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孟夫人哭诉了半晌，也不知道儿子听进去了多少。看着他那副淡淡的样子，叹了口气，让他回了自己的院子。等孟杉走后，二夫人派人传信给府里的侍卫，让他们这些天守在孟杉的院外，绝不许他出府一步。

    那边老夫人派的人正将清彤房里用过的碰过的东西，放在一起一把火烧掉了事。

    王嬷嬷摸着上好的云锦床单心中惋惜。听说这睡在云锦上就如同睡在云彩上一样，像她这样手粗些的，摸上都能勾起上面的细丝。就这么烧了，实在是可惜了。大小姐不愧是这府里最富贵的，这等子好东西，她在老夫人院子里可都没见过。

    王嬷嬷看着清彤屋内奢华的摆设，想着自己如果能在大小姐院子里当差就好了。

    第16章 花茶

    京郊别院里，清彤正坐在院子里树荫下悠然的看着账本。清风拂过鼻尖，清彤手下一顿，微微勾起嘴角。

    “还没多谢魏老板。”

    “孟小姐怎么知道是我。”魏城停下了步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暗道难道是自己的功夫退步了不成，不然怎么连不会武功的人都能听出自己的脚步了。

    清彤转过身看着他，笑道：“这院子里没有种桂花，但刚才清风吹过，我闻到桂花糕的香气了。”

    魏城看着自己手里的食盒，哑然失笑，竟然是它暴露了自己。

    “孟小姐好鼻子。”魏城夸奖道。

    清彤但笑不语，其实不只是桂花糕，魏城身上的味道也很特别，比桂花糕更让她觉得熟悉。

    清彤起身迎了过去。魏城看着她披散着头发带着与往日全然不同的轻松肆意，笑盈盈的向自己走来，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自在。微微别了眼，不去看她艳如桃李的面容。

    “你……”

    “嗯？怎么了？”

    清彤接过他手里的食盒，听到他的声音停下步子，疑惑的看着他。

    “……没什么。”刚才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了。

    “魏老板坐啊。”清彤坐在石桌旁招呼着魏城。“上次魏老板说茶庄里的花茶味道太过单一，都是甜腻的，我这几天闲来无事，正打算改良一下。”

    魏城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眼睛却始终无法从她被吹起落在自己手臂的青丝上移开。

    “抱歉了魏老板”清彤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为担心府里派人过来，我总给躺在床上装装样子，所以今天就没有束发。”戴上发钗发冠拆起来太麻烦，到时候孟府的人如果非要靠近去看，她可就藏不住了。

    “咳，”魏城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无妨，本就是我不请自来，孟小姐随意就好。”

    “魏老板言重了，多亏了魏老板出手相助，我才能有这么几天的清净日子。”清彤拿起扣在一旁的杯子，倒了一杯茶，双手奉上。

    “孟小姐太过客气了。孟小姐刚不也说了，打算趁这几天改良下茶庄的花茶。那魏某这次帮了孟小姐这点小忙，却是被孟小姐帮了大忙了。”

    “魏老板还真是......”清彤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魏城是八面玲珑的生意人，自己实在是说不过他。

    “那咱们就不必相互客气了。难得孟小姐能有这么几天的清静，我也跟着沾光过来躲了个清静，咱们聊些轻松的话题。”魏城建议道。

    “轻松的话题......”清彤没有什么跟年轻男子接触的机会，也不知道能聊些什么，想了半天开口问道：“魏老板既然是做生意的，那您这些年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也不算多吧。”魏城端起清彤刚递给他的茶抿了一口。入口有花茶的清香，却少了几分甜腻，很是爽口，想必就是清彤说的改良了。

    魏城赞赏的对清彤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只不过我这人对食材的要求比较高。偶尔听说哪处有什么新奇的鲜美食材，总忍不住亲自过去尝尝鲜。”

    “真好......”清彤羡慕的说道。不仅能出去见识外面的广阔天地，还能品尝美食，真令人艳羡。她从出生后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孟大人的老家，而且那次出行一点都不美好，留给清彤的都时不好的回忆。

    “那，还请魏老板给我讲讲，您去的那么多地方，哪里最有意思。”清彤殷勤的给魏城又续了半杯茶，做认真聆听状。

    魏城端起茶杯在手里转着，似是正在思考清彤的问题。

    “江南的和风细柳，塞北的黄沙戈壁，甚至是南疆的密林烈日，实在说不出哪个最好。”

    “那，那魏老板就先给我讲讲江南的风光吧。”清彤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期待的说道。

