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这单子看着挺单薄的,没有别人家那样名目繁多,但对于他们家眼下的境况却是如同雪中送炭。别看她家老爷是唐家嫡子,看着挺风光的,只是唐家本是书香世家,从太祖起就嫌银子是俗物不肯沾染。唐家能有今天的家底还的多亏了接连娶了几代嫁妆丰厚又能干的主妇。用鲁氏的话说,要不是婆婆、太婆婆们给力,唐家这会还不定怎样的穷困潦倒呢。 好在经历了许多事情,唐家男人现在不再像之前那样视金钱为粪土,只是等他们想开了时运也不济了。唐家至今还未分家,虽说这些年家里也做了些小生意,置了不少的田地。但是这么一大家子人,已经出生的男孙就有十来个,加上十多个孙女,每年光嫁娶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因此,唐知府谋的这个外任还是鲁氏掏了自己的嫁妆银子帮着丈夫疏通的。 这回他们一家来渝北,家里只给了一千两的安家费。要不是一路上都有各地富商的孝敬,这点银子都不够这些人路上花费的。要说私房钱鲁氏自然是还有的,只是她每每想到唐知府在京城那几个庶子庶女心里就有气,自然不肯全心全意的掏银子帮衬相公。 今儿办完这场筵席,公中的账册上就只剩下五百两银子。看着是不少,可是光每日的吃食开支就要几十两,这马上又要做春装、接着是夏装……哪哪都是银子。家里那个刚上任,就算是当官有点油水也不能这么快啊。 所以说大田氏的这份礼是真的送到她的心坎里了,金银锞子用来采买东西或是打赏别人都行,绸缎则可以直接做衣裳用。鲁氏不用看也知道亲家送的定是今年时兴的新料子,用来做衣裳定然不会丢面子。 想到这里鲁氏看程心兰这个儿媳妇自然是十分满意,这个儿媳妇真是娶对了,跟她娘家都很大方对自己也孝敬。就是有一点,要是肚子再争气一些就更好了。好在她已经有了三个嫡孙两个嫡孙女,因此倒也不是太着急。 鲁氏继续往下看礼单,等看到冯莺的贺礼时,只见她送了一座玉石摆件、一幅前朝古画、一套汝窑茶具和四匹浣花锦。 这些东西放在礼单里并不出众,但是鲁氏还是对三儿媳说:“你这个表妹啊真是客套,咱们又不是外人,她本就孤苦无依的,还送这么厚的礼,日后怎么过日子?” 程心兰扫了一下礼单,笑着答道:“母亲不用替她担心,这小妮子虽然和离过一次,但是手头宽裕着呢。她当初成亲的时候嫁妆里的现银加起来能有五六千银子。后来她婆家不慈和离的时候,我娘带着人去把她的嫁妆都给拉了回来,不过是少了几百两银子和一些布料。我祖母走之前把梯己也分给了她一份,大致能有一万两银子。加上手里的头面什么的,怎么也能有个两万多两的嫁妆。母亲不知道,前些日子就为了她置了个庄子露了财,就有人想要硬闯她家想强行霸占她的家产呢!” 鲁氏闻言皱眉问:“便是她在孤苦无依,也是你们家出来的,谁这么大胆敢做这样的事!” 程心兰把孙丁的事讲了一遍,然后说道:“母亲您自幼在书香门第长大,接触的也多是讲道理的人家,哪知道这些地痞流氓的厉害!这些人为了银子地位什么手段也使得出来,只要能达到目的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比这还下做的多了去了。” 眼瞅着婆婆的脸色愈加难堪,程心兰连忙转了口风:“这些人也就能在平民百姓面前抖抖威风,咱们这样的人家,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打我表妹主意的那个无赖也是被身边人给蒙骗了,人家想收拾了他好上位,就撺掇他对我表妹下手。” 鲁氏叹道:“这些人真是黑心,亏了你那表妹福大命大。要不那样温柔的一个小娘子摊上这事便是不发生什么这后半辈子也完了。” 程心兰附和:“可不是吗?我和我娘刚知道这事的时候都后怕的不行。” 鲁氏又道:“那个莺姐儿也还年轻,难不成你们家就让她自己在这过一辈子?” 程心兰轻笑道:“那倒不会,我娘这次过来就是要帮她相看一门合适的亲事。我娘说了她一日不定亲她一日不回京城。” 鲁氏心中一动,笑道:“这找婆家是大事可半点马虎不得,尤其是那个莺姐儿是和离过的,更要慎重才是。要是能找到那样知根知底的就更好了。” 程心兰听见婆婆这样说,半点没往别处想,只觉得婆婆说的话还很中肯。 鲁氏心里想的则是,今儿见那个冯莺言谈举止都很不错,嫁妆也很丰厚,比一些公侯家的庶女都要强些。又有伯府做后盾,这样的身份样貌足以堪配自己那个表侄了。 没想到她兴冲冲的找来表侄一提这事,人家还有些颇为不情愿。虽然没有只说,但是话里话外也嫌弃冯莺一来曾经嫁过人,二来不是永昌伯府的嫡亲女儿。 听了他的话,鲁氏只觉得心里一噎,挥挥手道:“我也不过是随口那么一问,你不乐意就算了。好了,我这里没事了,你先忙去吧。” 待他走后,鲁氏气的摔了个杯子:“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一直在旁边侍奉的心腹婆子立马上前宽慰她。 而此时的冯莺正在家里美美的补觉呢,丝毫不知道有人为了她闹了一场不快。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点拨 鲁氏对着身边那个嬷嬷说:“刘嬷嬷你瞧,这孩子还有没有点自知之明。嫌弃人家是和离过的,他自己不也死了老婆了吗?人家还没有拖累,他可是有俩小子要养的。还嫌人家不是伯府嫡女,哼,他这是跟谁攀比呢?伯府就算是还有嫡女能看得上他?要家底没家底要才能没有才能。要不是我记挂着她亲娘当年的那点子恩情给他碗饭吃,这会子他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呢!” 