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花小术扶额,始终没想通。 因为有楠木的盛情加盟以及薛滢的积极参与,一行三人还真的如愿找来了池镜所在的酒楼里头,并且包下了他隔壁的那间厢房偷听墙角、不,等人。 由于厢房墙壁隔音效果很可以,以至于花小术和薛滢什么都没能听得见,而楠木早在抵达酒楼后就跳进树里没影了,这会儿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薛滢猫在角落耳贴墙,拒绝了花小术给她递来的一口茶:“我好像听见他们在笑,一定聊得很开心。” 被拒绝的花小术悻悻地重新坐回位子上:“那我们就别去打扰他们的雅兴了。” 薛滢煞有介事道:“你先别急着灰心丧气,就算那姑娘长得比你温柔比你美,那也不能代表人家小王爷已经移情别恋了。” 花小术被整得没脾气:“我都已经跟你说了,我跟小王爷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薛滢反问:“那凭什么你就笃定你去找他的话,他一定会出来见你?” “我没有那么笃定,所以我需要试一试。”花小术心下一叹:“虽然不能够完全确定,不过我与他是曾经旧识。” “什么不确定又是曾经旧识?”薛滢对这种古怪的说法很不理解,索性不理会她,继续听自己的墙角。 花小术劝不动她,只好自己喝茶自娱自乐。她推窗向外看去,这里是第二层,酒楼本就处于繁华地界,抬眼望去一览无遗,繁华街景尽收眼底。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邻窗嘎吱一声从里面推开,隐隐约约的交谈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你真以为你能取代皇后?” 一窗之隔的花小术:“……” 第58章 你比不过皇后 窗外充斥着市井贩夫的吆喝叫卖,夹杂行车的轱辘声,间或有孩童的玩闹嬉戏,以及往来行人的闲谈耳语。 这一切透过那扇敞开的窗扉传了进来,为原本安静无声的厢房内增添一丝鲜活的色彩与气息。 “您这一番话……”孙静蓉缓缓放下手中的杯盏:“静蓉无有适从,实在不知应该如何作答才好。” 透过敞开的窗门观望街景的池镜收回目光,施然回首看向她:“这些年来母后将你带在身边,她是什么心思众人皆是心知肚明。蓝相与皇后皆非易与之辈,本王知道顺昌伯与夫人其实并不同意母后的这个打算,你若无心,大可及早另觅夫家另作他嫁,而不是留在母后身边继续虚耗年华。” 孙静蓉掩唇,不禁莞尔:“殿下莫不是真如姨母所言,对静蓉起了心思?” 然而池镜却没有与她开玩笑的意思:“想必静蓉是回应不了本王的,本王并没有自讨无趣的打算。” 他的话让孙静蓉稍稍敛起了唇际的笑,她抚摸杯沿,指尖勾勒着瓷面上的花纹,一点一点:“可这毕竟是姨母她的心愿啊……” 顺昌伯府不算大显,但是孙家祖上有荣光,传到子嗣一辈也算争气。孙静蓉的父兄皆有官职,算得上是朝廷的中流砥柱。而她的母亲是当今太后的嫡亲meimei,得到圣上御封的诰命夫人,同样够得上是皇亲国戚。家境富裕又出身上佳,加上孙静蓉本身品貌兼优才学过人,依此等条件根本无需愁嫁,多的是富贵显赫的家庭想要讨她过门作正室媳妇。 可今年孙静蓉已经十八了,却迟迟不曾安排夫家。并非无人问津,也不是眼界太高,而是因为太后不允。 早在太后意识到皇后的不驯以及蓝家的威胁开始,她就已经有了废后另立的打算。所以她悄然物色并最终相中了meimei家的女儿孙静蓉,将她作为忠于自己的未来皇后加以培养,一直至今。 池镜未有丝毫动容:“孙静蓉,堂而皇之的话在母后面前说说也罢,在本王跟前还是到此为止吧。” “你不就是想做下一个蓝皇后吗?” 娴静温雅的姣好面容没有任何过份的情绪波动,孙静蓉只是稍稍露出一丝苦恼之色:“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殿下莫要再说,静蓉心中深为惶恐。” 