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莫晚声噎了一下。好吧，虽然他是个半吊子导演，虽然这是个穷困潦倒的剧组，但是，影视城里好歹也有不少大特约哭着喊着想演这个角色，这位新人小姐居然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牛！ 他很想硬气一些直接放人，可惜他的审美已经被洛迦拔高了太多，根本不可能再去迁就那些大特约，圈里能跟洛迦的容貌一较高下的也不是没有，比如就在隔壁的夏语冰，可那些大牌他一个小剧组也请不动，人家也不可能自降身份演一个连台词都没有的龙套。 莫晚声哀嚎一声，可怜巴巴地说：“再试一次，亲爱滴，求你了，你那么美，不拍你我死不瞑目。”一边说一边自以为可爱地冲洛迦眨眼睛。 洛迦被他贱贱的样子逗笑了，于是走回机位前，说：“好吧，再试一次。” “嗯嗯，再试一次亲爱滴，忧伤、迷茫、恐惧，或者干脆什么表情都不要，来一个天真无邪的眼神就行，这样更能突出不谙世事的官家小姐特点，反衬出她命运的悲惨。” 天真无邪？等等，好像在哪里听过？洛迦转了转眼珠，忙从囚衣的袖子里摸出手机，匆匆按了几下。 莫晚声瞠目结舌，她是在……玩手机？这美女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视名利如粪土，完全不在乎这次上戏的机会吗？他挫败地回头看宋枫，喃喃地说：“你到底从哪儿找来的小祖宗啊！” 第13章 在全场所有人惊诧的注视下，洛迦匆匆忙忙翻着手机，“未使用的红包”一栏里果然躺着一个小骷髅，旁边写着“天真无邪的眼神”，她一指头戳上去，骷髅又开始吐字：再点一次开始使用，有效期十分钟哦。 洛迦毫不犹豫地戳上去，咻一声响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就好像她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猫，正懵懵懂懂地望着眼前陌生的世界，没有任何想法，没有任何诉求，就是那么简简单单地望着。 监视器后面，莫晚声的眼神瞬间狂热起来，他甚至不敢打断洛迦让她放下手机，只压低嗓子焦急地喊：“灯光、摄像、镜头、轨道跟拍！先近景再拉远！各个角度都要！” 洛迦在三四分钟以后才想起把手机塞回袖子里，她纯净如水的目光并没有追随移动的镜头，只是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前面某处，就好像在看她那不可知的未来。十分钟后，洛迦猛然从这种无意识的状态中清醒，茫然地看向了场外的宋枫。 莫晚声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拼命向摄像打手势让他不要漏掉这个浑然天成的茫然表情，看到摄像回复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莫晚声长舒了一口气，高声叫道：“cut！” 宋枫凑到近前看回放，左边脸取景的，右边取景的，从前往后拍的，从后往前拍的，几乎所有的方位都被拍了一遍，共同的特点是每一个角度都那么美，让人膜拜的，天真的，迷茫的美。 宋枫吃了一惊，洛迦在镜头里简直闪闪发光！他默默打量周围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没有一个不是在看镜头里的洛迦，男的爱慕，女的羡慕。一种淡淡的惆怅突然攫住了他，等更多的人看到这个镜头时，他的傻猫是不是就要飞了？ 然后他看见洛迦迷迷糊糊地朝他走了过来，眼睛里带着余韵未散的迷茫，像只刚出生的小猫咪一样，软软地，娇娇的，轻轻地靠住他，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低低地说了声：“晕。” 她柔软的身子靠上来时，她娇弱无助的眼神看过来时，宋枫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一般，紧张地无法呼吸。 他慢慢搂住洛迦的肩，再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更加明白，他的傻猫，真的已经变成了小人儿，一个磨人的、可人疼的小人儿。 不知怎的，他竟有些害怕，不敢细想此刻占据了自己全部身心的究竟是他的猫，还是眼前这个叫洛迦的女子。 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感觉到手心传来与自己体温相近的温度，下意识地说：“棚里太闷了，出去透透气吧。” 洛迦嗯了一声，抓着他的衣袖正要走时，莫晚声倏地蹿了出来，大声说：“这个大美女我预定了，下部戏必须做我的女主角！” 宋枫觉得莫晚声从来没有这么没眼色过，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搂着洛迦径直走了出去。 