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自称幺婶的高大妇女笑眯眯的看着江秋意,问道:“六郎,这是你那刚进门的新媳妇?” 自己说完,却又惊叫了一声:“俺说六郎啊,你个没长心的傻孩子啊!这新媳妇刚进门,咋就能叫她出来抛头露脸?”声音大的有些刺耳,语气却没有半分恶意。 江秋意干笑了两声,道:“幺婶你莫怪,我只是六郎买回来给他娘冲喜的,原先又是个孀居的,算不上正经媳妇儿,是以没守那些新媳妇的理。” 这么一通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六郎却不愿意了,别别扭扭的嘟喃了句:“咋就不是正经媳妇了?就是正经媳妇!” 江秋意却是没来得及去听谢六郎嘟喃了什么的,因为她老远的就看见那两家活土匪,跟怕吃多大亏似的,风风火火的往这边赶了过来。 “六郎啊!你这是猎到野了呀?来来来,当家的,二郎,快搭把手抬俺家去,大伙看完热闹就散了吧!” 江秋意是故意的,她让光辉挨家挨户都说了分rou的事情,特意晚了半柱香的功夫再去通知谢大郎跟谢二郎两家子。特意叮嘱了,只说是六郎猎到了野,莫提分rou的事。量他谢大郎事后也没脸去质问光辉传话没传清楚。是以,大郎媳妇一来就打算故技重施,将这三百来斤的大肥直接吞了。 那话音刚一落下,身边一圈子的人脸都黑了。 大伙儿谁不知道这些年大郎二郎家的,一直在欺压六郎,就连六郎七岁的时候活劈野,豁出去半条命,最后吃rou的,却是野毛都没拔过一根的大郎二郎两家子。 那欺负人也是欺负的没边了,单等人家六郎家的孤儿寡母,好不容易将那野拾捣干净咯才上门硬抢。这事,村里边谁不跟明镜似的,大伙儿不说,不过是因为六郎娘自己认了,不愿和那两家子起争执,大伙也就没有帮腔的由头了。 可眼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打算硬抢了?先不说那头肥身上,已经有了六郎许下分给每家每户的三斤rou,就单单是大郎家的这么欺负人,大伙儿也是看不下去的。 眼看着谢大郎和谢二郎真的没羞没臊,直接上前来抬那肥,六郎急急的叫了句:“二哥,使不得……”话还没说完,就被二郎媳妇粗鲁的打断了。 “什么使不得,你猎了野,不抬家去搁着显摆什么?平白的叫人笑话不是吗?快来搭把手,你二哥两个人抬不动,抬二嫂家去,二嫂家有大灶可以褪毛。” “什么话?就你家有大灶可以褪毛啊?俺说老二家的,你咋就那么没羞没臊呢?当着大伙的面就敢跟你抢东西了?还懂不懂半点长幼尊卑礼义廉耻了?”大郎媳妇一听二郎家的说要把野抬她家去,当场就急了,也顾不得那么些人在场,劈头盖脸的就叫二郎媳妇训斥了一顿。 长幼尊卑礼义廉耻都搬出来了,可偏偏她干的就是最不知羞耻的事情,大伙都看不下去了。 还没等六郎两口子开口,幺婶就嚷嚷起来了:“我说,大郎家的,二郎家的,这六郎猎的野,凭啥抬你们家去啊?大郎啊,你大小可也是个里长,当着大伙的面,这么明抢你弟弟的东西,不太好吧?” 这幺婶的一句话,倒叫被大肥冲昏了头脑的谢大郎反应了过来,定睛一看,这谢家村三十户全都出动了,这看热闹来的也太人齐了吧?正觉得不对劲呢,抬着野的手不禁收了回去,仔细琢磨起这事来。 可他家那位平日里在谢家村跋扈惯了的婆娘,却是个没脑子的,当场就反驳幺婶。“什么不太好?横竖六郎和俺们才是一家子,幺婶,你这闲事管的也太宽了吧?莫不是看着这野rou嘴馋了?想吃rou招呼一声,俺家大郎也不是小气的,回头给幺婶送点红过去就是了。” 那话说的,活像野就是他们家的了,嘴里说着不是小气的,回头却打算给人送身上最不值钱的血?这小不小气,大伙一听,谁心里不跟明镜似的。 幺婶气的,一张脸全黑了,大伙也一个个的直摇头。 偏偏二郎家的还不识相的跳出来添了句:“就是就是,幺婶,漫说红了,回头野在俺家褪了毛,俺叫美玉给您老送半扇肺去。” 二郎媳妇一说话,大郎媳妇就不愿意了,回过头就和她起了争执,就野到底抬谁家去的问题,吵的不可开交。大伙儿跟看笑话似的看着,一个个的摇头叹气。这两厢对比之下,越发显出六郎的好来。 平日里真的是叫油蒙了心了,六郎这么好的孩子,大伙竟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大郎二郎两家子欺负了这么多年!这一回,是怎么也不能任由六郎受欺负了!大伙互相对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同仇敌忾,今日个,就算吃不上野rou,冲着六郎的那份心意,他们也是为六郎做主做定了! 谢大郎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这大伙儿一个个跟要吃人似的瞪着他这个里长,是要造反吗? 第040章我敢给,你敢拿吗? 谢大郎察觉出了异样,忙去拉自家那正和二郎媳妇吵的不可开交的婆娘。一贯见风使舵的二郎,也被村民们瘆人的目光盯的头皮发麻,连忙退的离那野远远的。 拉了拉自家的媳妇,两口子相视一眼,识相的躲在了谢大郎身后,横竖有啥事,还有他这个里长顶着呢! “那个,大伙,这是,这是怎么个意思?”