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夏语冰犹如困兽一般走来走去，猛地站住脚, 带着疑惑问陈颖：“你说我该不该过去？” 陈颖哪里敢给她出主意，只能装作思考的样子，来回说着车轱辘话：“宋总好像在跟莫导演商量事, 也不完全是为了洛迦, 你过去找他也没什么。不过他过来找你也是应该的。” “你到底要有没有个准话！”夏语冰不耐烦地训斥，“到底我要不要过去？” “语冰，可以开始了吗？”导演陈宇远远地叫她。 夏语冰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 冲她点点头。 镜头对准夏语冰, 她抬头凝眸，盯着不远处的烛火，幽幽地开口说：“他还关在牢里？我想见见他。” “cut！”陈宇喊停, “状态不对，重来！” 夏语冰再次调整好, 重新投入拍摄，但是接下来几条，还是ng不断。 陈宇疑惑地示意剧组先停下来，走近了夏语冰，温和地问：“语冰，你这会儿好像不在状态, 怎么了？” 夏语冰有一刹那很想把心事全部说出来让自己轻松一些，但是下一刻，矜持和高傲提醒她，如果她现在向他倾诉，从此后她在陈宇眼里，就是一个求爱不成的可怜人了。 于是她浅浅一笑，说：“没事儿，有点不舒服。” “那你今天晚上休息吧，我先拍其他戏份。”陈宇与她合作多次，对她颇为照顾，见她心神不定，于是给她开了绿灯。 夏语冰犹豫了一下，本来不想示弱，但是想到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专业素质，终于决定接受陈宇的建议，先休息一下。她勉强一笑，向陈宇说：“谢谢导演。”快步走了出去。 陈颖慌忙跟上。 副导演走近来，提醒陈宇说：“刚刚我好像看见宋枫来了。” “哦，怪不得。”陈宇笑了，“着急去见男朋友啊！宋枫怎么不过来？” 副导演摇头说：“宋枫似乎是陪公司的新人过来拍戏的。” 陈宇隐约有点明白了，点点头说：“先拍男主角的单人戏份吧，抓紧时间换布景。” 夏语冰走出去几分钟，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朝着洛迦的摄影棚走去的，立刻掉头往另一边走。 走出去几步，她又犹豫起来，越走越慢，最后停住了，又转向洛迦那边。 她就这么定定地站了几分钟，最后一咬牙，快步走了过去。 宋枫的身影第一个跳进她的眼中，还是那么挺拔，令她痴迷。她站在门口处没有进去，觉得鼻子有点酸，赶忙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涌动的情绪，然而就在此时，她看见宋枫笑了起来，唇角翘起，温柔的模样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的目光追随的，是补光灯下那个一身红衣，闪闪发光的洛迦。 夏语冰生平头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即使她当年刚刚出道，被公司雪藏看不见前途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灰心过。 继续待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夏语冰慢慢转过身去，一步一拖，蜗牛爬一样走了几步，然后越走越快，几乎是小跑着，穿过一栋栋巍巍城楼，跑过一段段流水亭榭，漫无目的地跑着。 “语冰姐，你还没卸妆！”陈颖追在后面，焦急地叫着。 夏语冰完全不管不顾。 一个正在拍夜景的剧组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熟人，老远向夏语冰打招呼：“语冰，好久不见！” 这声招呼唤回了夏语冰的理智。她猛地站住脚，甚至还抽出几秒钟快速呼吸几下平稳情绪，随即换上一个得体的笑容，向来人致意。 陈颖气喘吁吁地追过来站在一旁，尽量减少存在感。 夏语冰打完招呼，那个演员一脸艳羡地说：“你又拍陈宇导演的片子？哎呀，看样子你又要多一个收视冠军了！我真是拍马都追不上你！” 夏语冰摇头浅笑，客套着说了几句，那演员临走时还嘱咐：“明天我去棚里看你，你可千万要给我引见下陈导啊！” 夏语冰目送她回去剧组，匆忙套上一件不知多少人穿过的年代装，站在主角身后等着拍她的戏份。那一刹那，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凌驾于多数人之上的，这让她空落落的心好受了许多。 