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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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靠着软枕喘了口气, 陈鸾忙倚过去替她平抚胸口,低着头柔声细语地劝:“祖母息怒, 您身子不好, 动不得气。” 手心手背都是rou,平素碰了哪块都是疼, 更何况现在是要活生生剜下这块rou来, 老太太只觉着身子里的血液都涌到眉心处,胀痛得不得了。 “当真……当真没有旁的法子了吗?”老太太乌青的嘴唇哆嗦几下,整个人如同风中的残烛,那点昏暗的光随时都可能熄灭掉。 陈鸾神色复杂,白净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个细腻的羊脂玉镯子,还是她出嫁那日老太太含着泪塞给她的。 她神色复杂,别开眼不去看老太太脸上的灰败之色。 陈鸢挑衅算计在先, 屡次三番, 加上前世的新仇旧恨, 今时今日,就是陈鸢磕头认错跪死在她面前, 她也再生不出半分恻隐之心了。 陈鸢若是真如了愿入了东宫,头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她。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彻底消停下来。 真应了她前阵子对陈鸾说的那句话,虽然日子过得不会多太平, 但好歹衣食无忧呢。 今时今日,这话可不就反弹到她自个身上去了? 陈鸾伸手抚了抚帕子上的花纹,掀了掀眸子,难免有些意兴阑珊,淡淡地反问:“若不如此,真由着她陈鸢入东宫,祖母能担保她不会生出像那日那样的事端?” 谁也无法保证。 还未进东宫就有这样天大的胆子,自尽威胁东宫储君,更可怕的是还有个糊涂而不明事理的爹在背后撑腰胡来。 日后还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祸连侯府。 陈鸾掀了掀眼皮,接着道:“再者,莫不是祖母真认为殿下还是从前那个殿下?” “能任朝臣摆布,和傀儡一样,由着爹爹插手将胆大包天爱犯事的庶女塞进东宫?” 似是有所忌惮,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每字每句里都夹带着锋芒。 不知从哪吹来的风卷起半角床帘,老太太倒吸一口冷气,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手里的佛珠手钏几乎拿不稳。 “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祖母也应有所耳闻,鸾儿与太子殿下殿下的这桩婚事并未一帆顺风水到渠成,其中波折,祖母当比谁都清楚。” “鸾儿与殿下有年少相伴之谊 ,是以殿下念着旧情,格外宽纵些,可这并不是国公府得寸进尺的筹码。” 老太太是何等聪慧人?这些话,陈鸾不说,她心底也是门清,只是到底还是心存侥幸,想着保下那个一时昏头的庶孙女。 老太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祖母知道,你也不容易。” 踏入了那扇宫门,又有哪个是容易的? 不过都是将无奈埋在心里,有苦自尝罢了。 “既然你已拿定了主意,这事便照你说的办。”老太太不得不妥协着松了口。 陈鸾身子悄然放松了些,而后站起身来,亲自给老太太倒了盏热茶,广袖上描着的小叶牡丹拂过茶盏上那个寓意极好的寿字,一触即离。 她将茶盏送到老太太手中,眼睑微垂,道:“此事还得麻烦祖母。” 她到底是嫁出去的姑娘,饶是太子妃,也不好插手多管庶妹的婚事,不然难免落人口舌惹人诟病。 老太太明白她的意思,她接过递来的茶盏,有些疲惫地睁眼应下:“等你今日回去,我便同二丫头说。” “今后如何,都是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陈鸾侧脸柔和恭顺,又同老太太说了好些话,直到老太太喝下的那碗药发了效,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了才替她掖好被角,站起身来出了里屋。 与此同时,正院书房里,气氛近乎凝结成了冰。 纪焕大刀阔斧端坐在黑檀椅上,两条狭长的剑眉微皱,气势凛然,桌案前摊着一份奏疏,白纸黑字,洋洋洒洒一大篇,全是弹劾废太子纪萧的。 陈申立于一侧,国字脸紧绷,不时观察一下座椅上男人的神情。 男人生得俊美无俦,偏生眉间总是含着一两抹阴鸷寒凉,不由得叫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陈申面色不由得更凝重了几分。 蛟龙少时潜伏泥潭,运筹帷幄多年,终而崭露头角,这样的隐忍心计,任何人都轻视不得。 书房里熏的是调香馆所制佩兰香,白烟袅袅而起,气味如兰淡雅,又有清利头目之功效,故而多放置在书屋堂院。 纪焕目光再一次漫不经心地瞥过那份还未呈到皇帝跟前的奏疏,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陈申向来会察言观色,这会忍不住低着声道:“殿下若是觉得可行,臣今夜稍作整改,明日便呈交养心殿给皇上过目。” 纪焕站起身来,布着些薄茧的粗砺手指拂过那些力道遒劲的字符,终于开口,道:“此事不妥。” 陈申脸上的笑容稍淡几分,沉吟片刻,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开口:“殿下宅心仁厚,不肯行落井下石之事,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从前庸王一派党羽众多,为避免夜长梦多,咱们总该先下手为强的。” 庸王犯了那样大的罪,皇上却只将他幽静王府,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未必没可能使法子叫龙椅上那位心软,重新起复任用。 纪焕掀了掀眼皮,冷然道:“国公爷也说了,那是从前。” 为了利益而聚在一起的散沙,个个心怀鬼胎精明得过分,纪萧被幽禁王府,除了几个坚定的老□□,竟没有一人上奏为其求情。 