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秦卿并不担心孩子被和尚发现,毕竟这寺庙里那么大,他这里多出一个孩子的事,即便有人知晓了,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奇怪。 因为山上来往的香客诸多,每日来往人流也颇大,又无人规定香客不许带孩子来斋住。 不过,目前为止庙里的和尚还没发现孩子的事。 孩子出生的第六日,陆漠寒回来了。 这夜,轻雪曼舞,飘雪中夹杂着湿冷的冬雨,能清楚的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陆漠寒从外面推门进屋的时候,带着一身挥散不去的风雪之气。 那华美的冰魄色长袍,淡似寒气围绕,那衣袍上银线勾勒着繁复的花纹,错综复杂的精美,衣边处更是交镶着狐裘裹边。 那衣袍上还沾染着零星风雪…… 陆漠寒将油纸伞放在门边,便解下了沾上风霜雪露的长披。 此刻,秦卿正身着锦绸内衫,安静地靠坐在床榻上,抱着孩子喂孩子喝热羊奶。 那“吱嘎”地推门声,也并未惊动秦卿。 现下秦卿已生完孩子,体态也不再像前些日子那么奇怪,即便是陆漠寒看到了他,他也不会有怀孕期间的那些焦虑。 秦卿这一边,床尾的床帘是垂下的,床头的纱帘则是卷起的,床边的小供桌上摆放着盛放热羊奶的陶盅。 他手里拿着一只精致的小木勺,耐心地喂孩子喝奶。 虽是带着孩子,可秦卿身上还是透着一股不染风尘的清新之气,那味道淡淡的,却比屋内的沉香还要好闻。 秦卿怀里的孩子,也不哭闹。 偶尔高兴时会发出似有似无的奶气笑声,不高兴的时候眉头皱起,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可就是不哭。 比添喜刚出生那会儿安静许多。 秦卿还没给孩子想好名字。 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小脸皱皱巴巴的,若是陆漠寒知晓自己孩子竟会是那副“丑”模样,想必会很不高兴。 想到此处,秦卿看了看怀里小娃娃白净的脸,现下孩子的脸,白得像剥了壳的鸡蛋。 小嘴粉粉的…… 两只小手捏成两团,正眉开眼笑地看着秦卿。 秦卿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笑意。 此时,外面传来倒茶的轻微流水声。 秦卿抽空看了刚回来的陆漠寒一眼,从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陆漠寒正站在桌前喝茶的背影。 秦卿放下了小木勺,并一声不响的拉下了床帘。 虽然他不再担心被陆漠寒看到,但有些事还是尽量的能免则免。 他透过朦胧的床帐,平静地看向陆漠寒所在的地方,可却意外的听到陆漠寒问他话—— “为何我才出去几日,这厢房里便多了一股难闻的羊奶味道?”陆漠寒漠然的语气之中透着几许风霜感,但言语却缓慢又平静。 秦卿可以想象出,此刻陆漠寒清俊的脸上的表情,想必除了清冷漠漠之外,便无多余的其他神情。 “我前些日子捡了一个弃婴回来,便请寺里的和尚送了一些羊奶来给孩子喝。”秦卿语气轻缓,可气血尚未完全恢复,眉宇间还是缺乏一些神采。 他是恢复了一些精神,可并非完全好转。 生产后的体虚与气血不足都是不可避免。 陆漠寒听及此言后,并未多加追问,面色不改地解开了腰间金镶玉嵌的精美腰带,并将腰带随手搭放在披风上。 秦卿见陆漠寒慢条斯理的梳洗完后,才收回视线看向怀里半眯着眼快睡着的孩子。 第169章 随后不久,屋内便陷入了一片无声的寂静之中。 只闻屋外的落雨之声。 隔日秦卿醒来时,陆漠寒还没醒。 秦卿未免打扰到陆漠寒休息,则是抱着孩子到屋外走了走,可今日尤其的奇怪,许多和尚都匆匆忙忙地走过回廊,往寺庙大殿方向而去。 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秦卿在去往斋堂的路上,在经过焚香楼前时,更见到落雪纷纷的广坝中,有一群和尚神色焦急地往长廊而去,就连原本正在打扫积雪的和尚也被其他和尚一并叫走。 和尚们都行色匆匆,顾不得漫天的风雪。 回廊上,有部分常住在山上并习惯早起的香客们,在见到如此场面后也都议论纷纷起今日的反常。 “这寺庙里不知晓是出了何事,从来没见过这番阵势。” “走去看看热闹,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有部分香客也冒着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跟在和尚们的身后去看热闹。 秦卿并未跟去,而是直接入了斋堂。 