她向陈颖要过手机，拨通了沈岸的电话：“忙吗？我有个事想找你帮忙。” “难得你主动给我打电话。”沈岸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笑声一起传了过来，“什么事？我一定竭尽全力为你效劳。” 夏语冰从他殷勤的口吻中感觉到自己还是那个备受瞩目的美貌女人，于是难得的对他放软了语气，说：“你帮我查查洛迦是什么来头。” “她呀……”沈岸吹了个口哨，“很遗憾，我早查过了，一片空白，她好像是突然之间空降在宋枫家里的。” 夏语冰觉得他是在敷衍，有些不高兴：“这么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查不到？” “的确查不到，我也很好奇。”沈岸的声音里少了一些轻佻，“我甚至还想办法弄到了她的身份证复印件，什么信息都没问题，可就是找不到这个人的痕迹。不过有一点你可能会感兴趣，”他轻笑了一声，“宋枫以前养的猫也叫洛迦。” “你不会想跟我说洛迦是他的猫吧？”夏语冰嗤笑一声，“你要是懒得查就算了，就当我没提过这事。” “别生气嘛，我说的都是真的。”沈岸笑着，声音又轻又飘，还带着一点懒散，就像在她耳朵边呢喃，“千万别生气，我没跟你开玩笑，宋枫当初帮洛迦抢《食神出招》常驻的时候我就着手调查她了，确实什么都查不到，她就像是从天而降一样，没有家庭信息，没有学历信息，我也是头一次碰见这么古怪的情形，相信我，我骗谁也不可能骗你！” 夏语冰静默了一阵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沈岸笑了起来：“为什么叹气呢？宋枫惹你不高兴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她冷冰冰地回答。 “好好好，我不管。”沈岸丝毫不以为忤，依旧用亲昵的语调说，“我明天回r市，下飞机后去看你。” “不用。” “别呀，总要给我一个献殷勤的机会嘛，再说，好久不见，”他停顿了一秒钟，声音难得正经起来，“我也想你了。” 夏语冰不等他再说，断然挂掉了电话。要她相信这个花花公子？简直是见了鬼了！ 第二天拍摄的间隙，夏语冰神差鬼使地走去了《探幽录》的摄影棚，站在门口的阴影里悄悄观察。 棚里拍的是洛迦和顾遇的对手戏。顾遇追问洛迦：“你到底是谁？” 洛迦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头就走。 顾遇情急之下，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放肆！”洛迦勃然大怒，飞快地甩开他，斥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拉拉扯扯！” “cut！”莫晚声满意地喊停，“下一条。” 夏语冰有点惊讶，对于新人来说，洛迦的表现算是很不错了，这让她不由得对这个对手多了几分郑重。 她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洛迦每场戏几乎都是五条以内就能过，而且，到目前为止，洛迦还没有出现忘词的现象。 这么看来，非但情场上是对手，就连事业上，恐怕也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潜在敌人。 又一条拍过了，莫晚声看看表，显然非常满意：“哇，今天进度好快！照这样的速度，咱们不到两个月就能全部拍完。” 顾遇擦着汗说：“洛迦，我觉得你这个角色对手戏特别爽，绝对是以前表演课老师说的那种，浑身每一个毛孔都被调动起来了，痛快！” 梅洁端过来一大盒葡萄招呼众人来吃，莫晚声一边拈葡萄，一边调侃顾遇：“我怎么觉得你不是毛孔被调动起来，而是汗腺被调动起来了？每次都大汗淋漓的，灯光师都不敢往你脸上追光。” 洛迦撇嘴：“这算什么，你还没瞧见他那个口水呢！每次飚台词的时候他那个嘴就跟喷壶差不多，我简直恨不得带个面具跟他对戏！” 莫晚声噗嗤一声笑了，然后乐极生悲，一颗葡萄卡在嗓子眼儿里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面红耳赤，连连干呕。 洛迦使劲捶他的背心，折腾半天也没用，最后还是顾遇抱着他使劲墩了几下，才把那颗惹事的葡萄甩了出来，莫晚声憋的眼泪汪汪的，洛迦随手丢给他一包湿巾，莫晚声拍拍她，哑着嗓子说：“艾玛，生死一线啊，我以后更加要及时行乐，好好享受人生。” 