乌合之众,翻不起风浪。 龙椅上那位身子病重,可脑子还没糊涂,他这前脚才将小姑娘迎入东宫,后脚镇国公就上折子参纪萧一本,任谁都能觉出些微妙来。 到时候只怕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孤心中自有计较,国公做好分内之事即可。”纪焕声音清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笑非笑地望着陈申,道:“孤记着月前,国公爷与庸王在听雪楼举杯畅饮,他还曾唤过你一声岳父?” 玩笑话从男人嘴里吐出来,半分也没有玩笑的意思,陈申额上登时就冒出了几颗豆大的冷汗,他搓了搓手,咽了咽口水,讪讪地道:“殿下说笑了。” 纪焕置若罔闻,勾勾唇角,道:“孤与太子妃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她入了东宫,孤自然百般呵护,国公爷也该好生整顿府上,丫鬟婆子碎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应有个尺度章程。” 明显的意有所指,暗含警告,言语间尽是对他那嫡女的维护之意。 窗子外有风吹进书房中,吹散了袅娜而起的香烟,也吹得陈申后背冰凉。 竟不知何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正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陈鸢与丫鬟端着两盏香气四溢的热茶走了进来。 今日她打扮得格外用心,头上簪着精致的鎏金蝶钗,穿着一件流彩堆花云锦裙,两颊生晕,双眸含情,瓷白的茶盏与葱白玉手交叠在一处,说不出的韵味风流。 她身子比陈鸾丰/腴些,两人美得各有千秋。 “殿下请用茶。”陈鸢将茶盏轻轻放在纪焕身侧案桌上,声音娇糯,一双眼眸媚得能滴出水来。 美人倾心,这样直白的眼神与诱惑,是个男人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坐怀不乱。 可纪焕甚至没多瞥一眼,他有些不耐烦地皱眉。 这女人身上抹的什么香? 难闻得很。 陈申冲着陈鸢使了使眼色,而后轻咳了两声,走到纪焕身侧,道:“臣前日写给殿下的那封信……” 纪焕长身玉立,神色晦暗,抚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默不作声,就在陈鸢脸红心跳的时候,听到了男人一声轻嗤。 “国公府的二小姐?” 陈鸢抬眸,满脸不胜娇怯,轻轻颔首,福了福身,道:“回殿下的话,正是臣女。” 纪焕的眼里蓦的蒙上一层化不开的浓雾,神情阴鸷得不像话,声音中蕴着浓烈的威严与不喜,“孤与太子妃大婚当日,你做了何事?” 这话一问出来,陈申与陈鸢的脸色齐齐变得惨白,后者立刻跪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 她从没想过真的寻死,她正青春美貌,若说真死,自然是不舍得的。 她只是想让陈申看到自己的决心,从而为她谋划入东宫的事,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逼得他妥协。 事过之后,国公府自然会选择灭口,她不用担心这事传露出去。 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到底陈申见过大场面,他愣怔一会后迅速回了神,一拍衣袖半跪在地上,辩解道:“殿下容禀,小女年少不懂事,那日之事全因对殿下芳心暗许,真心一片,还望殿下明察,原谅小女。” 陈申话音刚落,陈鸢白皙的脸颊上就滑落两条泪痕,哭得无声,惹人怜爱。 第35章 书房之中, 窗子半开半合,外边天空越见阴沉,瞧着是要下雨的阵仗, 夏风里带着闷热与压抑,吹进屋子里, 荡得人心浮气躁。 纪焕漠着脸不说话, 整个书屋便只听得到女人低低的啜泣哽咽声。 陈申只以为纪焕抹不开太子爷的颜面主动开口,于是在心中打好草稿, 斟酌着开口, 道:“微臣小女虽是庶出,可平素吃穿用度,包括教学的先生,皆是比照着鸾儿来的,性子最是温顺乖巧,此次若非因对殿下的一片痴心,也不会做出这等傻事来。” 听着, 倒是真像那么一回事。 纪焕如鹰般锐利的目光落在陈鸢那张梨花带雨, 不胜娇楚的面庞上, 而后胶着在她精致的眉眼间。 那眉目间,蕴着与陈鸾三四分相似的神韵。 他长指敲在案桌上, 发出一顿一顿的轻响,陈鸢觉着跪得膝盖生疼,心却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男人终于开了口,带着一股子散漫的诘问, 似笑非笑,只叫人觉着捉摸不透,“这么说,倒全成了孤的过错?” 陈鸢纤细的身子一颤,咬着下唇低声道:“臣女不敢。” 陈申急忙朗笑几声打圆场:“殿下丰神俊朗,龙凤之姿,见过的女子自然都心心念念,一颗心全挂在殿下身上了。” 纪焕哑然失笑,这陈申别的本事没有,拍须溜马的功夫倒是到了家。 “殿下后院人少,鸢儿自幼善解人意,殿下每日处理完政务,听琴赏舞,消乏解疲,岂不美哉?” 陈申算不上是个沉迷贪恋美色,整日溺在温柔乡的男人,单看国公府多年没进新人,就能有所了解。 可这男人嘛,特别还是身居高位年轻有为的男人,生活总得讲究些情/趣。 太子妃负责管理后院琐事,端庄大气,却往往做不到温柔小意,担着正妻的名分,上要堵住外头悠悠之口,下要紧着后院作妖的侍妾,与夫君之间,最多就是做到个相敬如宾。 他镇国公两个女儿,一个稳坐太子妃之位,一个稳住太子的心,在前朝,也可成为一种助力。 纪焕大拇指指腹拂过方才陈鸢送上来的那盏热茶,茶香清冽,青黄的茶水褪去了灼人的热气,已然变温了。 “若她入东宫,国公府庶女,又是太子妃的meimei,孤该给个什么名分?”纪焕有些玩味地勾唇,似是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一般。 陈鸢猛的抬眸,胸膛狠狠起伏几下,一直蓄在眼眶里的泪珠簌簌而下,这回却是真真正正的喜极而泣。 只要太子松口,她入东宫,自然不可能真的做个无名无分的侍妾。 就算够不着良娣,也得是个良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