说这种机密事情的时候都能被留在身边,可见这个刘嬷嬷有多么受鲁氏倚重。 刘嬷嬷轻声安抚道:“论理呢,老奴是不该谈论主子的不是。只是我瞧着丰大爷这两年行事愈发的不着调了,远不如当初刚到太太身边时小心谨慎了。” 鲁氏冷笑一声:“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改日让老三敲打敲打他,要是还这般不知收敛,我自己三个儿子也不这么个表侄。” 接下来的几日,冯莺又随着大田氏去了好几户人家拜访。田氏的诰命在渝北觉得是称王称霸的存在,因此她们不管去谁家里,人家都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生怕她们不满意,再没有遇到任何不快的事。 尤其众人见大田氏不管去哪都把冯莺带在身边,这才正视到冯莺在程家的地位,心里不免对她多看中几分。 而得知田氏回来的消息,陆飞比谁都急着上门拜访,谁知偏偏上峰那里又有一项十分紧急的差事让他去北海关一趟。 等陆飞回来,打听到田氏还没走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当即也顾不得上午下午了,买了几样礼物就带着去了冯莺家。 听了下人的回报,大田氏皱皱眉头:“这人也真是的,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 下人回道:“小的见这位陆军爷风尘仆仆的,像是出了远门刚回来的样子。” 大田氏这才点头:“罢了,先让他进来吧。” 陆飞这回来是打着给大田氏请安的名义,冯莺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大田氏这回没有拦着她,女孩子嘛,不管心里怎么愿意该矜持的时候还是要矜持一点的。太主动了,还让人以为自家女孩没人要了呢! 原本对于陆飞迟迟不来登门的举动,大田氏心里是颇有些芥蒂的。要不是见冯莺对他有意,她都不想搭理这个小子了。直待见到陆飞的样子,大田氏才知道自己错怪人家了。 看着眼前这人黑干憔瘦的,只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大田氏用了好大功夫才把他和记忆里那个朝气蓬勃的小伙子联系起来。待听他解释说是因着紧急公务才耽搁到现在,大田氏只觉得心里那点气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反过来说道:“军情紧急,是该先紧着公事。你也是,刚从外头回来好歹先回去休息一下。我这里你早一天晚一天的有什么打紧?瞧你这满面风霜的,这回没少吃苦吧?” 陆飞咧嘴一笑:“我是怕再耽搁下去夫人再回京城了,那下官的终身大事就不知道该请谁做主了。” 大田氏并没有急着接话,而是说道:“行了,既然是来给我请安的,这回安也请了,我看你今儿实在疲倦,等改日养足精神了咱们再好生探讨这件事情。” 陆飞知道这种大事也不是一张嘴就能成的,因此他也没有多做纠缠,起身行礼道:“那下官改日再来给夫人请安。” 待陆飞走了,大田氏便去了冯莺的屋子。到的时候见她正在翻妆奁找东西,不由笑道:“人都走了,还要找首饰打扮不成?” 冯莺忙回道:“姑妈说什么呢?谁要为他打扮了?这不是刚才二妞送了帖子过来,说是后天就是她jiejie添妆的日子。那日孙丁那伙人想对我不利的时候正好被大妞瞧见告诉了我,这样我才早做了准备。这件事我算是承了她的情,因此想着挑件寓意好的首饰给她添妆。” 大田氏自顾自的坐到窗前的美人榻上:“照这么说,是该好生谢谢人家。你都预备送些什么添妆?” 冯莺叹道:“您是不知道,大妞她们家的爹娘颇有些重男轻女。大妞的婆家光聘银就给了八十两,结果全被她爹娘拿去娶儿媳妇了。更不用说她以前在咱们家绣坊做活挣下的银子,都被爹娘要去贴补了家用。结果到她成亲置办嫁妆了,她家连二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嫁妆里的衣衫被褥都是她们姐妹用自己平时攒的私房银子置办的。我想着依着她爹娘的做派,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出压箱银来,因此想着私下里给她一对十两的银锭。面上再给她一对金镯子和一对金戒指一些布料,也能给她的嫁妆添些分量。姨……伯娘您觉得如何?” 大田氏摇头:“我觉得不怎么样” 这话让冯莺十分惊讶:“太简薄了吗?” 大田氏没好气的看着她:“你觉得呢?虽说有陆飞在,她的消息看上去没有起到大作用。可是你想想,万一你不认识陆飞,要是没有她通风报信,会有什么后果?我知道你的想法,无非是不想出风头惹人注目,可是要我说你既然要做好人就干脆做到底。既然明知那个宋大姑娘嫁妆不丰,你何不多送她些东西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与她,心里自然是感激不尽。与你自身,也是一种无声的昭告。让世人都知道与你交好的人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偿。日后他人再有什么心思就要斟酌一二。” 冯莺听了之后半晌不语,是啊,自己以前只想着一味的韬光养晦。却忘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不把自己的实力和态度明确地表示出来,又凭什么让别人高看自己?而大妞的婚事,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