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然后,秦渡在许星洲面前蹲下了身,示意她趴上来。 他那动作十分流畅,许星洲一时之间有种莫名的直觉,好像秦渡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背着她的一般。 许星洲趴到秦渡的肩上的时候,有点说不出的别扭感。 她和秦渡认识的时间不算长,却在短短一周之内接二连三地被打破了自己的防线,如今甚至趴在了他的背上,令他背着。 但是许星洲没有别的办法,她扭伤了脚踝,方圆十几里可能都只有一个秦渡这么一个还能相信的人…… 实在是倒霉透顶,许星洲想。 一片寂静中,秦渡突然道:“许星洲,你那个七色花盒子里,没有绿色的糖片。” 许星洲:“……” “……绿色的糖应该是最好买的吧。”秦渡漫不经心道:“青苹果,薄荷,这么多口味,便利店里一抓一大把。刚刚我去便利店买伞,柜台旁边就有来着,我观察了一下,你没有补。” 许星洲那一瞬间怔了一下。 秦渡确实是个聪明人,观察力非常强,连刚刚在便利店时都在观察她。 但是许星洲实在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盯着一个糖盒子不放。 许星洲叹了口气道:“……可是,这和你没关系啊。” 秦渡:“……” 许星洲趴在他的肩上,认真地说:“有可能是我不爱吃青苹果味的,也有可能是我没找到合适的牌子,也有可能我已经在淘宝上买了,回校就要去领快递。——你没有必要纠结于这个。” 秦渡:“……” 然后许星洲笑了起来:“理由有很多,你随便挑一个就行。而且,秦师兄,我们不可能替另外一个人生活的。” “每个人的生活都是独立的,也是无法被别人代替的。”许星洲伸出两只纤细指头,微笑着说:“我从来不干涉别人的生活,也不希望我的生活被刨根问底。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秦渡哂笑一声,说:“也行,当我没问吧。” 许星洲如释重负地说:“……谢谢。” “主要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它,”许星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诚实地说:“——不过我想,我们应该也不会到要解释它的地步。” 秦渡微微挑起眉,回头望向许星洲。 许星洲喃喃地说:“……至少我希望如此。” 雨声敲击伞面,许星洲说完,就趴在了秦渡的肩膀上。 她的姿势里,居然带了点难以言说的依赖、和瘫软的味道。 秦渡明显地看见了女孩有点发红的耳尖,犹如春天的花苞一般。 那个绿色的糖丸到底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她耳尖为什么这么红?是脸红了吗? “……和你……”秦渡终究把那句话咽了回去。 ——和你前男友有关吗?我是说,如果你有前男友的话? 第12章 清明假期的第三天,外头春光明媚,许星洲正值上呼吸道感染发作期,在床上挣扎了一下,然后吭吭哧哧地憋住了一串咳嗽。 程雁估计是睡不着午觉,正翘着二郎腿看慕课东南量子物理公开课催眠,听到咳嗽声问:“你五一假期也不回家?” 许星洲摇摇头,沙哑地道:“……不回,太远了,动车七个小时,回不起。” 程雁:“你老实说吧,那天那个学长一路送你回来,你们真的没什么?” 许星洲怒道:“有什么!能有什么!你是准备气死我才罢休,我给你讲那个姓秦的就是我的灾星……咳、咳咳我的娘啊……” 程雁头都不抬:“都送你到宿舍楼下两次了。” “能有个鬼啊——”许星洲哀嚎一声:“……别搞我了。” 程雁说:“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我倒觉得那学长人还不错。” 许星洲:“??嗯?” 程雁停顿了一会儿,诚实道:“我觉得他挺绅士的。” 许星洲:“……” 许星洲嗓子发炎,喉咙肿痛,嗓音嘶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秦渡居然都和绅士扯上了关系——她要倒起苦水来估计没有一个小时打不住,索性闭上嘴不再说话。 在量子无力专业术语的的狂轰滥炸中,程雁突然道:“许星洲,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去主动追他?” 许星洲终于忍无可忍,怒道:“滚吧你!” 然后许星洲艰难地拖着病躯下床,去饮水机接了点水,把药泡了。 空气里一股小柴胡颗粒的苦味,许星洲裹着小毯子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着喝药。 