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手中的混沌似感受到了陆压的磅礴怒意，红光越发亮，如镜刀面似出现了混沌怒吼的身影。美好安静的桃花谷天空中刹时黑云滚滚，电闪雷鸣之间，似有恶龙在云中翻滚咆哮。上古之神，陆压一怒。天地间亦为之变色。 闭目坐于桃花谷内的青离，在这天地变色间亦是蓦地睁开了眼睛。紧盯着翻滚咆哮于黑云内的恶龙，脸色虽苍白如雪，却还是神色镇定，手中宝剑早就幻了出来。右手握紧宝剑，左手掐指成诀，心中默算。这才算此乃陆压之故。 勉强起身，转身便看到不远处那小屋之上，一只若隐若现的混沌正仰天咆哮，似与天上恶龙相互呼应。周边草木乱飞，谷内桃花几乎在一瞬间被飓风刮落在地，而后又被卷起至空中，狂乱飞舞。 青离立在花雨中，狂乱的发与衣衫也在纠缠。 “陆压。”一声轻呼，打断了所有的一切。 天空中依然有黑云滚滚，只是电闪雷鸣之势渐弱，恶龙也慢慢蛰伏安静，唯有屋顶之上的混沌还在不甘的挣扎咆哮，只是几下之后，亦慢慢盘旋于屋顶。身影敢渐渐消散。 “陆压。”又是一声轻呼。“我怕。” 微尘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似要毁天灭地恐怖至极的陆压，耳边听得外面雷声滚滚和震天的怒吼，又似想起了五年之前在秦国的那次。 她不明白那叫天谴，只知道那雷在身上那种几乎要燃烧灵魂的痛，只知道那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小白，与没曾见过的师父。所以至此之后，她极怕雷声。 在微尘说出那句我怕之后，所有的一切消失得干干净净。混沌再次沉睡，桃花谷外的天空亦恢复了平静，只是满地的残花和光秃秃的树枝还在证明方才的那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青离手中的长剑也重新隐没，踏着满地残花，朝屋子那处而去。 “我亦怕。”陆压如获至宝，轻叹了口气，像失而复得了件宝贝般，俯身轻抱微尘。收起了所有的放荡不羁，嬉笑怒骂，沉重的低声呢喃道。 静立门外的青离，右手捂住心脏，那里有些疼。晃然想起这里曾在前几日被微尘刺了一刀，只是当初不觉这般疼痛。今日不知为何，疼得他有些措手不及，只得站在这里不敢动弹。 微尘抬手搂着陆压的脖子，低低的开始哭泣。“我将师父刺伤了，我心里很难受。像刀割般难受。” 这大约是陆压第一次见微尘哭，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将她抱在怀里，却也不知如何安慰。一下一下拍打着她背。感受着微尘的眼泪落在他的脖颈里，烫伤了他的皮肤，灼伤了他冰冷许久的心。 “若是他再也不原谅我，再也不愿见我。我该怎么办？”微尘哭得悲切。“我想他，想见他，想和他道歉。只要他原谅我，在我心上插一刀我也愿意。陆压我想师父了。我也想小白了。” 陆压听闻此言，心中一窒。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微尘，我怎会让人在你心上插一把刀子。有我在，无人敢欺你。连你师父也不可以。” 只可惜微尘沉寂于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自是没有听到陆压的这番话。 木门吱吱呀呀被推开，门外阳光倾泄而入。青离慢慢收回手，一如既往的模样。逆光而立的他，眉眼寂寂，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神圣至令人不敢直视。 微尘抬头见到他，猛地推开陆压。翻身下床，跪倒在地。 “师父，我不是故意伤你的。请你原谅我，不要丢下我。”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压抑的哭声，惹得陆压无比烦躁。他看着骤然失去温度的怀抱，突地觉得一阵失落。 “师父……师父……师父。”微尘跪地上，哽咽着低声祈求呢喃。“请原谅我。” 青离负手站在门外，默然看着跪在地上，低至尘埃里的微尘。心里的那道痛楚亦越发难受，千年之前的微尘上仙骄傲至何种境地啊！爱他却从不曾祈求得到他的一丝垂青，只因他的不信任，宁可舍了修为，灰飞魄散亦不愿抛下骄傲解释，纵身跳下了诛仙台。 可是现在，只有一魂一魄的她。丢了所有的一切，唯一记得不忘的便是他。他似乎再一次看到了她的下场。 