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相反的, 之前的大忙人莫思源这回反倒闲了下来。

    高考之后的假期很长，他没事做, 主动提出要去打份工，却遭到了桑爸桑妈强烈的反对。桑爸桑妈想让他趁着这个假期好好玩一玩, 放松放松这一年来他紧绷的神经。最后还是桑暖找到了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让他每天去接送她上学, 为她补课, 酬劳是零花钱翻倍。

    当然，多数都被她揣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很快，高考成绩下来。

    莫思源如常一马平川, 获得了全省第三、全市第一的好成绩。他利用自己曾经全国美术冠军的奖项做美术自招生，报考了沥川大学设计系。确认被录取的那天，桑爸特意给桑暖请了一天假, 开车带着全家到草原去野营。

    桑暖简直乐不可支, 好不容易挤出一天假, 在草原上尽情地放纵撒欢。

    似乎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着。

    这段日子以来, 桑暖发现自己和莫思源的关系似乎有了一点改变，但具体是哪里改变，她又完全说不上来。他们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 他教她画，她不去吵她，他接她放学，她就安静地跟他走。两个人之间很久都没有再吵过架，拌嘴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而那天的那个吻，更是都心照不宣地谁都不提起，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是太平静了吗？

    还是这样的和平根本不是她和莫思源该有的相处方式？

    桑暖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好像突然缺失了某样东西，让她总莫名觉得心慌。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桑暖又想不到。

    事实证明桑暖的感觉也不是完全没有由来的。很快的，她就发现了莫思源身上的问题。

    这天放学，桑暖走出校门，告别了丁小野和雅馨，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专属保镖莫思源。

    他最近似乎是有心事，总是沉默，发呆，平时不是早出晚归，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一整天都不出门，就连每天接她放学都开始迟到。

    她说过他几次，可是第二天他还是迟到不误。几次下来她也不催了。她等一等没关系，反正零花钱更要紧。

    桑暖给自己买了份冰淇淋，站在校门口左顾右盼。周围来接子女的家长你来我往，她边吃边抬头看平时莫思源过来的方向。

    就在这时，马路对面的一个影子撞进了她的视野。

    影子的主人是个高个子男生，身穿一套白色运动服，身形颀长，背脊笔直。他站在马路对面的一棵杨树后，树身遮隐了他半个身子，虽然看不大清，但是桑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可不就是莫思源？

    可真正让她惊讶的，是莫思源对面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莫约四五十岁，身着一身黑色西服，和莫思源大概身高。他的身后还停着一辆黑色汽车，车门还掩着，显然是刚从车上下来的。

    虽然对车的概念不多，但看那车的样子，桑暖也能猜到那车不菲的价值。

    桑暖惊怔住。

    隔着马路和人流，桑暖看见那个男人似乎正和莫思源说着什么，表情很严肃。

    莫思源却一直沉默着，半垂着头，貌似听得心不在焉。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桑暖感觉得到，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太好。

    男人一直说了大概有几分钟，莫思源终于好像不耐烦了，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他似乎是拒绝了什么，说完转身就走。

    男人急忙上前拉住他。

    莫思源面色微变，没有回头，而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这一句话，桑暖看他的嘴型看明白了，是“放手”。

    男人迟疑地放开了手。然后莫思源再不管他，迈开步子就向校门口走来。

    桑暖立刻缩着身子把自己藏在了树干后。

    她就说最近莫思源有问题！还真被她猜对了，而且这样看来，不仅是问题，还是个大问题！

    莫思源他……

    是遇见什么麻烦了吗？

    莫思源走到这边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走到桑暖身边，一只手直接夺走了她的书包，淡声提醒，“冰淇淋化了。”

    桑暖还在发怔，闻言低头一看，整只冰淇淋差不多已经化成水漓漓拉拉地流了一手。她刚刚只顾着看那一幕，完全忘了手里还有个冰淇淋，赶紧手忙脚乱地开始舔手。

    “……”

    忘了她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弱智儿童，莫思源无奈，从她书包里翻了半天，翻出一张纸巾，三两下帮她擦干净。

    然后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迈开步子离开，“走。”

    “去哪儿？”一口把冰淇淋塞进嘴里，桑暖快跑两步跟上。

    看他走的方向，并不是公交站的方向。

    “叔叔和阿姨临时有事出去了，让我带你在外面解决晚饭。”莫思源头也不回地说。

    ·

    莫思源带着桑暖到了附近大学城门口的一家拉面馆。

    拉面馆的店面不大，装修得却非常温馨。整家店的墙壁、桌子、椅子全部贴满了hello kitty的图案，满屋子都是粉嫩嫩的颜色，看得桑暖两只眼都花了。

    “哇！”桑暖瞅着这一屋子的胖脸猫，不禁惊叹，“莫思源，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不难。”莫思源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淡淡地说：“我有眼睛，走路的时候会看。”

