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艾君梅声音不禁又软了下来，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拉着乔桑的手说：“桑桑，mama是为了你好……”在每次意见分歧的时候，最后“乔桑”总会顺从她的意思，她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因为“乔桑”知道，她都是为了她好。 然而乔桑却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冷冷的看着她：“如果你真的是为我好。那就应该在那个男人第一次打我的时候就带我离开，而不是让我一直忍到他死。你是不是觉得，我胆小、自卑、怯懦、软弱，都是那个男人造成的？”在艾君梅惊惶的目光中，乔桑冷冷的说：“不是的，是你，是你无数次扼杀了真正的“我”，我本来也有机会，可以成长的很优秀，可以“配得上”沈墨琛的。” 乔桑偶尔会在脑子里翻找“乔桑”的记忆，那些灰色的没有色彩的记忆，仿佛亲眼看着“乔桑”被那个以爱之名的人无数次扼杀她的灵魂，让她在她精心制造的容器中扭曲着长大，那个徘徊在痛苦和绝望边缘的灵魂，深深地刺痛了她。 乔桑看到艾君梅眼神中的惊惧和闪现的痛苦，她反而觉得痛快。 艾君梅眼睛里浮起泪光：“桑桑，你怎么能这么说mama？mama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从小到大，mama为你付出了多少……” “我什么都按照您说的做了。”乔桑看着艾君梅，问：“可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呢？mama。” 艾君梅如同被当头棒喝，眼泪都凝在眼里，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乔桑满脸冷漠的下了逐客令：“如果您没有别的事的话，可以先出去吗？我还想再睡会儿。” 艾君梅看了看乔桑面无表情的脸，浑浑噩噩的从她房间里走了出去。 谁知道一出门，就遇到正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的沈墨琛，她连忙偏头把自己的眼泪抹去。 沈墨琛罕见的在艾君梅面前展露出高高在上的凌人姿态，他走过来，不悦的皱起眉，声音冰冷：“我记得我昨晚上和您说过，我会找您谈的。” 艾君梅心虚的不敢看沈墨琛的眼神，在沈墨琛面前，她根本没办法有什么长辈的架子，她呐呐道歉：“对不起……” 沈墨琛冷淡的说：“您是我父亲的伴侣，也是乔桑的母亲，是我的长辈，我尊重您，但也请您尊重我和乔桑。” 他说罢，依旧是微一颔首，然后就径直越过脸色苍白的艾君梅，打开了乔桑的房门，走进去。 乔桑依旧坐在那里，低着头，连他进来也没有抬起头来，小小的身子坐在那里显得格外孤单可怜。 沈墨琛心口抽痛了一下，目光极淡的扫过还站在外面的艾君梅，然后反手把门关上，走过去，温柔的把乔桑揽进怀里：“抱歉。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妥当。” 他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跟谁这样真心实意的道过歉。 他洞悉乔桑不想和他在父亲还有她母亲面前公开的想法，心里有些暗恼，所以也曾想过要惩罚一下她，谁知道最后心疼的却是他。 早知道艾君梅一晚上都等不了，他就应该在凌晨就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乔桑把自己整个塞进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轻声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开始偷偷喜欢你了。” 这句话，她是替“乔桑”说的。 她不知道“乔桑”的灵魂是不是有另一个归处，但是直到她离开，她都从来没有表露过半分。 乔桑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沈墨琛愣了一下。 他真正开始正视她，似乎是从她坠马之后开始，在此之前，他对她的印象，更像是一个寄居在他家的陌生人，那个做什么都低着头，说话总是细声细气，在他面前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女孩儿，悄无声息的生活在宅子里，不打扰任何人，即便现在回忆起来，也觉得有些模糊，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喜欢自己了吗？ 他的心柔软起来，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脑勺：“很抱歉，我现在才知道。” 