见她说话密不透风,池镜按揉额xue,在心中叹息:“静蓉,本王不知道母后跟你提过什么、提了多少,蓝家与我们皇家之间的关系密不可分,并非外人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而皇兄与皇后之间的情份,亦不是你要插足就能够轻易介入。” 孙静蓉没有说话,池镜抬手指向窗外:“你看。” “商肆林立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如今的京师无一处不彰显这个国家的繁荣富庶国泰民安。”池镜神思飘远:“这是帝后共同打造出来江山社稷。饶是你有心,可你没有这个先机。” “所以你是比不过皇后的。” 孙静蓉来到窗前,淡然望向这一片繁华盛景,嘴色微微上扬:“可皇上正是年青,你又怎么知道今后的几十年间,就不会成为我的先机?” 池镜闻声回眸,皱了皱眉:“静蓉,你太自傲了。” “静蓉只是觉得……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满。毕竟过去只是过去,是既定无法改变的事情。但未来却有无穷无尽的未知,人生漫漫,谁也说不准今朝过后等待自己的前方将是什么样的路。”孙静蓉轻笑一声,目光烁亮:“静蓉对自己的未来,可是充满了无限美好的憧憬与期待呢。” 池镜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眼里包含的确实是满满的憧憬与期待,还有跃跃欲试的野心与宏图。 “或许未来几十年真将成为一个全新的契机,可能会成为你的,也可能会变成他人的。伴随时间以及大环境的改变,往后数十年的事谁也不敢笃定地说一句没有改变,也没有人能说人心恒久不变。” 他顿了顿声:“可人心是需要积淀的。” 在那张淡然的面孔中所逐渐浮现出来的讥讽意味,令孙静蓉为之一怔。池镜不无讽刺地说:“现在的圣上已不再只是当年新登基的少帝,而等到你好不容易抓住了那个先机,说不定那时候的圣上也已经不再是现在的你所看到的圣上了。” 孙静蓉缄默片刻,掩唇轻笑:“殿下这么说倒叫静蓉更加好奇,究竟皇后有什么过人本事得以令姨母如此忌讳、令您如此敬畏……又令圣上如此牵挂?” 池镜敛起讽色,恢复冷冷清清的模样,话里的意味却仍旧不改:“你若不知,那看来母后还不够信得过你。” 闻言,孙静蓉露出无奈之色:“殿下可真懂得什么样的话容易打击人。” 池镜淡淡回了一句:“实话实说而己。” 如此一来,孙静蓉已经彻底没了闲谈的心思,讪然托起那杯半凉的茶。不知是否受到情绪影响,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吵噪,令人十分扫兴。 孙静蓉是不知池镜是否能够摒除烦杂心清如镜,但情绪不高的她是实实在在受了困扰,忍不住说:“殿下,外间声音吵杂,不如还是将窗关起来吧?” 可是池镜没有动静,反而不知是在探头张望…… 没等孙静蓉起身询问,面向窗外的池镜大喝一声:“放手!” 同一时间,邻窗传来一声什么,与池镜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楠木!” 紧接着,夹杂在哗然之中一把高亢尖锐的大嗓门如风中凋零,孙静蓉惊得站起来,匆匆上前往窗外看去。 不知何时楼下已聚满了围观的人,一名黑衣人已经稳稳落在了中心位置,而他怀里似乎正窝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年儿郎。 孙静蓉怔忡地看着这一切,她偏头往当时发出声音的邻窗看去。窗是向外大敞的,但那里已经没人了。不一会儿,从楼里急急出来一名姑娘,她焦虑地挤进中心,登时与那名少年抱成一团。 仔细看清两人的面孔之后,孙静蓉面上闪过一丝讶然,眉头不由蹙起。 引发混乱的两名主人公终于会合,此时此刻正抱成一团哭。正确来说是刚刚从楼上摔下来的薛滢吓得够呛,抱着花小术放声嚎啕大哭。 好险救了她一命的楠木却毫无怜悯可言:“烦请宁阳郡主往后行事请先自我掂量,莫因你的不自量力给他人徒添麻烦。” 饱受惊吓的薛滢颤巍巍的小心肝还没能得以平复,这时听见别人的风凉话就特想骂人。不过她还没张口就被花小术给捂了回去:“别叫了,要不是楠木刚才救了你,这会儿你就断手断脚了。” 