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怎么就出现得这么猝不及防,且每一次,说话,开车,等人,干任何事情都全神贯注。 “总监,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制片人在电话里大声问。 徐风回过神,走远了一点,将事情交代完。 然后他又坐回修车铺角落的塑料凳上,梁春雨就在他斜对面,低头聚精会神,手上动作不停,没有看见他。 徐风背靠着白墙,双腿一前一后微微错开,眼神望着斜对面,并没有出声。 手机被他夹在手指间左右翻动,一下一下。 期间梁春雨直起身去铁架子上翻了什么东西,拣了一把扭力扳和一个压力表,低头调试。 外面总检的小哥走进修车铺,对老板喊了句:“好了”。 老板正忙着,从支起的车盖后探头大声叫道:“小春,外面的车子修好了,你给客人对一下工单结账。” 铁架前的梁春雨应了声,抬起头往四周看,见到了徐风。 呆愣着与徐风对视了几秒。 “徐总监。”礼貌的春雨回过神后打招呼了。 车铺的老板停下动作了,看着两人:“小春,你们认识啊?” “嗯,是我公司老板的朋友。” “喔,这样啊。”车铺老板忙对着徐风笑了一下,“你好你好,我是小春叔叔。” 徐风淡笑了下点头:“你好。” 梁春雨把手上乌漆嘛黑的手套扒下来放一边,走到一个柜台前。 徐风跟过去。 她出了很多汗。黑t领口处已经打湿,现在是五月初,半热不热的天气,与她仿佛已经置身酷暑,格外容易出汗。 梁春雨从木桌左上角的一个小铁盒里找到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几圈,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了一叠工单刷刷刷翻起来。 脖颈处尾端短短的头发已经潮了,贴着一层细细的湿漉漉的汗毛,后脖领还有一道不知道哪里蹭来的灰印子,黑t的后领湿了一半,颜色深,并不明显。 梁春雨短发蓬松,最里面的一层因为出汗而粘在雪白的皮肤上,低着头的时候,蓬松的发顶垂下几缕,搭在额头。。 徐风望着随她呼吸微微阖动的轮廓,目光有些不自觉地怔。 她忽然抬起热得微微发红的脸,四目相对,她笑了下,复又低下头。 徐风垂下眼,心跳有些快了。 梁春雨的手往外一抽,手里一张单子。 “多少钱?”徐风在她身后问道。 梁春雨核对了一下:“368。” 车铺老板在另一边喊道:“小春,300够了。” “不用这么客气,没事。”徐风已经摸出钱夹,四张小粉红按在台子上。 梁春雨想了想,转开收银的小抽屉钥匙,找了一张50元的票子,连着车钥匙一同交给徐风。 徐风没接,梁春雨把手往前伸了伸:“抹个零头吧。” 她的手一直捂在手套里,手背捂得雪白,指节上却因拆卸组件沾了些机油。 徐风顺势接了过去:“这是你叔叔的修车厂?” 梁春雨点头:“嗯,他忙不过来我就帮帮忙。” “你家在这儿?” 这个问题最好回答,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但是梁春雨的回答很值得深究。 她说:“我住在这里。” 徐风把钱塞进皮夹,笑着挥手:“走了。” “好,慢走。” 不知谁的闹铃哈欢快地响了起来,闹铃内容是开心方向盘的经典曲目。 这是个提醒下班的铃声,小工门一听到,相互吆喝了几声,便纷纷收拾手上的公具,陆续洗手下班了。 徐风往外走,梁春雨进洗手间。 梁春雨的叔叔忽然过来拦住了他:“那个……。” 徐风懂他的意思,伸出手:“姓徐,徐风。” “喔,徐老板啊,”梁春雨叔叔忙脱下脏兮兮的手套,手在裤缝边蹭了蹭握上徐风的手,“到点儿吃饭了,你没约朋友吧,不嫌弃就在我们这儿吃吧。” 梁春雨叔叔语气诚恳,声音浑厚,话是客气话,邀请的意思也是真的。 徐风刚要拒绝,梁春雨洗好手回来了,梁春雨的叔叔连忙出声:“哎,小春,难得遇见,请你领导也一起在家吃吧!” 梁春雨没想到这茬,有点懵,轻轻“啊?”了一声,又“喔”了一声。 她把目光转向徐风,正对上徐风如珠般墨黑的双眼。 梁春雨拿不准注意,叔叔可能是好意,但如果被邀请者根本没有这个意向的话,这种好意的邀请反而变得有些让人为难。 徐风看她一脸刺探,握在手中的钥匙圈转了转,忍不住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想让我快点走?” 