夏语冰挑挑眉，她们两个看起来很亲密啊，宋枫知道吗？ “语冰姐！”陈颖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她，“沈总来探班了！” 棚里所有人都回头看她，夏语冰瞪了陈颖一眼，向着莫晚声说：“我出来散步，刚好走到这儿。”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莫晚声贼眉鼠眼地一笑：“洛迦，我敢打赌她在撒谎。” “还用你说？”洛迦撇嘴，“傻子都看得出来好吧！” 第33章 夏语冰回到摄影棚时, 顿时一愣，棚里棚外全都是红玫瑰, 热热闹闹，欢天喜地, 简直成了一片红色海洋。 “喜欢吗？”沈岸笑嘻嘻地走过来，“好久不见。” “我不喜欢玫瑰。”夏语冰淡淡地说，“而且我也说了不要你过来探班。” “不喜欢玫瑰啊。”沈岸耸耸肩, 转头吩咐助手, “都收起来吧。” 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全场密密麻麻的玫瑰很快被全部收了起来，沈岸好像根本不在意被她拒绝，自顾自地说：“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没空。” 陈颖举着手机走过来说：“语冰姐, 刘凌峰的电话。” 夏语冰接过手机放在耳边, 但是刘凌峰说的话听起来十分匪夷所思：“语冰，刚刚宋总开会公布了人员调整，以后他不再过问你的经纪事务, 由我全权负责。” “不可能！”她脱口而出。 “难道宋总没有提前给你通气吗？”刘凌峰笑着说，“那可能他晚些时候会给你打电话吧。哦, 对了，《双生》后续的工作也由我接手，晚些时候我会跟沈总那边接洽。” “我不信！我去问他！” “好吧。”刘凌峰不笑了，沉默了一下才说，“我知道你对我不满意，如果你觉得我的能力不足以带你的话, 请你直接跟宋总提出来吧。老实说，这几年你我之间这种合作状况我也很头疼，我付出了大量时间和精力，甚至为此不得不推掉几个很有希望的新人，但是很可惜，显然你并不认可。早点有个决断也好。” 夏语冰吃了一惊，她是真没想到刘凌峰居然会主动提出来。一时间她有一点解脱，又有一点歉疚，她低声说了句“谢谢”，很快挂断了电话。 沈岸颇感兴趣的盯着她，但她现在顾不上这些了，她快步走到门外，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拨通了宋枫的电话。 宋枫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时，夏语冰眼圈有点发红，她强忍着哽咽，低低地问：“你不准备再带我了？” “这样对你对我都好。”宋枫语声平静，“我不会接受你的感情，既然如此，还是不要有太多交集比较好些。” “我以为就算做不了情人，起码咱们还有这些年共患难的情分在。”夏语冰仰起头，止住眼泪，“你还真是狠心。” “语冰，我太了解你了，如果我继续给你接近我的机会，你永远都不会罢手。”宋枫似乎有点无奈，“我很希望你我还是朋友，但是，只要你一天没有放下，我就一天不能给你机会。” “都是为了洛迦吗？我真的那么不如她？” “就算没有洛迦，你和我也是不可能的，感情的事无法勉强。”宋枫停顿了一下，又说，“你的资源已经相当成熟，刘凌峰的能力足够了。” “刘凌峰刚刚跟我说，我们这些年合作并不愉快，如果我不希望他继续带的话，可以直接跟你提出申请。所以，我现在正式向你提出，换掉刘凌峰，你亲自负责我的业务。” “不行。如果你不满意他，我再给你找个人。” “不，我就要你！”似乎是为了加重语气，夏语冰捏起了拳头，在空气里焦躁地挥了几下。 “不行。”宋枫毫不迟疑地说，“我现在的主要精力放在洛迦身上，她刚刚起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你还不承认吗？你之所以这么对我就是为了洛迦！”夏语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宋枫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也行。” 夏语冰痉挛般地，狠狠地把手机摔了出去，似乎这样就能避免再听见那个令她愤怒绝望的答案。 不能哭，不能被任何人看见这么狼狈的一幕！她死死咬着嘴唇，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