莫晚声挠挠头，嘿嘿笑了一声，这个老同学看起来很不对劲啊，千年铁树终于要开花了？ 站在微凉的夜风里，宋枫缓缓地说道：“洛迦，回去就签约吧。” “哦。”洛迦这时候的情绪已经好多了，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四处打量，“行啊，那你以后只许带我一个人。” 宋枫笑了笑，轻声说：“暂时还不行。” 洛迦扁扁嘴，不满地说：“你等着，我很快就挣大钱了，到时候我给你很多钱，起码不用你再去伺候那个夏语冰了。” 宋枫惬意地眯了眯眼睛，顺手把她往怀里又搂紧了些。看起来老天待他还真是不错，这世上被自家猫包养的，他应该算是第一个吧。 方欢欢是公司第一个知道洛迦要签经纪约的人。 八卦的激情简直要冲破她的胸臆，像窜天猴一样直冲云霄。 可惜，签订合同之前她不能说，否则就是泄露商业机密。 她揣着这个秘密，就像揣着一个已经足月却不肯出生的胎儿，憋得脸红脖子粗，就连做梦都梦见自己在跟人大谈这桩八卦。 洛迦终于签约，她再也不需要保密的那天，方欢欢激动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冲进公司的茶水间，冲每个在场的人喊了句：“宋总签新人了！跟他传绯闻的那个！” “所以呢？”作为经纪公司的员工，众人早见惯了娱乐圈的各种花边新闻，浑不在意，“传绯闻什么的，很常见呀，给新人制造话题度嘛！” 方欢欢觉得跟她们简直没有共同语言。这是普通的传绯闻吗？你们的冷酷总裁宋枫跟她同居呀！同居呀你们这群傻子！！！ 当洛迦作为签约艺人跟着宋枫到高唐公司的那天，迷妹们终于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 第一，宋枫是拉着她的手进公司的。 第二，整整一上午，洛迦都坐在总裁办里，偶尔有人进去找宋枫，总能看见宋枫在给她端茶递水，甚至喂她吃东西。 “没戏了，洗洗睡吧，”财务部一个出纳垂头丧气，“宋总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我觉得就是炒绯闻推新人，”行政部的秘书还十分乐观，“宋总不像那种rou麻的人，事有反常即为妖，能做到这么夸张，绝对是炒作。” “好了，不用乱猜，过两天就知道了。”法务部的小妹比较沉稳，“要是炒作的话维持不了太久。” 方欢欢抱着咖啡杯，听着众多各种不靠谱的猜测，得意地眯起眼睛：前两天我就告诉你们这个新人跟宋总关系不一般，你们都不放在心上，现在你们看见了吧，你们的宋总已经完全被新人征服，你们再也没机会了！ 一个宋枫迷妹急匆匆地走进来，举起了手机：“快看，新人拍的网剧！” 莫晚声拍的这部名叫《探幽录》的网剧采取的是边拍边播的模式，一来为了尽快回本，二来也有收视不好尽快停拍止损的打算。上周洛迦拍的那个镜头就在今天播出，恰好这个迷妹在追剧，一打开看见洛迦，立刻就举着手机冲过来八卦了。 茶水间里的人把她围在中间，吵吵着让她回放。 随着进度条的推进，洛迦出现在四周空旷的布景中，她似乎在看着哪里，又似乎哪里也没看，只是那么站着，就有了一种遗世独立的萧瑟感。镜头代替男主角的视线，由远及近慢慢推进，渐渐地，洛迦的脸逐步清晰，最后定格在一个大大的面部特写。 茶水间里顿时一片寂静，跟着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太美了。 太纯了。 抛弃了世间喧嚣，干净的像初生婴儿一样。 许久，不知是谁低低地说道：“天啊，她真美……” 众人像被惊醒了一般，争先恐后地议论起来。 财务部的出纳更加沮丧：“古装扮相也太美了吧，怪不得宋总神魂颠倒！” 行政部秘书心态也崩了：“怪不得啊，宋总看来是真栽她手里了。” 法务小妹还在挣扎着安慰自己：“宋总从来不是看长相的那种，夏语冰够漂亮了吧，宋总不也没动心嘛！我觉得还是炒绯闻。” 还有总忍不住想暗示自己知道的很多的方欢欢：“平时见她不是这个感觉呀，怎么到了镜头里这么纯？” …… 第二天早上八点，这集网剧的收视数据新鲜出炉：首日网络播放量达到破纪录的1.1亿次，超过了已播放的十几集首日播放量的总和。 实时热搜第一位立刻变成“《探幽录》美女是谁”。 一向冷清的剧评区突然多出几千条评论，其中有一半在问客串的美女什么来历，另一半在问美女有没有别的作品。 更不用提微博上大批自来水了： “宅家汪：最新一集的《探幽录》里有个超级超级大美女！我已经截图当屏保了，每天舔屏！” “黄煌正在攒钱：《探幽录》这个穷逼剧组从哪儿找来的绝世大美女？天哪，为了她我居然买了会员！” “我在追网剧：《探幽录》这集大火充分说明了美女能挽救一部冷剧，不得不说网剧里有很多没有被发掘的大美女，每天发掘一下也是一种乐趣。” “可爱多少女：《探幽录》的美女好漂亮，古装扮相比夏语冰还好哎！” 哐当，夏语冰扔掉陈颖递过来的手机，怒气冲冲：“我的热搜排第六，那个女人排第一？