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林老根现在气势汹汹的样子跟他平时和气老实完全是两个人，别说赵家夫妻了，就是他娘林老妇盯着赵家带来的聘礼眼馋，却也都不敢上去拦他，她家老大发起飙来实在太凶了。 周围的村民就是来看热闹的，更加不敢上前。 “你这个老疯子，你也不看你家阿默什么条件，我们家海生年轻又能干，村里几个小伙子能比的上？现在我们愿意给二两银子的聘金，还有这么多聘礼你还不愿意，长得丑还摊上你这么个老爹，难怪阿默现在都快十九了也没人要......” 赵家两夫妻都不是身强体壮的，不敢跟林老根动手，只能捡起地上的东西离林老根远远的嘲讽。 林老根很生气，这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是事实，他除了生气赶人，没法拿赵家怎么样，可不管怎样，他都是绝对不会跟赵家结亲的，赵家不安好心，他活了几十年，这点脑子还是有点。 “俺家的事儿不用你们瞎cao心！” 林老根硬气的将锄头重重的往地上一杵，继续赶人。 说了这么老半天，好话坏话全都说完了，林老根就是不松口，赵家夫妻对视一眼，有些气恼没办法。 但林老根这个态度亲事根本没法谈下去，夫妻两人只能嘲讽两声，带着东西先回去再继续想办法，打了林阿默这么久的主意，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心。 吴擎远几人赶回来的时候，刚巧碰上赵家夫妻浑身尘土，提着东西脸色生气的离开，旁边的村民还热热闹闹的议论。 三人没在门口多留，赶忙进了院子。 不懂事的林天宝跑到他爹面前疑惑问“爹，刚才怎么了？赵婶婶他们怎么那么快就走了啊？他们不是来向哥提亲的吗？你们都商量完啦......” “提什么亲！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一说起刚才的提亲林老根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提起就来气，将手上的锄头放下，转身就给了林天宝脑袋一下，教训嘱咐。 “你这孩子，十岁了还不懂事，你高兴啥啊高兴，爹跟你说，那赵家就是来娶你哥回家当牛做马干活的，还有你那海生哥哥，也不是个东西，他都已经在镇上有相好的姑娘了，还让他爹娘来咱们家提亲，想娶你哥和别的姑娘一起做平妻，爹告诉你，以后他们跑咱们家来，你不许给开门，听见没？“ “什么？海生哥哥真这样？！” 林天宝一听也睁大了眼睛，稚嫩的脸上露出气愤，就算他还是个孩子，但十岁的孩子在村里也懂很多事情了。 平妻说得好听是平妻，可放在小哥身上，给人做平妻那就和做小侍没区别，大户人家就算了，当小侍地位差点也能吃香喝辣，但赵家就是个普通泥腿子，他哥真要过去了，那就是伺候正妻干活受欺负的命。 “当然是真的，爹还能骗你们不成？这是吴兄弟亲眼看见的，赵海生那臭小子在大街上和别的姑娘亲亲我我......”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林老根也不避讳了，本来不想说的，可没想到赵家人这么厚脸皮，还真上门来提亲了，现在就算阿默再伤心，也总比被骗的好。 “恩。” 吴擎远目光落在林阿默身上，配合点头。 声音落下，林天宝稚嫩的脸就跟林老根一样气红了，赵家真是太过分了！ 林阿默脸色也变了，有些难过的低下头。 其实也说不上难过，他对赵海生只是好感，没有真正的喜欢，就是非常的失落，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是有人不嫌弃的，会有人不在意他的相貌喜欢他，可现在事实告诉他，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都没人会喜欢他..... “阿默，赵家本来就不是好人，别放在心上，等表哥治好你的脸，来提亲的人多得是。” 周哥儿也拉住他的手劝慰，担心得很。 “爹，我累了，我想回屋休息一会儿。” 话虽这么说，可林阿默心里还是很难受，他低着头，心情低落小声的交代了一句就自己转身飞快地跑回屋了。 “阿默！” “哥！” 怕他想不开，周哥儿和林天宝两个赶紧跟上去。 林老根看着儿子难过的背影对赵家则更加气了。 院子里林老妇虽然有点舍不得赵家那么多的聘金，但也难得识趣的没凑上来再刺激他进了厨房，二房夫妻安慰了两句，挽起袖子继续干活，让林老根一个人安静的消消气。 吴擎远望了望林阿默紧闭的房门暂时没跟着过去，搬了根凳子坐到林老根身边，引林老根跟他说话，老人家年纪大了，生闷气会气出病的。 林老根现在正是生气需要发泄的时候，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对吴擎远也了一种信任，将他当做忘年之交，很快就跟他聊了起来。 别看林老根年纪比吴擎远大，但吴擎远经历的事情却比他多，性格理智沉稳，很快就将他的情绪安慰了下来，心里好受了很多。 “吴兄弟，还是你明白道理，见识多的就是不一样，俺以后给阿默就得找像你这样的才行，村里的这些小伙子啊一个个都眼光浅的......“ 心里舒坦了的林老根感慨。 “那叔不如就把阿默许给我，我还没成亲。” 吴擎远微笑接话。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真会逗叔高兴......” 林老根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被吴擎远的话逗得心情大悦，刚才被赵家惹出来的气全没了，满是皱纹的脸笑得很开心。 不过他没把吴擎远的话当真，只当他开玩笑哄自己高兴而已，尽管他很想给自己娃找个优秀的男人，但他也有自知之明。 买卖碳窑的事情还没传出去，村里人不知道吴擎远底细他却清楚啊，能随随便便拿出一两百两银子的吴兄弟，不是他们家能配得上的，何况他的娃还是个不值钱的小哥儿。 再说他和吴擎远年龄有差距，可聊天合拍他一直当吴擎远是兄弟，跟自己一辈人，压根就没把他往‘女婿’方面想。 这么一逗，林老根终于心情舒畅了，拍拍吴擎远的肩膀高兴得很。 他当吴擎远开玩笑，吴擎远却微笑着没多纠正，是不是开玩笑，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等那边周哥儿和林天宝安慰完从林阿默房间走出来后，他才起身跟林老根说了句“叔，我进去看看阿默”，将从山上采的药草碾碎成糊，又端了一盆水，然后过去。 “好，那就麻烦你了吴兄弟，你会说话，帮叔劝劝阿默。” 林老根点头嘱咐，一点也没觉得吴擎远一个陌生男人单独跑进他小哥房间有什么问题，吴擎远会安慰人，去安慰安慰阿默也好。 第28章 心动的安慰 林阿默的确非常乐观开朗, 但不代表这样的人就不会难过。 他平时总用各种理由安慰自己长得不好看没关系，只要其他方面好, 肯定也会有人喜欢的, 可现在赵家的做法就像一盆冷水浇到火堆上, 瞬间熄灭来了他那点微末的期望。 当吴擎远敲响他房门，他出来开门的时候, 一向带笑的眼睛有些红。 “吴大哥，有事儿吗？”连声音都带着低落的鼻音。 “药草弄好了, 我来给你治脸。” 吴擎远举起手上装了半碗黑绿色的草药糊糊和水盆做进屋的借口。 若是往日听到吴擎远说给自己治脸，林阿默早就高兴得跳了起来，但此刻，他仍旧高兴不起来, 心情低落得很, 这人不开心的时候，就对什么都没兴趣没希望。 就算他现在变好看了又怎么样，以后还是会老会变难看啊, 不然哪里来的那么多员外爷一把年纪了还要娶年轻又好看的姑娘和小哥，照样会被嫌弃。 林阿默没文化，但心思一直很通透。 不过吴擎远都端着东西走到门口来了, 也不能让人回去，这些药草可都是他们俩顶着大太阳, 辛辛苦苦从山上采来的，不能浪费，所以他点点头, 让吴擎远进了屋。 吴擎远没有读心术，但林阿默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知道他现在心情低落，进了屋没急着说太多话，而是立刻让他洗脸，然后卷起袖子开始给他涂药。 林阿默又不懂药理，自然是任由他动作，因为心情不好他今天难得安静下来不说话了，乖乖的坐在床沿上，褪去平时的活泼聒噪，恬静又乖巧。 