村民们围将上来,一个个恶狠狠的瞪着眼珠子,谢大郎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光辉这会子蹦出来卖乖了:“哦,里长,刚才跑的急忘了跟你说了,六郎原本是打算挨家挨户发三斤野rou的,俺逐家逐户的通知,到你这腿都快跑折了,就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 可那小子眼底哪有半点愧疚的意思,嘴角噙着笑,分明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不说六郎要分rou的事情。 他不说,谁又能想到常年累月连饭都吃不饱的谢六郎,猎了大肥,竟舍得平白分给村民们?还一出手就是每家每户发三斤?这是多大的手笔啊!漫说谢家村从来也没有这样的,就是整个石屏县城,也绝找不出第二个舍得这么干的人! 六郎在这做人情当老好人,自己一上来就打算私吞整头大肥,这一对比,难怪大伙看他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鄙夷,谢大郎难堪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清了清嗓子,忙道:“大伙误会了不是,俺的意思是叫着野抬家去拾捣干净了,回头再分给大家。” 谢六郎将排场铺的这么大,卖了大伙这么大一个人情,自己就是再心疼,也是吞不下头野的了。 可今日这么一出,明显是有预谋的,偏偏就自己和二郎听到消息比其他人都晚,还是个不全乎的消息,说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谢大郎是打死都不信的!谢六郎那傻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心眼了? 看了看老核桃树下,整双手环胸,一脸浅笑的六郎媳妇,谢大郎知道,这阴损的主意六郎想不出来,那新进门的却是绝对做的出来的! 自家的婆娘还一个劲的拉他的衣袖,眼珠子盯着大肥盯的都快掉地上了,示意他想办法还是将那大肥私吞了。可眼下,他们已经犯众怒了,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恼怒的甩了甩衣袖,将自家媳妇狠狠的瞪了一眼,才叫她老实下来,又堆起满脸笑容对大伙说:“误会,真的是误会!” 见好就收的江秋意适时的开口了:“若是成心想帮忙,也不用将野抬您家去褪毛这么麻烦,每家每户拿三斤回去,自己个就褪了。不如帮弟媳另外一个小忙吧!” 江秋意一脸笑意的说着小忙,谢大郎的心却突突突的跳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家弟媳妇开了口,满说是小忙了,就是天大的忙,他谢大郎也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下来的份! “六郎媳妇,你说你说,能帮的一定会帮的,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江秋意朝谢大郎福了福身子,道:“这大伙分剩下的rou,我和六郎准备拉到石屏街市上去卖,若是方便,可否将牛车借来使使?不然这么大的野,我和六郎也没有办法运到十几里外的街市上去。” 顿了顿,没等谢大郎答话,江秋意又说:“若是觉得吃亏,我们给三十斤rou吧!全当是借用牛车的费用了。” 谢大郎当着里长,是个极其要脸面的,眼看着大伙儿都瞧着他,连忙说:“弟妹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吃亏不吃亏的,牛车你尽管使,哪能要你的rou!” “既然如此推辞,我也就不客气了,那劳烦光辉大兄弟跟着里长去一趟将牛车签来吧!六郎这边分了rou,我们就将剩的拉集市上卖去。” 自己不过是客气了一嗓子,哪里就是推辞了?还有她哪里客气了?谢大郎瞪圆了眼睛,看着江秋意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而自己却连半点推搡的余地都没有。 这一趟急慌慌的赶来,不仅便宜没占着,还平白的搭出去自家的牛车,谢大郎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偏偏还得挂着一脸的假笑,带四爷爷家的宝贝孙子去牵自家金贵的牛车。 大郎媳妇一听牛车要借出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三斤野rou之类的,慌里慌张的就去追谢大郎,一路嘀咕着不叫他借牛车。而谢二郎两口子,见谢大郎走了,却还是灰头土脸的混在了等候分野rou的队伍中。 江秋意说话算话,不仅家家户户分足了三斤有多的rou,还让各家随意挑选,想要那块rou便割那块rou!半点不含糊。六郎两口子这么爽利,大伙也不是那没长心的混人,都尽量的捡着同一半扇身上的挑,余下的一半,那上顶的rou再好,也是没人眼馋的。那可是人家留着卖钱的! 不管得了那个部位上的rou,人人都欢喜的不得了,对着六郎夫妇那是千恩万谢啊,活像是得了多大恩情似的,倒叫分rou的小两口都夸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