就在池镜开窗的那一刻,隔壁的谈话内容源源不断地蹿进邻窗这边来。如有神助的薛滢没听墙角改为听窗角,为了听得更清楚些,愣是不顾花小术的阻拦将大半身子都往外探了过去。 哪知怕什么来什么,她一个不留神抓空往下堕,要不是花小术及时抓住她的腕骨,只怕人早就掉下去了。 悬挂窗外的薛滢很快引起附近路人的注意,这才引起窗外那么大的sao动。那时候的花小术既没办法将人拉上来,又不能放手任她掉下去,甚至为了拉人身子顷前,眼看就要掉下去。 所以池镜大喝一声叫她放手,而再支撑不住的花小术也的情急之下叫出了楠木。 幸亏楠木没有见死不救,及时出来把人救下。否则从这个高度掉下去,死倒未必会死,但折骨断脚满身伤则肯定会的。 自知理亏的薛滢脸埋胸没敢再吱声,花小术看了眼周围挤满的人,心知这回闹大了,当务之急必须赶紧跑,未等她有动作,身后一声呼唤叫住了她…… “小术。” 花小术双肩一抖,心虚回头,果见池镜与孙静蓉也下楼来了。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城中的巡逻卫,为首的人很快认出是小王爷池镜,自动自发帮他清场打发围观的人。 随着附近的人渐渐散了,楠木亦在悄然中退隐无踪。 池镜没有追问因果,只是看向薛滢的时候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不要紧吧?” 薛滢努力缩小存在感,花小术只好硬着头皮替她挡了:“没事,她没有受伤,不打紧。” 池镜又问:“你呢?” 花小术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身后的孙静蓉已经走上前来,伸手握住花小术的手腕。 只轻轻一下,一阵钻心的痛蹿了上来,花小术几乎下意识就缩回了手。 对此孙静蓉并不为意,她指着花小术的手说:“你受伤了。” 薛滢一听,立刻抓过花小术的袖子掀开。只见手臂的一节擦出大块红皮,触目惊心的颜色叫看得人心底发凉…… 透心凉的薛滢颤声喃喃:“我完了。” 花小术哭笑不得:“就只是擦破皮而已,不碍事的。” 池镜也看不过眼:“还是找大夫看一看吧?” 花小术忙不迭摇头,虽然疼是疼了点,可她没觉得是多大的事。 池镜哪能放心,尤其她身边还有个惹事不靠谱的薛滢。 “别站在这了,进去我帮你看看。” 话音一落,众人看向说话的孙静蓉。 她独独看着花小术,饶有深意地笑笑:“你我曾在宫中见过一面,想必姑娘应该记得。” 第59章 所谓的野心家 事发地点是在酒楼,恰好又与小王爷有关,这里的掌柜亲自出来又递药箱又斟茶水,忙前忙后直献殷勤。 一行人回到了二楼厢房,薛滢尚处于受惊过度蔫儿吧唧,出于男女授受不亲的池镜也不方便动手,唯有孙静蓉替花小术挽高袖来,取过膏药给她细细涂抹。 冰冰凉凉的膏药抹在手臂上,确实令疼痛缓解了不少。花小术盯着她轻柔缓慢的动作,双眼缓慢上移,偷偷打量眼前的孙静蓉来。 彼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皇宫,当时的两人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花小术满心以来自己今后都不可能与这位孙小姐有所交集,谁能想到今天就这么实实在在地打脸了呢? 孙静蓉是个长相精致的人,虽不及皇后的桃羞杏让姝色无双,但她自有一股灵秀之气,娴静得体姿韵绝俗,举手投足尽显大雅风范。 这样的人安静下来就如一副神仙画卷,出尘得不似凡人,实在难以想象她会是个池镜口中所谓的野心家。 “好了。” 孙静蓉的声音令花小术如梦初醒:“这里擦得有点深,碰水的时候小心些,不然会很疼。” 花小术打量伤口的位置,点头答谢:“我会注意的,多谢孙小姐。” 孙静蓉回以一笑,示意花小术毋须客气:“方才的场面可真是惊险,宁阳郡主怎会好端端地从楼上堕下来?” 花小术语塞,总不能说是为了听你们的窗角不慎摔的吧? 好在薛滢及时从发怔中回魂,煞有介事地接过话:“这可不能怪我,都怪这家酒楼的防护措施太差了。窗台设得这么矮,一不留神差点把我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