俨明摸着他的头发,“你在哪里,哪里便是我的家。” 容玉心间一暖,心道自己何尝不是,然他没有说出来,只将他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二人温情脉脉,只觉得岁月无比平和,只愿这般心境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永无波澜。 “侯爷,老奴进来了。” 门口吱呀一声,婆子正垂手敛眉地拿了一小罐的酸梅进来,容玉欢喜地坐了起来,却被宋俨明接了过去。 “待会儿吃,先把鸡汤喝了。” 容玉看着一脸肃严的宋俨明,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了他手上的汤碗,闭上了眼睛,狠狠喝了半碗,宋俨明又给他喂了两块嫩一点的rou,这花胶鸡的火候恰好,味道虽不及容玉自己做的,但也不差,只容玉这段时日着实胃口不佳,等宋俨明再送到他嘴边,怎么也不肯开口了,只抢过一旁的罐子,拿颗酸梅压下愈发翻涌的呕意,这才缓了一口气, “妈呀,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宋俨明心怜,将剩余的鸡汤又重新放入温炉里面,摸着他的脸, “苦了你了。” 容玉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婆子说过了三个月便会好受一点,我怎么觉得这日子无穷无尽啊。” 宋俨明捻了捻他的衣领, “我已经让张太医开了些方子,正在厨房熬着,等会儿你喝了便不会这般难受了。” “希望吧。” 容玉想起了那些汤汤水水不免头痛。 他摆弄着宋俨明的蟒带,突然想起今日在街边听到的捕风捉影的传闻,便瞧了瞧他, “听说,陛下给你赐了好几个美人,是不是啊?” 宋俨明心下叹息,却是促狭地捏了捏他的脸, “怎么,吃醋了?” “比我好看么?” 宋俨明佯作思考,“听说有位是西域一等一的美人,等会儿回侯府看看去。” “美得你!”容玉揉捏着他的脸,将那张英俊端方的脸弄得微微变形,“你知道你脸上写的什么么?” “什么?” “容玉所有,他人勿近。” 宋俨明不由笑出声,心间柔情,只低头去亲他软嫩的脸颊, “我自然是你的,别的,我一概不碰,也不想碰。” “真的?” 容玉不怀好意支起一只腿来,如玉珠般泛着光泽的白嫩趾尖划在宋俨明的蟒绣腰带上,轻轻勾了勾,又往下,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 宋俨明眸色一震,“你——” 声音顿时沙哑了几分,“你这时候惹我作甚么……” 点到即止,容玉笑着正待收回脚,玉足却被抓住紧紧握在手心里,容玉能感觉得到他掌心的炙热。 “好了好了,我错了。” 容玉甚是识相,立刻讨饶。 然而那只纤细白嫩的足却被置在唇边轻轻吻着,宋俨明的眉眼似笑非笑,只斜睨着他,容玉哪里见过他这般轻浮孟浪的时候,只想将脚抽回来,怎奈挣脱不开,他紧紧抓着椅靠,咬着唇,半晌却是哎哟一声,他脸登时红了起来, “你——” 他怎能,怎能……容玉只觉耳尖都烧起来了,再难僵持,只颤着声儿, “好、好哥哥……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