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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林杳面前,用纸巾缓缓擦拭少年脸上因为叛逆、徒劳反抗、自暴自弃涂抹的口红。 林杳眼里的戒备抗拒和恐惧全都消失了,只有脆弱痛苦和茫然无助。 “什么办法?” 恶魔低头,剔透的眼眸温和地注视着他:“他在想什么,他喜欢什么,为什么是林染被偏爱不是别人,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怎么看待你的,身为父亲为什么不爱自己的孩子,你的父亲不为人知的一面,想知道吗?” “想知道!我想知道!” 恶魔扬了扬唇角,将纸巾递给他,让他自己来。 神秘从容的声音随口说着催眠一样令人无法抗拒的话。 “小孩子的时候,通过哭闹、闯祸吸引大人的注意,可以获得暂时的目光。但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时候就不可以了。父亲的爱和母亲的爱是不同的,争夺父亲的爱就像争夺一块阵地,要将对方当成对手。” 林杳顺从又迷惑地看着他:“当成对手,然后呢?” “首先,足够了解你的对手。” 苏灵燃看向镜子。 林杳也跟着他看去。 黑暗房间的镜子里,模糊照出林杳一个人的影像。 “你跟林染某些角度很像。” 林杳看着镜子,镜子里的人眉眼尖锐、阴沉,不知不觉舒缓了眉目的线条,变得平静温和。 阴暗的眼眸也渐渐清澈轻盈起来。 变得陌生不像他,更像那个蛊惑cao纵他的恶魔,更像林染。 林杳下意识想挣扎,挣脱出这诡异的情境。 “你难道不想知道,和林染私下在一起时候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的?” 林杳僵住。 “不想知道,爸爸像对待林染那样对待你,是什么感受?被爸爸偏爱,是什么滋味?” 僵住的肢体缓缓放松,卸去了一切防备。 镜子里的人剔透的眼眸微弯,缓缓轻笑了一下。 衣柜打开,修长的手指从容拂过,挑出甚少被主人穿着的一套衣服。 不久之后,房门无声打开,又再次关上。 …… 林复城书房的灯几乎昼夜亮着。 他的外表冷硬,仿佛精力无限,但这段时间接连不休的工作到底也让他和普通人一样,会忍不住合眼打盹一会儿。 妻子这段时间伤心过度,在他的强制命令下早早回房休息。 不然,以前这个时候她会推开门进来,在他和林染商讨工作的间隙,给他们递上温热的宵夜。 安静冷寂的书房,光线昏沉,书房的门无声无息被推开。 银质的金属泛着冷色调的光,缓缓朝林复城而来。 “谁?” 林复城睁开眼睛,他的困意比他想象的更重,就像此刻的头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清明。 温热的红豆汤摆在桌上,暖黄色的灯光下,身姿优雅修长的青年侧脸的线条清隽温和,如同一丛明媚的青竹,闻言抬眼看向他,清澈眉眼从容清淡、安宁不动。 “爸爸又工作这么晚,对心脏不好。红豆补心,喝一碗休息一下再继续。” 林复城习惯地接过来,就像从前无数的夜半时候一样。 红豆熬得烂熟,浓稠和温度正好,是从前喝惯的味道。 林复城眉间习惯性皱起:“你妈还没睡吗?” 妻子是大家小姐,厨艺生疏,却热衷给他煮宵夜,只是每次因为各种原因煮不好。 林复城对食物并不挑剔,每次都沉默吃完道谢,之后一天多多少少胃会不太舒服,但他从来不说。 有一次林染发现了,却没有声张什么,只是后来都会陪着他母亲一起煮宵夜,母子俩一起煮出来的红豆汤就会很美味。 “已经去睡了。”青年看着他,“爸爸喝完也睡吧。工作总是做不完的,明天早起也一样。” 林复城仍旧皱着眉,手中的红豆汤喝得很慢。 “是有什么难事吗?”青年站在书桌不远处看着他。 林复城隔着灯光看去。 跟青年温和从容的脾性不同的是,青年并不是个爱笑的人,无论什么时候看去,清澈剔透的眉眼里都没有属于年轻人的鲜活的笑意。 像是竹林溪畔的水,从来不见阳光,却比阳光让人温暖安心,让人觉得安宁被救赎。 林复城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连呼吸也像是封闭的。 像个黑夜里孤独冷硬的岩石。 他绷得很紧,整个人像是要崩断的弦:“你是谁?” 青年站在那里,一转身就会拉开门走出去的距离,闻言,就像是哄着像孩子一样的父亲,温和又纵容:“林染。” 林复城一动不动,沉重的呼吸像是背着一座山,既想就这样倒下,又想继续褴褛前行。 但他终于还是颤抖起来,手指按下了灯盏的开光。 下一瞬整个书房灯火通明。 灯光照彻如白昼,光下的青年并没有消失不见,就像桌上的红豆汤没有消失一样。 林复城站着弓着身,手指撑在红木书桌上,用力到青筋发白。 瞪大的眼睛盯着从容温和的青年,像思念又像是痛恨,无力又无情:“我还不至于连自己的儿子都分不清。林杳你发得什么疯?” 通红的眼眶和发软颤抖的嗓子一样,仅仅只在刹那暴露主人的虚弱,错觉一样,很快便刀枪不入无坚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