    魏城看她乖顺的样子一时手痒，总想伸手在她头上揉一揉。

    抿了口茶润润嗓子，也止住了自己荒唐的念头，将他这些年的精力娓娓道来。

    魏城文采斐然，遣词用句不知道比清彤看过的游记要好上多少。寥寥数语，就将江南的风光描绘于眼前。偶尔还穿插着自己在旅行中的趣事，说到好笑处，清彤忍不住跟着一起笑出了声。说到凶险出，听得她也跟着捏了一把汗。

    “魏老板好文采。”清彤赞道，“若是您出本游记再请个说书的先生在八珍楼里讲，怕是八珍楼的生意比现在还要好上几倍。”

    魏城笑着笑了笑头：“那还是算了吧。现在已经够了，生意再好，董掌柜怕是要忙不过来了。”

    “魏老板倒是不贪财，还没听说过谁家做生意不想多赚些银子的。。”

    “钱没有赚完的时候。我当年盘下八珍楼，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喜欢做菜，闲来无事去八珍楼过过瘾。就跟孟小姐如今在这别院里一样，躲个清闲。”

    “魏老板果然是个有大智慧的。”

    清彤跟魏城接触过几次，也猜出了他出身怕是并不简单，恐怕连名字都是假的。

    大夏国有明确规定，商户人家不许参加科举。要说能识文断字有才学的商人不是没有，但魏城明显是有过名师指导，下过苦功夫的。一般商户人家就算让家里的子弟读书，也不会下这么大本钱，毕竟学做生意才是主要的。

    而且大夏商人再富有也不许穿绸缎做的衣服，这点魏城在清彤面前从没伪装过。就像今天，他就穿着一身大夏士族才能穿的广绫的长衫。

    魏城如今说他跟清彤一样是在躲清闲，等于是承认了清彤的猜测。

    “还请孟小姐见谅，魏某的身份暂时还无法跟孟小姐言明。”魏城抱歉的说道：“并非是魏某不相信孟小姐，只不过其中涉及颇多，一时半会实在说不清楚。”

    “魏老板不必介怀。我与魏老板相交，魏老板对我没有恶意，这就够了。至于身份不身份的，也没什么重要的。”清彤洒脱的说道。她的感觉跟她的嗅觉和味觉一样的灵敏，从她第一次遇到魏城被他拿到架在脖子上时，她就从没感觉到他的恶意。

    “孟小姐好度量，魏某佩服。”

    “行了，魏老板如果真的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那就再给我讲讲你去塞北时候的故事吧。”

    “好。”魏城拿出食盒里被遗忘的桂花糕，取了一块递给清彤，又给她讲起了他在塞北遇险的事情。

    “真希望有机会可以去看看塞北那边的游牧民族都是怎么生活的。”清彤有些向往的说道。

    “他日如果孟小姐真的有机会，魏某愿为向导。”魏城看着清彤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那我就先谢过魏老板了。”清彤笑道。但心里却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么个机会了。从一个深宅大院换到另一个深宅大院，跟一批人斗完了再换另一批人接着斗。上京闺秀过的，无非就是这种生活。清彤有些悲观的想到。

    “好说。”魏城不知道清彤为何情绪突然低落，也不知道她到底懂没懂自己的意思。想了想，换了个她应该会感兴趣的话题。“北方游牧民族中有一种比较特别的饮品，唤做奶茶，不知道孟小姐听说过没有。”

    “奶茶？”清彤摇了摇头。问道：“是用牛奶和茶一起煮的吗？”

    “正是，还加了盐巴。”

    “加盐？那味道岂不是会很奇怪？！”清彤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难以接受。

    “味道确实挺特别的。我刚喝的时候也觉得难以下咽，不过喝久了倒是别有一番风味。而且牧民们饮用奶茶不仅是喜欢那股味道，也是因为奶茶能补充营养。牧民们把奶茶当做迎接贵客的饮品，若是你去牧民家做客，是一定要喝上一杯的。”魏城解释道。

    “这样啊......”清彤沉吟了片刻，又问：“我以前听大夫说牛乳对身体好，也喝过一阵子，但是觉得那味道略腥，喝不习惯。不知道那个奶茶喝起来还有没有腥味？”

    “这个......”魏城略一思索，回忆起了奶茶的味道。他好歹也是位手艺精湛的厨师，虽然没有清彤的味觉那么夸张，但也比普通人强了不少。“孟小姐这么一说，那奶茶虽然味道怪了些，但确实尝不出牛乳的腥味。”

    “如果这么说的话，或许可以试试把牛乳和茶一起煮。不加盐巴，加些别的调味料，没准能做出不错的东西来。”

    “孟小姐心思巧妙，魏某佩服。”

    “这算什么心思，”清彤好笑的摇了摇头，“都是别人做出来的，我不过是多想了一想。倒是魏老板，每次都能给我的贪嘴找个好借口。”

    “孟小姐这怎么是贪嘴。能从发现改变细微小事上得到收获，孟小姐才是有大智慧的。”

