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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小鲜(科举) 第210节

    第157章 内外相连

    六月初一,阿芙母女去城外南湖赏荷。

    正值盛花期,白的粉的紫的黄的,铺天盖地,衬着碧翠荷叶婷婷袅袅,又引来蜂蝶成群,好不繁忙。

    娘儿俩才下马车,便有董芸的丫头来接。

    六月正值暑热,虽是早上,日头也颇有威力,丫头婆子们帮忙擎着伞,一路快行。

    临近水边,绿柳成荫,一股水汽扑面而来,瞬间?带走燥热。

    “这里。”正在凉亭中喂鱼的董芸朝他?们招手。

    董娘见了,随手丢开鱼食,主?动迎出来向阿芙问好,又拉起阿嫖的小?手,“走,带你吃好吃的去!”

    见她身着浅碧色骑装,腰间?还挂着蟒皮鞭子,十分英姿飒爽模样,阿芙因笑道:“今儿赏荷,怎么这副打扮?”

    十三四岁的少女亭亭玉立,举手投足落落大?方,眉宇间?全是意气风发,看着便觉清爽。

    董娘亦笑,“天儿这样热,我?不喜车轿里烦闷,一早骑马来的。”

    清早凉爽,纵马驰骋别提多快活。

    “姑姑!”阿嫖听了,急忙忙仰着脑瓜道,“前儿娘也带我?骑马!”

    严格说来,董娘和秦放鹤平辈,阿嫖小?时候不懂,乱叫也就罢了,如今渐渐随长?辈出门交际,便也改过来,口称姑姑。

    说是骑马,不过是阿芙抱着她在马场里略转两?圈,打打小?碎步,饶是这么着,也给小?姑娘兴奋坏了,见人就炫耀。

    “呦,咱们阿嫖真能干。”董娘毫不吝啬地给予肯定,“如今我?也学射箭了,赶明?儿姑姑带你打猎去!”

    阿嫖并不晓得什么是打猎,但只要有人肯带她玩便高兴。

    凉亭中还有其他?人,但明?显以董芸为尊,呈众星拱月之?势,此刻见阿芙母女到来,纷纷起身相迎,十分热络。

    “呦,这就是大?姑娘了吧?”一位夫人笑容可掬道,“瞧这模样儿,怪招人疼的。”

    又有人故意问些?“叫什么”“几岁了”的话?。

    她们当真不知道阿嫖叫什么?便是没话?找话?套近乎。

    大?户人家的孩子哪怕小?,大?面上礼仪也是不差的,阿嫖也不怯场,脆生生回道:“我?名秦熠,侍读学士秦放鹤之?女,母亲出身陇西宋氏。见过各位夫人、jiejie。”

    这一套话?术,是早就背熟了的,也是她目前为止能一口气说出来的最长?的一段话?。

    什么扮猪吃虎,隐瞒身份低调,都是屁话?,没个拿得出手的出身,连上流社会的门槛都跨不过。

    “哎哟哟!”起头那位夫人略有些?夸张地赞了一场,“好伶俐口齿,日后指不定出落成怎么样的美人儿呢!”

    其余众人也都不重样地夸了一回。

    阿嫖听了,眼巴巴看阿芙:

    娘,她们夸我?哎!

    果然爹爹说的没错,我?就是顶讨人喜欢的姑娘!

    如今卢芳枝势弱,眼见着董春就要登上权力之?巅,董芸是他?的女儿,阿芙是他?的徒孙媳妇,秦放鹤本人又在天元帝跟前得脸,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众人巴结追捧的对象。

    董芸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轻轻摇晃手中的精巧象牙小?扇,待赞美声?稍减,才替阿芙引荐了,“……这是工部员外郎之?妻,刘夫人。”

    因云南、福建两?地事发,三法司持续数月审讯,牵扯出不少京城官员,原先的工部员外郎也被贬了,这位刘夫人的丈夫是才升上去的。

    工部员外郎,官居五品,明?面上看着跟侍读学士平起平坐,可论?及得圣心和仕途前程,断然不在一个层面上。

    故而刘夫人分明?已四十多岁,可看向二十来岁的阿芙时,笑容中分明?带着谦卑。

    官场和夫人外交密不可分,这些?官员们分散在各部各衙门,有的甚至临时不在京城,若贸然相聚,未免太扎眼了些?,也易被扣上结党营私的罪名。

    故而许多男人明?面上不方便说,不方便做的,都由命妇们完成:夫人们私下聚会,偶然遇上了还有错不成?

    不消片刻,董芸和阿芙便不动声?色表达了意思,让诸位夫人们的男人们在弹劾卢芳枝父子一事上,稍稍收敛些?。

    董门的计划要想顺利推行,说不得还要卢氏父子在前头顶一阵,若这会儿就把人弄死了,还怎么处?

    几位夫人听了,纷纷心领神?会,还有的当场表达了自家男丁们的想法,又进一步询问方向等。

    阿芙便浅笑道:“同?在朝为官,难免有个起起落落,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何必赶尽杀绝?”

    必要时,非但不可赶尽杀绝,反而还要拉一把。

    对方听了,眼光闪动,已然领会。

    唯独那位新晋的工部员外郎夫人,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兀自忿忿道:“身居高位却如此胆大?妄为,真是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话?音未落,周围便迅速安静下来。

    刘夫人的女儿也觉察出不对劲,小?脸儿微红,从?旁边轻轻扯了扯母亲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董芸和阿芙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和好笑。

    怪不得四十多岁才爬到员外郎的位子,感情夫妻两?个都不是什么聪明?人。

    若在事发之?初,跟着谴责也就罢了,可如今她们分明?刚说了要徐徐图之?,这会儿却弄的什么义愤填膺?