乔桑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了内心深处升起了一股酸涩，那股酸涩那样强烈，以至于让乔桑流出泪来。 乔桑心里知道，这是“乔桑”的眼泪。 乔桑的眼泪浸湿了沈墨琛的真丝睡衣，微凉的触感让沈墨琛微微怔了一下：“怎么哭了？” 乔桑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难以诉说内心的复杂情感，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紧他。 沈墨琛不知如何安慰，于是没有说话，只是安抚似的，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幽深的黑眸渐渐泛起凉意，看来是时候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第41章 攻略豪门继兄 早上的餐桌上, 沈白苏莫名感觉气氛十分凝重。 艾君梅好像哭过，脸色不大好，眼眶发红, 强颜欢笑。 沈钧把公司交给沈墨琛之后笑着说要把这么多年没睡够的都补回来，所以一般都要睡到八点钟才起床, 艾君梅倒是每天会早起和程姨一起准备早餐，从住进沈家第一年开始只要在家就从来没有间断过。 乔桑和平常一样安静的吃早餐。 沈墨琛也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吃早餐, 但沈白苏却能够感觉到沈墨琛身上的低气压，沈白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直觉自己又错过了什么, 难道家庭伦理大戏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然上演了？ 她给乔桑打眼色, 乔桑平静的看她一眼，微微摇头。 沈墨琛吃完早餐，对沈白苏说：“我会晚一点去公司, 把八点半的会议推迟到十点半。” 艾君梅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沈白苏看见艾君梅不自然的脸色，就知道十有八九和乔桑的事情有关, 餐桌上也不敢多问：“好, 我知道了。” 沈墨琛把乔桑送到门口：“什么都别想, 都交给我。” 沈白苏在一边听着心里泛酸，自己从小到大沈墨琛还没跟她说过这么温柔的话呢, 听不下去，先去开车了。 把车开过来, 就看到自家哥哥正温柔的在乔桑头顶吻了一下, 画面挺美的, 沈白苏心里挺酸的。 “我都快不认识我哥了。”沈白苏在乔桑上车后说，一边开车一边叹气：“我也要去找个男朋友，天天秀恩爱。” 乔桑只是抿嘴笑了笑。 察觉到乔桑情绪不高，沈白苏本来想问的哪些问题都不好问了，不过她猜也猜得到，沈墨琛估计是准备要跟她爸和乔桑妈摊牌了。 沈墨琛站在门口，直到车子消失在视线范围，才收回目光，转身走回屋里。 艾君梅正在收拾餐桌，程姨也习惯了，就待在厨房做自己事情，看到沈墨琛又回来，艾君梅眼神闪躲了一下，她对沈墨琛总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感，从第一天到沈家时就有这种感觉。 二十五岁的沈墨琛西装革履的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漠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让她一下子就想起几年前在报纸上见过的他的母亲，那张照片上的沈墨琛母亲站在沈钧旁边，就算是微笑着，也始终是淡漠而又高高在上的。 看到沈墨琛的瞬间，艾君梅就忍不住想，沈墨琛和他的母亲太像了。 沈墨琛对她的态度始终是尊敬而且有礼的，但同时也是淡漠疏离的，一开始她也因此而惶惶不安，总觉得自己不被接受，后来沈钧安慰她，沈墨琛生来对情感的感受和表达都不同于常人。日渐相处下来，她也开始习惯了。 今天早上，是第一次沈墨琛对她失礼，同时毫不掩饰他对乔桑的维护。 沈墨琛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拿着ipad开始查看工作邮件。 过了一会儿，艾君梅倒了一杯茶过来：“喝茶。” “谢谢。”沈墨琛抬起头，看着她道谢，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工作。 “不客气。”艾君梅局促的说道，即便她已经是沈钧的妻子，在沈家大宅已经生活了三年，但有时候，还是会让她常常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外人，她犹豫了一下，问：“需要我去叫你爸爸起来吗？” “不用了。”沈墨琛淡淡的说：“您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 经过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他认为他已经没有再和艾君梅谈话的必要。 