    清彤笑了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咬了一口被她忽视许久的桂花糕。

    “怎么样？”魏城期待的看着她，问道。

    “香甜可口，细腻软滑。”

    “可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呵，”清彤抿嘴一笑，“魏老板可知，为何我每个月甘冒着被父亲发现的危险，都要去八珍楼尝一尝魏老板的手艺？”

    “为何？”

    “因为在我看来，魏老板的手艺毫无可挑剔的地方，至少是完全符合我的口味的。”清彤笑道。

    魏城看着她的笑突然有些口干，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花茶入口，那些淡淡的香甜，不知怎么变得越来越浓烈起来。

    第17章 上汤娃娃菜

    自那之后，每天同样的时间，魏城都会拎着食盒翻过别院的围墙找到坐在院子里的清彤。

    两人经常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上一整个下午。魏城见多识广，每每提起自己的经历都让清彤羡慕不已。清彤从小长在孟府后院那点方寸之地，能说的也不过是些琐碎无聊的事情。清彤找了几桩后院的趣事说给他听，无非就是自己戏弄二夫人或是孟大人的。

    虽然是后宅女人之间的琐事，魏城听的却很认真，有时候还会跟清彤一起交流小时候恶作剧的经验。孟府的事情，他早就打听了个七七八八，清彤幼时经历的那些不好的事情，让他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再看到清彤从来不提起那些，只是说些逗趣好笑的，心里忍不住对她越发的怜惜。

    开始时，清彤在树下或是算账看账本，或者是看话本解闷，并没有觉得自己每天在同一个地方是在等待着什么。等到后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但她还是会在同样的时间坐在石桌旁边。清彤这才意识到，自己每天坐在这里其实都是为了等待同一个人。偶尔那人来的晚了一些，她还会有些魂不守舍，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

    而魏城开始只是带一些糕点，后来身体恢复了些可以在厨房里久站了，就开始带些煲好的汤给清彤补身子。清彤每次都忍不住好奇，他是怎么把这些汤从京城里带来，翻过别院的墙壁还一滴没洒的。

    等到了这几天，魏城干脆直接带着新鲜的食材过来。别院里都是清彤的人，偶尔有人在小厨房里撞见有陌生的男人，一看到坐在旁边跟那人聊着天的自家小姐，就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有时候魏城匆匆而来，做好饭菜和清彤一起用过之后又马上离开。清彤不好意思的劝过几次，魏城却只是笑笑并没有应下。就算是只能跟她用上一桌午膳，在别院狭小闷热的厨房里聊上几句，他也是愿意的。

    往日八珍楼的魏老板一个月才在楼里掌勺一次，不仅要早早排队，还要花上大价钱才能吃到。如今这种奢侈的消费，清彤在别院里却天天都能享受得到。心里知道自己这是赚大发了，但凡事本来就是有利就会有弊的。

    “你以后还是别每天都来做菜了。”清彤咬着嘴唇，看了魏城一眼小声说道。

    魏城手下一抖，勺子里的食盐比计划中的多撒出来了一点。

    “怎么，不爱吃我做的菜了？”魏城故作淡定的问道。说完还往锅里多加了点水作为补救，免得被清彤尝了出来觉得自己手艺退步，更不爱吃自己做的菜了。

    “也不是，就是......”清彤咬着嘴唇有些犹豫，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魏城一颗心随着她的话就这么悬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外人说他从来都是温润有礼但却让人看不透心思。但魏城却觉得，现在只要长了眼的看到他这张脸，都能从上面看出现下他心里的忐忑和不安。

    “就是我最近腰身怕是宽了一寸都不止，往日合身的裙子都有些紧了......”清彤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一张粉面通红，低着头委屈的扁着嘴。

    魏城松了口气，眼睛忍不住看向她说的地方，然后又赶紧收回眼神。

    “咳咳。”魏城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觉得清彤说的不对，那里明明还是纤细的不堪一握。“你如今太过瘦弱了些，腰身宽上一寸也没什么的。”看到清彤还欲说些什么，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大不了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以后都做些美味却不让人发胖的食物。”

    “......好吧。”诱惑实在太大，清彤努力了一上午下定的决心，就这么轻易被摧毁了。

    第二天，魏城难得的没有翻墙从正门进来。而且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位妇人也随着他一起。

    清彤不解的看着他，好奇这位妇人难道也是什么厨艺高手？！

    “咳，这是我府里的绣娘。”魏城简单的介绍道。“那个，你昨日说裙子不合身了，我让她来给你量一量尺寸做几件合身的衣服。”

    “......”清彤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二人。饶是她一直觉得自己演技精湛能够随时入戏，现下也不知道该做出个什么反应，脸上带上什么样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