    怎么着,回去之?后还想让那位工部员外郎继续弹劾么?

    今日带刘夫人来的那位夫人,也跟着面上无光,一言不发朝着董芸和阿芙行了一礼。

    二人微微颔首,意思是接收到她的歉意了,并未迁怒。

    如果没有意外,这位刘夫人日后将不会再出现在类似的私人聚会中,而她的丈夫,那位新任工部员外郎,仕途也就到头了。

    除了命妇,在场诸位也是母亲,而替自家子女寻觅门当户对的伴侣、培养下一代,也是她们的责任,故而今日来的也多有自家未成年儿女。

    眼见着话?题渐渐向相亲靠拢,董娘不耐烦听,借口赏花,意欲带阿嫖离去。

    好女不愁嫁,她的外祖父是董春,家里人的意思是起码要留到十八岁之?后再订亲,自然不急。

    董芸应了,特意点?了好几个稳重的婆子、大?丫头和护卫跟着,“好生照看两?位姑娘,别离水太近了。”

    董娘和阿嫖应了,离开时,还拉上了那位刘夫人的女儿。

    爹娘不中用,瞧着女儿倒还有些?眼色见识。

    那姑娘便十分感激,忙不迭走了。

    路上论?了齿序,这位孟姑娘比董娘还大?一岁,只是瞧着怯怯的,不大?舒展。

    大?人们在临水凉亭里玩,孩子们便找了一处空地,做些?投壶、锤丸、吟诗作画之?类的游戏。

    若累了烦了,还可去后面花厅内更衣、小?憩。

    董娘虽同?阿嫖要好,到底年纪差了十岁,后头渐渐有些?玩不到一起去。

    阿嫖也不腻着,便同?场中另外几个五七岁的孩童玩耍。

    她年幼早慧,旁人也因董春和秦放鹤之?威刻意照顾着,倒也和顺。

    董娘频频往这边看顾,眼见小?孩子们得了趣,这才放下心来,转身与小?姐妹们投壶做耍。

    孟姑娘虽家世?不显,人也过分小?心,却颇有眼色,众人见是董娘带来的,倒也乐得同?她说两?句。

    玩笑一阵,众人稍歇,吃些?新鲜瓜果并奶浆果子露等物。

    外头碧波荡漾,放眼望去皆是荷塘,暖融融的空气中浮动着馨香,竟有十二分动人景致,有人就提议要联句、作画。

    董娘正吩咐人准备宣纸羊毫,预备作画,忽听外头一阵争吵,紧接着阿嫖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爹娘才不会!就算有了弟弟,他?们也最疼我?!”

    在场的都是十岁以上的姑娘、少爷,人脉也远,大?多没见过阿嫖,正面面相觑时,却见董娘已然变了脸色,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众人顿觉大?事不妙,也跟着往外冲,边冲还边暗自祈祷,惹事的可千万别是自家弟妹……

    董娘等人才到,就见一群小?萝卜头神?色各异,中间?被围着的,正是阿嫖和一个五六岁大?的锦衣男孩。

    那男童用力扯了阿嫖的小?辫子,圆胖的小?脸上满是恶意,“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等有了弟弟,谁还宠着你!”

    女娃就是赔钱货!

    阿嫖年纪太小?,也没有打架的经验,一个没防备,珍珠发箍都被拽掉了,哎呦痛呼出声?。

    周围伺候的丫头婆子们要么吓傻了,要么护着自家小?主?子往外退,生怕被波及。

    那男孩儿似乎跋扈惯了,任凭乳母和丫头在旁边恳求也不收敛,仍大?声?嚷嚷。

    今日跟着阿嫖的是白露几个,怕冲撞了千金小?姐们,秦猛和带的护卫俱在墙外,此时听见声?音,都埋头往里冲。

    白露一看,眼睛都气红了,先伸手将自家小?小?姐护在身后,又一把将那男童推开,大?声?呵斥,“你是哪家的!竟动起手来!”

    主?仆有别,她到底不好动手打人,可这一把也将对方打了个趔趄。

    白露不敢,董娘却敢。

    少女才撸了袖子要下场,却见阿嫖又从?白露张开的胳膊下面窜出去,顶着歪歪斜斜的小?辫子,先一头将对方撞倒,然后抓住那男孩儿的手,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啊!”凄厉的叫声?响彻寰宇,那男童挥舞着胳膊要打人。

    董娘:“……”

    白露瞬间?回神?,一把抄起自家小?小?姐,假借劝架的名头,顺手将那哇哇大?哭的男孩儿用力推到地上,“没事吧?”

    说是这么说,却是对着阿嫖问的。

    阿嫖头发散乱,脸蛋和眼睛都气得红红的,却死活不哭,兀自冲着那男孩儿奋力挥舞着胳膊腿儿,龇牙咧嘴地喊:“咬死你!”

    白露:“……”

    啊这……我?家小?小?姐真能干!

    小?孩子皮rou细嫩,阿嫖又下了死命咬的,一口下去,那男孩儿手上就见了血,哭得嚎丧似的。

    有几个胆子小?的孩子也跟着吓哭了,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董娘有条不紊安排人维持秩序,将各家宝贝蛋隔开照看,又打发人去请诸位夫人。

    那边孟姑娘却面容惨白,二话?不说先来向董娘和阿嫖赔不是。

    阿嫖披散着头发,刚在白露的服侍下漱了口,好奇道:“为什么道歉?”

    孟姑娘既羞且气,带着哭腔道:“我?是他?的jiejie……”

    “可你不是他?呀!”阿嫖眨眨眼,十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