外头阳光明媚,程雁从抽屉里摸了板复方退烧胶囊丢了过去,许星洲吃了药,咕唧一声栽在了桌子上。 “……好难受啊。”许星洲趴在桌子上,哑着嗓子道:“外面太阳这么好,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许星洲拽着程雁的手,一边咳嗽一边往校医院走。 户外阳光普照大地,飞鸟掠过草坪,在地上投出影子。许星洲捂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有你一路陪我过来,真好啊。” 程雁叹了口气:“我倒觉得不太开心,你太麻烦了。” 然后程雁伸出手,轻轻拉住了许星洲的手指。 许星洲说:“……当时也只有你陪我玩。” 程雁:“因为只有我喜欢扶贫。” 发烧时人总是脆弱一些的,许星洲想,一边捏紧了程雁的手指。 许星洲想起七年前。她在初中时留级一年,走进那个全新的班级时,吓得几乎都不敢朝里进。她害怕自己会因为是留级生的关系被歧视,也害怕要和一群陌生孩子开始一段全新的关系。 许星洲当时吓得发抖,同学们友善的目光令她芒刺在背,有些男孩大声调侃这个留级生长得漂亮,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星洲,”那个女老师温柔地说:“别怕。你去程雁旁边坐,好吗?” ——那一瞬间,犹如上帝说要有光,而后有了一切。 七年后的如今,f大阜江校区,篮球场上男孩在打球,草坪上金发留学生被照耀出黄金般的轮廓。 “我一开始都紧张死了,你跟个玻璃娃娃似的……”程雁放松地说:“老师后来跟我讲,这个女孩子有抑郁症,让我好好照顾你,别让班上那些小混蛋欺负了去,还给我塞了盒糖,让我跟你一起吃。” 许星洲感动道:“潘老师人特别好,特别照顾我,我永远喜欢她!” “而三天之后,”程雁举起三根手指头:“仅仅三天,许星洲。那个玻璃娃娃似的抑郁症小姑娘把班上男生全欺负哭了,三个哭着回家跟家长告状说你揪他们耳朵,五个爷爷奶奶都来学校了,来找潘老师理论,说你拿弹珠弹他们孙子的脑袋。” 许星洲:“我……我没有……” “再然后你当上了我们班山大王。” 许星洲:“……” 许星洲一抹眼角的鳄鱼泪:“我、我的确对不起潘老师对我的善意。” 程雁心想,狗东西。 许星洲却突然说:“……雁雁,抱抱。” 程雁叹了口气,在阳光下,侧过身抱住了比她小只的许星洲。 许星洲瘦瘦的,还在闷闷地咳嗽,的确像个小可怜儿。程雁甚至能摸到她肩膀上凸起的肩胛骨——她仍是那种如果抱在怀里的话,会惹人心疼的身量。 “抱抱,”许星洲哑着小嗓子,小声说:“我最喜欢雁雁了。” 她撒起娇来实在是能让人骨头一酥,程雁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却突然感到芒刺在背,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她们。 程雁抬起了头,和正拎着什么的秦渡四目相对。 程雁:“……” 秦渡打了个招呼走了过来,在他们面前站定,程雁盯着秦渡看了一会儿。 这个年轻人个子高大、生得英俊而懒散,却又有种难言的侵略性气息。这也是程雁第一次认真打量他,打量了一会儿也没得出任何结论,只觉得这是个人生赢家的人设,也可能是从小说里挖出来的杰克苏。 然后秦渡一手拎着个不知是什么的袋子,另一手自然而然地摸了摸许星洲的额头。 “……感冒了?”秦渡说:“也难怪,连着淋了两天的雨。” 许星洲咳嗽了一声,把他的手拍掉了。 树影斑驳,骄阳从树缝里漏了下来,在地上打出明晃晃的光圈。 程雁:“学长……” 然后程雁看到了,秦渡‘你抢了我的食’的,充满敌意的眼神…… 程雁:“……” 程雁努力让自己别跟他计较,问:“……你这是买了什么?” 秦渡把那个袋子晃了一下,说:“买了点吃的,最近我家旁边新开的猪扒包,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打算去给一个女孩送过去。” 许星洲懵懵地道:“……靠?秦渡你逼我请你吃饭,到了别的女孩子,就能专门去买猪扒包送过来?这都什么他妈的差别待遇……” 她说完咳嗽了两声,脸都红了,但是好像非常愤愤不平的样子。 “人家和你可不一样。”秦渡丝毫不以许星洲为意:“那小姑娘长得漂亮,又可爱又有礼貌,见了我就知道叫师兄。” 许星洲:“……” 许星洲闷闷不乐地道:“反正差别待遇就对了!你去吧,南院往前走本部原地折返,东院远,记得开个ofo,没了。” 秦渡砰地用袋子拍了许星洲脑门一下。 “师兄已经去过回来了好吧。”秦渡以手指头敲许星洲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人家小姑娘不在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