你怎么办的事！” 第14章 a市东北区，微博八卦号“冰语圈”的cao刀人杨新盯着排在热搜第一位的“探幽录美女是谁”，面色阴沉。 头天晚上他整理了陈颖发给他的照片，发了一条“宋枫打飞的苦追夏语冰”的微博，跟着又联系几个关系不错的娱乐号来了一波转发，凌晨时他看了眼数据，如果没问题的话，今天一早，至少能排到热搜前三位。 可是，这一切全被那个叫洛迦的女人给打乱了！ 杨新憋着气，再次检查自己发出的那条微博。第一组照片是宋枫刚下飞机，第二组是宋枫在摄影棚探班夏语冰，第三组是宋枫和夏语冰在某个高级会所吃饭，背景里还隐约能看见沈岸——千里追女友，第三者介入，扑朔迷离的恋情，再加上几个当事人显赫的身份，几乎所有的爆点都有了，如果没有那个叫洛迦的女人，怎么可能排不到第一！ 杨新咬牙切齿。身为夏语冰铁粉，这次的失手不仅仅是职业生涯的败笔，更意味着他在夏语冰面前首次亮相的失败，都怪那个女人！ 杨新思索一阵，切换到另一个由他运作的八卦号，飞快地敲下几行字：“《探幽录》美女洛迦，宋枫刚刚签下的新人，不久前被云行拍到在宋枫家过夜。又一个企图靠潜规则上位的捞女。” 很快，评论铺天盖地而来，排在第一位的是“颜值即正义，颜狗只看脸不管别的”，第二位是“男未婚女未嫁，谈个恋爱招谁惹谁了”，第三位才是他想要的“看起来清纯，原来私生活这么混乱，已经弃剧了”——这还是他控制一帮僵尸号顶起来的。 杨新愤愤地拧灭了抽了一半的香烟。这个女人长得太好了，天然圈粉，节奏带不起来。不过，他会天天盯着的，只有她有黑点，他就能搅个天翻地覆。 宋枫在上班的路上就接到了莫晚声的电话，声音大的能把他耳朵震聋：“恭喜我吧，我慧眼识珠，挖掘一个美女拯救了一部剧！洛迦现在有档期吗？我请她当后面几个单元的女主角！” 宋枫看了眼副驾驶上正好奇地看着他的洛迦，悠悠地说：“不拍，等你逼格高了再说。” “艹，六亲不认呀你！重色轻友，老子跟你绝交！” “洛迦的正式入行的戏不能是网剧。”宋枫丝毫不为所动。客串一下足够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效果比预计的还好很多，有这个热度在，洛迦想正式入行难度会小得多。 当务之急是趁着热度选择一个合适的项目，制作周期要快，不然播出的时候《探幽录》的热度已经消失了，更重要的是，一定要是精品，毕竟是洛迦的正式亮相。 莫晚声火气大得很，滔滔不绝：“你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老子一定要跟你绝交！” 洛迦听不下去了，敲敲放在架子上的手机：“喂，当初是你求着我给你拍的，是我帮你不是你帮我，吵吵什么？” 莫晚声偃旗息鼓，立刻挂了电话。 宋枫忍不住笑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人能制住莫晚声了，果然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讲理的！ 办公室里，方欢欢一边向宋枫汇报洛迦收到的邀约，一边偷偷观察窝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洛迦。 “只有这些？”宋枫看了一遍，有些失望。 “暂时就这些。”方欢欢心里吐槽，作为一个新人，只在一个网剧露个面就能收到这么多邀约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虽然逼格都不算太高，但是厉害的大制作肯定会直接联系宋枫，也不会找她这个小秘书。 宋枫沉吟了一下，说：“都回绝了吧。” 方欢欢咽了口唾沫。太挑剔了吧，看来宋总对新人真是寄予了厚望啊。她答应着往外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下洛迦——她正举着漆黑一片的手机让宋枫看，方欢欢摇头叹息，长这么漂亮，可惜脑子不大好使。 屋子里，宋枫叹口气，在洛迦身边坐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要不然先拍综艺攒攒人气？” 洛迦现在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个动作，就没有再躲，只是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说：“随便啦。” 宋枫挑挑眉梢，接下来，就得哄她去学表演了，不然就算他把所有的资源都给她，她在这条路上也走不远。 他按住手机，低声说：“给你报了个表演课，下午开始上课。” 表演课？那是什么东西？洛迦狐疑地抬头看他，眼睛里全是疑问。 宋枫轻轻捏她的鼻子，十分严肃：“是去学怎么演戏的，认真点，老老实实跟着老师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