艾君梅却在旁边的沙发坐了下来，试图和他解释今天早上她的行为：“墨琛，我是桑桑的mama，我只是关心桑桑……” “您的关心给乔桑带来了伤害。”沈墨琛打断她，抬起头来，淡漠的眼里终于浮起一丝不悦，声音冰冷：“我建议您可以先学习怎样尊重乔桑。” 艾君梅脸色发白，她当然是为了乔桑好，沈墨琛这样的人，真的会爱人吗？就算是一时喜欢，如果之后分手了，对沈墨琛不会有任何影响，可乔桑呢？ 正在此时，沈钧下楼了，看到沈墨琛还没去公司有些惊讶：“墨琛怎么现在还没去公司？” 沈墨琛淡淡说道：“有事要和您谈。” 沈钧看了一眼脸色不大好的艾君梅，大概猜到沈墨琛要跟他谈什么了，怕是要跟他摊牌了。 “那现在去我书房吧。”沈钧停住脚步。 沈墨琛说：“不急。您可以先用早餐。我正好处理几封工作邮件。” “也行。”沈钧也淡定，先去餐厅吃了早餐，然后回到大厅，对沈墨琛招呼了一声：“走吧，去书房。”然后就往二楼走了。 沈墨琛也从沙发上起身，不失礼数的对艾君梅微一点头就跟着往二楼走去。 艾君梅忧心忡忡的看着他们上了楼。 沈钧是个十分懂得生活情趣的人，所以才会那么早早地就放手把公司交给沈墨琛打理，烟早就戒了，他每天没什么事，就侍弄侍弄花草，喝喝茶看看书，偶尔约三五好友出去打打高尔夫骑骑马钓钓鱼生活也还算充实。 特别是对比起这个圈子里其他家庭的子女来，他这一双儿女，可以说让他省了不少心，沈白苏虽然娇蛮任性了点，但是心不坏，人也聪明，最近和乔桑的关系也突然亲近了起来。 沈墨琛更是，从小到大，就没让他多说过一句，自律到了一定程度，唯一的不好，就是太像他妈了。 对于原配夫人，沈钧虽然没有爱，但是两人一直相敬如宾，互相尊重。她天性凉薄，即便和家人也并不亲近，和他更没有什么爱情可言，她曾开诚布公称他只是她可以选择的最好的结婚对象，仅此而已，比起夫妻，他们更像是合作伙伴和朋友。倒是生下一双儿女后，她性格柔软了许多，对一双儿女也十分温柔关切，只是没有想到，沈墨琛从小就像她，情绪不外露，也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情感，无论做什么都缺少参与的欲望，总是冷静的旁观。 沈钧熟练的在茶桌上冲泡茶叶，然后递给沈墨琛一杯，笑着说：“终于忍不住要跟我谈你和乔桑的事了？”他倒是一点都不介意沈墨琛和乔桑名义上的兄妹关系，只不过是迁个户口的事。 沈墨琛双手接过茶，并不意外沈钧的话，淡定的将小小的茶杯递到嘴边，小饮一口，然后放下茶杯，看向自己的父亲淡淡的说：“只是正式通知您。另外，我打算在近期和乔桑搬出去住。” 沈钧这会儿真意外了：“怎么突然想到要搬出去？乔桑也想搬出去吗？” 沈墨琛漫不经心的答：“我们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这件事你跟乔桑mama说了没有？”沈钧问。 “请您帮我转告吧。”沈墨琛说。 沈钧也没问沈墨琛是不是认准乔桑了，他的儿子，他最了解。不会轻易开始，一旦开始就不会放手了。 “乔桑mama那边我会看着说的。”沈钧说，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笑着说：“没想到你们会以这种方式叫我们爸和妈。” 沈墨琛对沈钧这种玩笑毫无反应，淡定的饮尽杯中最后一点茶，起身：“那我先去公司了。” 沈钧说道：“对乔桑好一点，她跟着她妈吃了不少苦。” 沈墨琛脚步微微一顿：“我会的。”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沈钧的书房。 一开门就看见站在门口忐忑徘徊的艾君梅，沈墨琛微一点头，就越过她走了。 艾君梅立刻走进沈钧的书房，在沈钧面前，她就显然放松的多：“墨琛他都跟你谈什么了？” 沈钧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他来通知我，他正在和桑桑谈恋爱，还准备从家里搬出去住。喝茶吗？” 艾君梅急了：“喝什么茶呀。你答应了？” 沈钧淡定的一边喝茶一边说：“什么答不答应的，年轻人的事，我们管不着。而且他也说了，就是来通知我一声。你就是为这个事没睡好？”他刚才在楼下就看到艾君梅脸色不好。 艾君梅说：“他们两个不合适。” 沈钧说：“我觉得挺合适。桑桑还不用担心婆媳关系，多好。” 艾君梅瞪他一眼：“总之我不答应。” 沈钧说：“我劝你还是答应的好。墨琛想做的事，还没有没做到过的，我看他是真心喜欢桑桑的，你就不要顾虑太多，开开心心的让他们年轻人也开心不行吗？” 艾君梅不说话了。 沈钧又说：“照我看，你对桑桑的管制也太严了……” 艾君梅被戳到了痛处，说道：“连你也这么说我？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觉得我是在管着她？没想过我其实是在保护她？” 沈钧说：“我当然知道你是想保护她，但是有的时候我们这些当父母的自以为是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