这乖巧少年的模样让吴擎远情不自禁生出涟漪，在他脸上轻轻摩擦的手指感觉到细腻肌肤的触感，心头像炙热的岩浆一般烫人。 此刻进来替林阿默治脸是其次，开导他才是正事，可很快吴擎远就发现，对方根本不用他开解，少年乐观的性格很会自我安慰，根本不会一些承受力差的人一样难过得想死。 但一些低落的心情是避免不了的，林阿默有点严重的自我怀疑，长得丑就该被人嫌弃么，天生的相貌又不能怪他。 “说不定这是上天给你的考验，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村里的人嫌弃你丑，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只看相貌，赵海生配不上你......“ 看到他脸上的落寞，吴擎远尽力去开解。 “吴大哥，你别安慰我了，我什么条件我自己知道，我长这么丑，自己看了也讨厌，不怪别人嫌弃。” 林阿默是真的没文化，吴擎远的话他半懂不懂，但对方在安慰开导自己他还是明白的。 这自我贬低听得吴擎远心里有些泛疼，少年看着开朗，但心里是极度自卑的。 “我不是在安慰你，我只是在说事实，阿默，你不用那么自卑，你有很多优点，你又会算账又会干活，还会绞面这么好的手艺赚钱，你很能干。” 放下东西，吴擎远洗干净手搬了根凳子坐到林阿默面前，与他面对面，认真道。 “可是能干有什么用，都没人上我就提亲.....”林阿默还是很颓。 “你就那么想成亲啊？” 吴擎远忽然忍不住一笑。 想成亲就等于想男人，林阿默脸瞬间一红，然后声音开始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羞怯。 “我我，我没有，大家都成亲了，正常的娃娃都两个了，就，就我还留在家里，连提亲的人都没有，多奇怪，说亲的媒婆一听是给我说媒，撒腿就开跑.....” 他脸皮再厚，说道成亲这件事情上还是很羞涩。 其实也不是他多么想成亲，只是按照村里的规矩，大家十五六岁就成亲生孩子，他都十八岁了，再过几个月就要满十九了，在村里那可算是典型的大龄圣斗士。 剩女剩男在现代都要被摧婚被说了，何况古代人思想还没有现代人那么开放，剩下来的姑娘和小哥更加顶不住舆论的压力，一辈子嫁不出去会被人口水淹死的。 林阿默表面不在乎，总说等弟弟有出息了给他撑腰，帮他招个上门夫婿回来，可心里还是很慌的。 说道最后，他语气又低了下来。 吴擎远看着他低头，两只耳朵怂拉下来的模样直觉得无比可爱，没忍住，伸出双手捧着他下巴将他头抬起来，笑道。 “那现在我不是就在帮你治脸吗？过段时间你脸上的青斑没了，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又好看又能干，爹爹还给准备来了那么多银子田地陪嫁的阿默还愁嫁？” “可是，可是要是治不好呢.....”林阿默的想法很悲观。 “要是治不好，那就怪我医术不精，我负责娶你，怎么样？” 吴擎远盯着林阿默的眼睛，与其对视，戏谑微笑。 “啊？我我我....” 林阿默一顿，随即刷得一下脸更红了，脑袋被吴擎远捧着无法移开，他直直撞在对方的视线中，那双眼睛像黑洞一样把他的灵魂都快吸了进去，我我我的结巴说不出后面的话。 心脏霎时扑通扑通的狂跳，呼吸紧张又急促，整个人僵坐在床沿上好半天才缓过来。 “吴大哥，你，你再逗我，我就不理你了！” 他紧张的不敢去看吴擎远，眼睛左右乱飘，心脏狂跳又懊恼，他不是现代人，脸皮再厚也经不住这样的玩笑。 他和林老根一样，压根就没把吴擎远这种话当真，他和吴擎远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哪里配得上吴大哥啊，只当吴擎远在安慰逗他而已。 不过悄悄偷看吴擎远俊朗的脸，又想起今天在山上不小心的亲密拥抱，他心情却无法平静，犹如平静的湖面扔进去一颗大大的石头，砸得波光久久无法平息，泛起一种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波动。 他就是觉得好紧张，不敢和吴擎远对视，也快无法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