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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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蝉听着都觉得自己骨头疼。 但是那个小姑娘摔落下来之后, 却颤巍巍又站了起来, 完全感觉不到痛, 她就像是被一股力量拖拽着,摇摇晃晃,轻声笑着。 她的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而她身边那个死掉的老爹也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路小蝉歪着脑袋,因为除了那个小姑娘和她的爹, 还有很多人的脚步声传来。 这些脚步,和寻常人走路的不同, 很沉重, 像是行尸走rou,却又隐隐透露着煞气。 他们就是之前保护孟夫人的孟家弟子! 倏然间, 这些弟子齐齐抬起头来,明明双眼无神,胸口空荡荡的,心脏被挖掉了,可手中却还握着佩剑。 这些佩剑离开了他们的手, 七八把剑齐刷刷袭向了舒无隙。 路小蝉只听见了撕裂般的风声,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舒无隙的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些佩剑还未冲入他一臂之距,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截。 剑身上缠绕着千丝万缕的邪气显了形,张牙舞爪要突破这层灵气的桎梏,却没想到被反噬,银蓝的灵光席卷而来,驱散了剑身上的邪气。 瞬间,这些剑反而被舒无隙所控制,调转了方向,如同一股洪流冲向了古树。 它们从各个方向横冲而入,劲力非凡,同一时间,所有石壁尽皆碎裂了。 路小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耳朵却能听出个七八分来。 当所有的石壁都消失了,眼前的场景,倘若路小蝉能看见,只怕嘴巴都合不拢。 古树之中的那尊邪神,正是孟夫人。 她盘腿而坐,低着头,全身尽是血污,路小蝉没有闻到让人恶心的血腥腐烂味,反而是一种邪到毛骨悚然的冷香。 像是她一直爱用的“墨竹”的香味,但却又比那种香气要瘆人。 古树每一根已经枯败的枝桠都被压的低低的,随时都会断裂开。 可就是这样,每一根枝桠的尖头上,都戳着一颗心脏,那些心脏并没有死去,相反还在跳动着。 路小蝉动了动耳朵,他觉得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密集的心跳声? 就在这个时候,枝头有七八个心脏忽然爆裂开,血浆喷了老远。 眼见着就要飞溅到舒无隙的身上,却被他周身的灵压所阻挡,噼里啪啦落在他面前的草丛里。 而孟家的几个弟子瞬间就像被取走了命一样,倒下了。 路小蝉伸长了脖子,咽下了口水——孟家弟子都死了,而且是死透了。 他们的剑落了下来,扎在了地上。 除了心跳的声响,路小蝉还听见了一阵一阵听似梵音,却比梵音要更加浑浊沉重的声音,那是有许多人在念念有词的声响。 路小蝉闭上眼睛仔细分辨,当他分辨出请他吃鲶鱼豆腐汤的那对夫妻的声音时,他惊讶道难以言喻。 当四面石壁碎裂,围绕着古树,是三、四十个村民低头跪拜,正在向邪神诚心祈祷的情景。 ——原来,整个陈家村都是邪神的信众! 之前那个骨头都碎了的小姑娘,手中握着江无潮的银铃铛,飞奔向邪神。 路小蝉忽然意识到什么,高喊道:“别让她过去——” 舒无隙以指代剑,一道灵气化作弓弦,将那小姑娘劈成了两半,但是却没见到银铃。 原来是声东击西,小姑娘的爹趁势跑了进去,将银铃掷出,舒无隙的第二道灵气已至,直接切断了老爹的双腿,而银铃正好落在了给路小蝉鲶鱼汤的大姐身上。 大姐接过了银铃,匍匐着朝着盘坐在古树中的孟夫人而去。