    “我也有眼睛啊！”桑暖不满地皱皱眉。

    虽然她走路时不爱看路，但是她能保证，功能性还是没问题的！

    “嗯，”莫思源若有所思地在她脸上简单扫了一圈，下定论，“缺心眼。”

    “……”

    服务员上前来点单，莫思源点了两份经典拉面。过了一会儿，又上前送了两杯柠檬水。

    莫思源看了看墙上的表，现在正是高峰期，店里的人不少，估计要等一会儿。

    桑暖无聊地用指甲敲打着玻璃杯，看着面前正慢条斯理喝着水的莫思源，心中又想到刚刚的一幕。

    她心里满是疑惑，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犹豫了半晌，于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出声，“咳……那个，莫思源啊……”

    莫思源抬起头，用目光表示询问。

    “就是，那个，那个……”桑暖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今天下午，和你说话的那个……是谁啊？”

    莫思源握着水杯的突然顿了顿。“你看见了？”

    “嗯……”桑暖迟疑地点点头，“不过！我就看见了一小下下，不是故意的，你们当时又没避着人，所以……所以……”

    “没关系。”莫思源淡然自若，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啊！”这时，桑暖想到了什么，她突然一拍桌子，一张脸上满是惊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莫思源！你不会……你不会是……”

    莫思源一头雾水地瞅着她。

    “你不会是缺钱花，被哪个富婆包养了吧？！”

    “噗——咳！”

    莫思源半口水全部喷了出来。

    他急忙抽出几张纸巾擦桌子，弯着腰止不住咳嗽。

    “莫思源，你可不能这样啊！”桑暖一脸的痛心疾首，“你这样可是自甘堕落！爸妈会很伤心的，就算你有什么困难，也得和家里说啊，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卖了呢！”

    莫思源低着头，用手压着胸口拼命地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她说。

    她的声音不小，引来周围许多人的侧目。

    她却浑然不觉，依旧自顾大声说道：“莫思源，你回去一定要快点和她分手，欠多少钱，爸妈会帮你还的，你可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出卖自己啊！”

    “……行了！”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莫思源立刻打断她。

    他伸手一弹在她的额头重重弹了一下，疼得她“哎呦”一声，立刻住了口。

    “桑笨暖，你最近究竟在看什么小说？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不是吗？”桑暖无辜地眨着眼睛。

    “废话！”莫思源面色不善。

    “那难道……你是惹了什么黑社会地头蛇？”

    “闭嘴！”

    生怕她又脑洞打开脑补出一场青葱少年与冷酷黑社会老大之间的恩怨情仇，莫思源连忙阻止了她的话。

    趁她再度开口之际，首先说道：“那人只是向我问路，只不过他说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就缠住我不让我走了。”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面来了，两碗香喷喷的牛rou面。

    莫思源抽出一次性筷子帮她掰开，一把用力扣在她的碗沿上，冷冷地说道：“快吃你的饭，堵上你的嘴。”

    “凶什么……”桑暖不悦地冲他翻白眼。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店里来了几个外国人，一边用英语说笑一边走进来。

    桑暖前一秒还想着怀疑莫思源的话，后一秒思绪就被这几个异国人勾了过去。

    她英语一向差，听着他们叽里呱啦地用英语交流只觉得非常厉害，不禁喃喃地赞叹：“高大上啊……”

    莫思源闻声抬头，顺着她的注意力凝起神，听了一会儿淡漠说道：“你想吃哪个？我想吃牛rou面。可是上次我们吃过牛rou面了，换一种吧！joe说炒面也很好吃……”

    “什么？”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让桑暖听得一愣一愣。

    “他们刚刚在说的内容。”莫思源吃着面，头也不抬地说：“高大上吗？”

    “真的假的啊？”桑暖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一点都不相信，“你有那么厉害？”

    “是你太笨。”他的语气凉凉的。

    “就你聪明！”桑暖干干地瞪他了一眼。

    她又默默听了一会儿，一股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口语也能和他们一样。

    听着听着，桑暖忽然笑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也好想有个英文名。”

    她听不懂他们说的别的，只听懂了那个最漂亮的白人女孩儿名字叫rita。

    rita……rita！她觉得还蛮好听的，而且仔细想想，现在的明星名人，在外几乎都说英文名。

    “叫‘sunshine’。”对面的莫思源突然不冷不热地插进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