梁春雨忙摇头:“徐总监,我舅妈做饭挺好吃的。” 这应该是邀请的意思没错了,徐风垂下眼,莫名有些舒心。 他冲梁春雨的叔叔笑:“叔叔,那就打扰了。” “嗨!这有啥,”梁春雨的叔叔显得十分热情:“小春,快带你领导上去吃饭。” 梁春雨转身:“徐总监,吃饭的地方在二楼,你跟我来吧。” ** 这幢楼是个排房,底下一层当了修车铺,最里面有个楼梯,直接通到二楼。 二楼就是个普通的套房了。 入门正对厨房,婶婶张美珍正往厨房门口的方桌上端菜,打眼一看,脏兮兮的侄女领着个男子上来,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男朋友? 这么一想,张美珍又将两人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看那男人衣着打扮样貌都是顶好的,心想不能吧。 第15章 我送送你 也不是张美珍贬低梁春雨,实在是她太了解这个侄女了。 花儿为什么开得艳,因为要招蜂引蝶呀。侄女年轻不?年轻;好看不?好看;招得了人吗?招不了。 打小就没几个玩伴,五根手指数得过来。 自从死了妈卖了房子,交际圈就更封闭了,平日里也不化妆,衣服就那么几件。出门装备齐全,晴天自备茶壶雨天自携雨伞,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钢铁女汉。 这侄女长得是蛮清秀的,就是有点闷葫芦个性,死气沉沉,脑袋里不知道想些什么,跟她聊天你也聊不进去。 梁春雨将徐风领进屋:“婶婶,这是我老板的朋友,和我们一起吃顿饭。” 老板的朋友?要和我们吃饭?张美珍心里打着两个问号,打眼瞧去,徐风正正经经立在门外。 他冲着张美珍笑起来:“阿姨,打扰了。” 啧啧,笑起来俊得不得了的一个小伙子,打扮得也是干净,老阿姨张美珍这么一看,就有些喜欢了。 张美珍心里中意的就是这样礼貌又外向的孩子,顿时眉开眼笑,炒好的菜往桌上一放:“哎呀,不打扰不打扰,小春你们老板的朋友这么年轻的啦,快坐,我再加几个菜!很快好了。” 张美珍说着,就要替他拉开椅子,徐风忙上前按住椅背:“阿姨我自己来就行。” 张美珍笑着点点头,正要往厨房走,往梁春雨斜了眼,出声道:“小春,赶紧去洗个澡先,你看看你,出这么多汗,脸和脖子都黑了,这汽油味儿忒难闻了,跟你叔叔一个样儿。” 梁春雨应了声,拿扣在桌上的杯子倒了杯凉茶喝下,随即去阳台上收了几件衣服进卫生间。 期间听见婶婶不时热络地跟徐风攀谈些什么,两人聊得挺开。 ** 洗完澡出去,徐风跟叔叔梁勤生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婶婶扯着大嗓门在厨房和他们唠嗑。 三人竟然还挺能聊到一块儿。 婶婶瞄准徐风私生活,今年几岁啦女朋友有没有啦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啦。 叔叔专注于事业,在什么公司上班啦,做哪一行啦,前景怎么样啦。 徐风不紧不慢地一一回答,偶尔把话题拓展一下,三个人一派和乐。 梁春雨知道自己不怎么会聊天,但是徐风好像是那种什么都能应对的个性,讲话做事都是从容不迫的,这样的人,连春雨都挺佩服。 梁勤生见梁春雨洗了澡出来,便站起身:“小春,你来陪你们领导坐会儿说说话,我也去洗个澡。” 梁春雨说好,走到客厅。 她换了身衣服,淡色牛仔裤,半袖的衬衫,短发擦得半干,低头的时候一缕缕顺着发旋散开搭在脸颊两侧。 梁春雨在沙发上挑了个位置坐下。 恰好张美珍在勾芡,油锅烧开了,她顾着做菜,也停了话匣子。 于是就只剩梁春雨和徐风,徐风此刻不讲话,客厅顿时安静了。 没人说话之后,气氛有点冷,还有点尬。 这就是为什么张美珍把梁春雨看死的原因,这家伙就是不会聊天嘛。 梁春雨头一次对这种气氛感到不适,但毕竟是自己的地盘,人也是她邀请来的,这么干坐着真是有点坐立不安的。 莫名又有点热,她从小的体质就是这样。 客厅内有厨房飘出的油烟,梁春雨绕过沙发去开窗。 从徐风身边经过,她身上有干爽的皂香,手臂垂在两侧,弄到手背和指间的机油已经洗干净了,白皙的手背里几根青色血管,有些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