大姐是活人,修真者不能滥造杀孽,舒无隙可以杀了把心脏和魂灵都奉献给邪神的小姑娘,却动不了大姐这个活人。 路小蝉用力拍了一下麓蜀的背脊,麓蜀发出了呜咽两声,却一点都没有上前的意思。 舒无隙怎么会失手呢?他怎么会让那个老爹把银铃人进去呢? 他明明看得见啊!肯定知道江无潮……江无潮多半也着了道,被控制了啊! 这时候,古树腹中的孟夫人缓缓抬起头来,睁开了眼睛,嘴角翘起,露出一丝诡异之极的笑容来。 陈家村的村民们根本就不敢看她的笑容,纷纷低下头来,紧紧趴在地上。 孟夫人的手不紧不慢地伸出来,她的手中还握着一颗心脏,它强劲地跳动着,能够隐隐看见附着在心脏上的那一层淡淡的灵光。只是这层灵光被邪气浸染,越来越微弱。 就在古树的最顶部,有一个人影双手被附挂在树杈上,他的位置是最高的,高过了穿在树桠上的所有心脏。 哗啦一下,树上的人掉落了下来,仿佛毫无知觉。 可就在触地的瞬间,单膝着地,手中握着一柄剑,缓慢地抬起头来,正是江无潮。 江无潮只走了一步,路小蝉就听出了他的声音,高喊了一句:“江老哥!” 江无潮不为所动,眼中毫无精气,右手执剑,左手手掌将剑柄一把推出,银铃声响起,而且这一声和路小蝉之前听见的不同,像是地狱深处百鬼挣扎的轰鸣声。 路小蝉全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他下意识用力拽起锁仙绫。 却只听见舒无隙毫无波澜的一声:“别怕。” 瞬间,他从麓蜀的背上摔落了下来,只是还没趴地,就被什么东西一口给吞没了。 是麓蜀展现了灵兽的形态,将路小蝉吃进了肚子里。 路小蝉的四周被麓蜀的灵气包裹起来,他能听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却像是隔着另一个世界。 此时,江无潮的“灵哮”剑阵已经冲向了舒无隙的面门,这整个剑阵都被沾染了黑色的邪气,却又比从前的剑阵要更加强大,试图把舒无隙完全镇住。 舒无隙的衣衫和发丝被牵扯而起,脸上的表情却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在各种充满嫉恨的诅咒声中,“灵哮”剑阵骤然压缩紧绷,力度也是成倍剧增! 舒无隙不过脚尖轻点,忽然就冲出了剑阵之外。 江无潮追了上去,他的鸣澜剑一挥,那道剑阵紧随舒无隙而去,层层摧崩,头顶上不断有枝叶噼里啪啦随着旋转的飓风掉落下来。 村民们有的正瑟瑟发抖,似乎是害怕了这一场交战,其中一个老妇人停下了祷告,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交战的江无潮与舒无隙,一片被剑阵卷落的树叶立刻刺伤了她的眼睛,她还没来及的惊呼,孟夫人看向她,老妇的心脏就从胸膛里裂了出来,古树的树桠猛地穿了过去。 路小蝉在心中寻思着,这个邪神恐怕已经附着在了孟夫人的身上了。 它会借孟夫人的身体,说明孟夫人有什么邪念非常强烈,正是它最需要的! 路小蝉想起了在离澈医君庙里,这个孟夫人明明说是来向离澈医君求子,可又能当着仙君的面为了一只桂花鸡而要剖开他的肚子!这样的女人哪里有一点即将成为母亲的慈心? 除非她压根就没想要孩子? 路小蝉猛地想起有村民想要上香却被孟夫人赶走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小心仙君降疫病于你!让你们受病痛折磨!” 也就是说在民间传说里,离澈不仅仅能治病救人,也能降病痛! 孟夫人煞气如此之重,她去仙君庙根本就不是为了求子!而是祈求仙君让家中小妾生不了孩子!饱受病痛折磨! 嫉恨之心如此深重…… 她恰巧又路过了何家村……那个小姑娘和老爹都是何家村迁徙到陈家村的人,他们都被挖掉了心脏,可是其他陈家村的人却在那里跪拜着…… 难道说何家村之所以会腐朽凋敝,是因为他们的村民都是“祭品”,而陈家村的人是信徒? 路小蝉心中骇然,想起了陈家村那对夫妻讲给自己听的故事。 那个外来的女子年轻貌美,被村里的男子所爱慕,从而引起了村里其他女子的嫉恨。所以那个外来的女子挑起了嫉恨,她是一切的根源……她也许就是最早引来邪神或者她就是邪神? 