此地是香客吃斋的地方,由于现下时辰还较早,也便只有数位香客在此地用斋饭。 因早斋通常都不送,他今日又比往常起得早,况且陆漠寒还在厢房内歇息,他也便自行抱着孩子过来吃斋。 秦卿身着一席淡蓝色华服,外面披着雪绒披风,连着披风的轻绒帽扣在头上,暗影笼罩住其面容。 他的衣袍暗纹虽是素美,可衣边却嵌着细软且名贵的狼裘,帽子的边缘更是勾勒着画龙点睛的丝绕银纹。 秦卿怀里的孩子则是被细致柔软的雪色狐裘包裹着,只露出了白白粉粉的小脸。 斋堂内,悬梁高阔,地面以云石垒砌,桌椅的釉色都光泽醒目。 秦卿坐下后,便有一位小沙弥给秦卿端了一份斋饭来。 “施主请用斋饭。” “有劳小师傅了。”秦卿平静的谢过之后,便一言不发的吃着斋点。 那小沙弥送完东西便走了。 四周不少香客都在看秦卿,或多或少都对其流露出欣赏之色。 秦卿这身装扮可谓是赏心悦目,众人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思考,这位抱着孩子,华服着身的公子爷,究竟是出自何府之人? 秦卿也不介意周遭各种目光,井然有序的用着斋。 寺庙里的斋饭周到,可自行点菜,都是用新鲜食村现做,而秦卿吃的这份早斋,是清淡的莲子羹与芙蓉糕。 虽这份斋并非他自行点的,可也合他胃口。 口味清甜,清新润口。 由于孩子现下还没饿,也不需要秦卿喂奶。 他刚生了孩子没多久,现下坐着腰腿仍是略有不适,所幸是身下有软垫,才不至于让他难受。 斋堂内一切井然有序,斋堂外几位冒雪而来的香客,打破了堂内原本的清幽。 “这回可出大事了,刚才听那些和尚说,有人擅闯禁地。”有一位年岁稍长的香客,一边拍扑着身上的雪,一边跟斋堂内熟人道消息。 “来来来,说清楚些,赶紧说下去。”堂内的香客也都兴致勃勃的让那些刚入斋堂的人叙述外面之事。 那方,很快便凑成了一桌,香客们都围坐在一起谈论今日寺庙内和尚的反常之举,秦卿也多少听到了一些。 说是,有人擅闯禁地,方丈大师知晓后震怒。 但具体禁地在何处,寺院内是否有东西失窃,又或是禁地那处发生了何事,这些香客还是一无所知。 秦卿简单的用完斋饭后,才少许的喂孩子喝了一些奶,待斋堂外风雪小些了,他才抱着孩子出了斋堂。 飞雪漫漫的天际,天色死气沉沉的昏暗,即便是现下已是白昼,天色也被乌云压得犹如刚入夜一般。 寺庙内外长廊各处灯笼依然高展,秦卿在回廊堆放油纸伞的地方随便拿了一把伞,便撑着伞走过鹅毛飞雪的广坝,沿着宽广的石板路往前阁的大殿而去。 佛堂大殿前。 寺庙里的数百倍修行僧都齐聚此地,排列有序地站着,老方丈身着袈裟,手拿佛杖,面色严肃地站在高高的佛像前训事。 佛阁处,围了一些香客,但全都在肃静的详听。 秦卿步上佛阁前的阶梯后,便将油纸伞收起摆放至一旁的搁伞处,他站在大殿门外平静的倾听。 佛堂内气势辉煌,气氛庄严,弟子静肃。 佛阁外,有看热闹的香客分神看秦卿,可秦卿则是全神贯注听方丈说话。 “草房那边的禁地,前些日子有人闯入,将静心洞里弄得乌烟瘴气,扰了清修者的佛性,还弄脏了原本已抄写好的佛经。”老方丈面露堪忧,沧桑的语气透着焦虑。 方丈在佛堂内众弟子面前来回的缓慢走动,并叫了数位弟子上前交代情况。 “师傅,那日我去草房拿柴时,并无发现有可疑之人。”一个和尚首先站了出来,仔细地道明了当日情况。 “是的师傅,我与师兄同去草屋,在那处烧了些热水,拿了些柴火,走时都未曾瞧见有别人。”另一位和尚也点头附和,更是将在草屋做过每一件事都细细道出。 “两位师弟,你们离开草屋时才刚天亮,况且那人是何时闯入禁地的,我们也不得而知。”有一位和尚走到众人前,谈了谈自己的见解。 秦卿认出此人,便是负责照料他日常饮食的那位和尚,也便是领他入寺的和尚。 “师兄说得极是,再加那日寺庙里有佛灯会,来往的香客诸多,究竟是谁入了静心阁,这极难下定论。”又一位和尚出面谈及此事,诸多言论都较为坦诚。 “现在方丈的意思,既是要让我们找出是谁入了禁地,如此本寺才好给宫里的人一个交代,否则我们寺庙也会因此事被牵连。”说话的和尚颇有资历,是负责诵经院的大师。 此言一出,佛阁内外都是一阵喧哗声。 众人都没想到,此事竟然与宫中的人扯上了关系。 方丈一声低缓的“肃静”之后,便道了不为人知的内幕:“圣上派了一位施主来本寺静养收敛心性,那位施主便住在静心洞。” 方丈更道出,圣上交代过,不许有人打扰那位施主。 所以,那处藏书洞,才设为本寺的禁地,不许香客入门。 “现下不知是谁人在静心洞内产子,弄脏了那位施主给圣上抄写的福寿经,还弄脏了御赐的佛毯。”一位老和尚面色忧虑,声音颤抖,脸上尽是焦郁之色。 顿时,庙里一些还不知实情的和尚与香客都大为震惊。 几乎是同时,佛寺内外都响起参差不齐的念诵佛语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