青离缓步走至微尘面前，慢慢蹲下扶起她。拭干她的眼睛，将她抱入怀中。所有温情的动作却不及他的一句话。 “微尘，师父曾教导于你，以善待人，不可妄动杀念，痴嗔贪念皆不可执着。” 微尘抱着他，眼泪流得更凶。心中后悔莫及，她不住的点头。“师父，我再也不妄动杀念了。我一定好好听你的话。你不要丢下我。” 青离轻抚微尘的头发。“不，做错事了就惩罚。你伤了我，不尊师重道再先，在我阻止之后却还妄动杀念在后。这些你都要受到惩罚。” 微尘却是连哭都不敢，静静等着青离接下来的话。陆压也垂眸静听。 “我要将你逐出师门，从此之后我不会再见你，你也不准找我。”青离松开微尘，再一次抬手将她腮边的泪水一点一点仔细拭去。看着她低声道：“微尘，从此之后你不要提起我，不要想我，我不在是你的师父。你要一心向善，好好修炼。若有朝一日，你得道成仙了，再来寻我。” 微尘死死拉住青离的衣袖，泪水涟涟。“师父，你不要丢下我。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 陆压亦惊诧至极，他几步走到青离面前，怒声道：“小微尘做错了什么？若不是别的妖魔鬼怪来桃花谷伤了她，她又怎会出手。且以她的浅薄的法术，你若不来，死的定是她。青离，难道你便想看着她再死一次吗？” 青离苍白着脸色，冷淡疏离似看陌生人看着微尘：“错了便是错了。你好自为之，我走了。” “师父。”在青离踏出门槛时，微尘叫住了他。脸上是大片大片的绝望。她哽咽得几乎语不成句，破碎的声音悲伤至极。“师父，你会想我吗？” “不会。”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不要想。” “那我想小白了，怎么办？师父，你把小白找回来好不好？” “不好。” “师父，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你带我回家，你带我回家。” 青离终于转过头，看着跪在地上仰头望着自己的微尘。一字一顿道：“记住我的话，若你一日不成仙，我便一日不见你。” 说完便不顾身后微尘撕心裂肺般的呼喊痛哭，甚至未招祥云，直接纵身而起忍着重伤御风而行。陆压看看微尘，又看着御风而去的青离。怒极顾不得其他，便也纵身追了出去。 追到青离时，青离正在桃花谷口，欲强行破开结界离去。怎奈身受重伤，一时破不开结界倒罢了，反倒被反噬之力震得伤势更重。捂着胸口，正在大口大口吐血。 陆压冷冷地看着，也不打开结界。 好不容易止住了吐血之势，青离靠着一棵桃花树站定，脸色发青。 “为什么？”陆压道。 青离又猛烈地咳了几声。“你只知微尘因青丘之故跳了诛仙台，只知青丘风珈是我未婚妻，那你可知青丘因何而逼得微尘跳诛仙台？” “我不需要知道。” 青离闭了闭眼，似在回想什么。他缓缓道：“微尘因喜爱于我，而断了风珈两尾。青丘因此闹上天庭，逼得微尘跳了诛仙台。” “放屁。”陆压粗暴的打断了青离的话。“虽我与女娲后人微尘上仙不熟，但我亦知她冷清骄傲，且女娲一族向来独居一偶不与人为敌。若非亲眼所见，这等诬赖你们竟然相信，真真可笑。” 青离勾唇笑了笑。“现在信与不信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再赴前尘。”他睁开眼睛看着陆压道：“只要有青丘在，天庭便容不得她。” 陆压轻蔑一笑，张狂至极到：“青丘，天庭又怎么？若我想护她，青丘天庭又能耐她何？” 青离也笑了，笑得亦轻蔑张狂，唇上还沾染着未干的血迹，这一笑之间，眸子流光溢彩竟是妖冶至极。 他白衣黑发，本该是高高在上不染尘烟让诸天神佛，世间众人仰望不可触摸的上古之神而存在。 但是现在却妖冶至极，斜飞入鬓的长眉，轻束于脑后的乌发，白衣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轻蔑张狂的眉眼，无一不透着邪气。 “陆压，情不容她与我，唯有舍我而护她活。” 青离说完，也不待陆压回话。便一挥衣袖，方才都还坚固纹丝不动的结界，轰然倒坍。 情不容她与我，唯有舍我而护她活。 情不容她与我，唯有舍我而护她活。 唯有舍我而护她活。 陆压默然注视遥远的南极天，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混沌再现。天际黑云翻滚，却无电闪雷鸣，龙鸣虎啸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