否则一个男耕女织几乎与邪欲绝缘的村子,怎么吸引的了邪灵? 陈家村的人不是自愿成为信徒的,只是他们的“嫉恨”不够深重,邪神无法“食用”更加无法“侵体”,但是嫉恨深重的孟夫人一来,就大大增强了这个邪神的威力。 路小蝉高喊了起来:“你们不要再拜那尊邪神了!你们不拜它,它就吸收不了邪欲!没有力量的来源,它很快就会被收服的!” 村民们听见路小蝉的呼喊声,仍旧十分恐惧,低着头闭紧了眼睛。 低着头的大姐嘴里的祈祷越来越慢,可她的丈夫立刻用胳膊肘撞了一下。 “那个瞎眼少年才多大!你若是听了他的话,邪神娘娘第一个杀了你!” 路小蝉重重的地叹了一口气,又大声道:“想想你们的子孙后代!难道你们也要他们活在这个邪神的威胁之下!他们说不定运气不好,做不了信众!这里地处偏僻鲜有外人,你们就不怕邪神等不及外人,把你们的孩子挖出心脏来,变成行尸走rou!” 大姐的眼泪掉落下来,她想到了自己才两岁的孩子,想到了他以后也会如此担惊受怕地生活,想到他的心脏被剖出来的画面,她咬紧了牙关,哪怕再害怕,也不肯再念一个字。 “老婆!老婆——想想……” 大姐侧过脸来,神色坚毅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就是想想我们的孩子!好不容易盼来了仙人为我们诛邪,可我们却害了他!现在又有仙人来了,我们还要助纣为虐吗?” 她的丈夫僵在那里,咬紧了牙关,似乎在犹豫还要不要祈祷。 “如果你们从没有因为嫉妒而生恨念,你们的祈祷对这位邪神娘娘是没得半点用处的!她把你们圈在这里跪地祈祷,不过是拿你们当挡箭牌罢了!因为修真者不得弑杀活人!” 路小蝉的声音洪亮透彻,古树腹中的孟夫人竟然动了。 她一脚踏出了古树,村民们一阵惊慌,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向着两侧撤开。 孟夫人一手捏着江无潮的心脏,一边走向麓蜀。 此时半空之中,江无潮与舒无隙正在酣战,江无潮连催三道剑阵,舒无隙却四两拨千斤地避开,数棵百年老树被江无潮的剑阵所毁,坠倒下来。 孟夫人歪着头看着麓蜀,笑容越来越明显,贪婪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朵根。 “没想到……时隔一千多年……竟然还能让我见到灵兽麓蜀……灵兽的肚子里装进去的是什么啊?” 孟夫人的手伸向麓蜀的嘴。 麓蜀双眼怒视,一声咆哮,罡风直击孟夫人,吹散了她的发髻,她的衣摆被拖拽着向后而去,她身后的村民们也被这一声咆哮震慑,那些胆小怯懦本来还在祈祷的,此刻也什么都忘了,他们抱作一团,看着孟夫人迎着麓蜀的怒吼,竟然一只手扣住了麓蜀的上颚。 麓蜀仰面抬起前蹄就要踩在孟夫人的身上,孟夫人身形一闪,如同鬼魅一般忽然晃到了半空中,猛地坐在了麓蜀的颈子上。 “好浓郁纯澈的仙灵气味。”孟夫人低下头来十分陶醉地一嗅,“能让麓蜀拼死保护的,不知道是哪家的小仙童刚学会了结丹,却因为成百上千年的修为漏出了丹海……小仙童是不是还没‘入势’啊?要不要jiejie来教你!” 说完,路小蝉只觉得周身震动,是孟夫人的手竟然一把摁住了麓蜀的背脊! “舒无隙!舒无隙!这个疯婆子来找我了!”路小蝉着急了起来。 江无潮既然称呼舒无隙为“前辈”,他们两个之间的修为差距自然是杠杠的,舒无隙陪着江无潮在古树林里飞来飞去那么久,怎么可能还没把江无潮给制服? 就在此刻,又是一株巨木倒下,整个古树林的顶上露出了一片夜空来。 浓厚的云层微微的游移,一丝月光从缝隙间垂落下来。 江无潮的脚踩在树干上,剑光闪过,一道剑阵差一点切中舒无隙的鞋尖。 舒无隙却在那道剑阵上一个借力,当月光掠过他的肩头,如同神秘的面纱一点一点被掀开,他如利刃出鞘的眉锋,山峦静卧的眉弯,眼帘轻启,灵气四溢而来,汇集成巨大的灵压,微弱的月光仿佛受到了一股力量的牵引,强盛如白昼,从九霄冲涌而下,形成了一个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