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初宁动作快,单脚一跳一跳地坐上后座。还没坐稳,单车就飞了出去,惯性使然,她逮紧了他的衣服下摆。但这一把的力气太大,差点把人从单车上拽下去。 “呕——!!”男生嗷呜痛叫:“勒死我的胃了!我要吐了!” 当然,他没忘记自己在好人好事,踩着踏板用力蹬,“怕摔就抓上面点,没事儿,我很快的。” 初宁的手挪了挪,单车却剧烈摆动,他跟通了电的麻绳似的,笑xue大开:“哎!别,别摸胳肢窝,我怕痒——” 初宁无语,她的手根本就没换地方。 这反转,看得信达那拨人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急急上车:“追追追。” 破单车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初宁拧头看了眼,转过来时,发现这男孩儿要往小区右边的胡同里窜。 胡同是单向行驶,四个轮子没法进来。 脑瓜子蛮清醒的嘛!初宁抬眸打量了一眼他的背影,骨骼挺拔,是年轻男生特有的澎湃朝气,因为用力骑行,从大腿到腰身,再到肩胛骨,都在流畅颤动。 初宁闻到他衣服上的淡味儿,有点像她们家阿姨洗衣服用的蓝月亮。 心思稍稍劈了个腿,就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车速在减慢,而且费劲。 “上坡路,你坐稳了。” 爬上这个坡,才进入胡同。初宁往后一看,车追过来了。 “停下。” “啊?” “停车。” 风有点大,“——什么?” 初宁闭声,伸手就往他胳肢窝一戳。单车一阵猛摆,然后“吱”的一声急刹,秒速停车。 男孩儿哭笑不得,双手环着胸,把自己抱得紧紧的,呼呼道:“不要痒我啊,放心,那一千块钱你不用给的。” 初宁已经跳下车,飞快环顾四周,逮准路边围着绿化花草的石墩,走过去,两腿微迈,一口深呼吸—— 然后迅速一个高抬腿,把自个儿打着石膏的右脚,由上往下,狠狠劈向石墩。 “哐”的闷响。石膏碎了。 没了这碍事的玩意儿,初宁跑得飞起,长发一漾,在大好天色的衬托下,仿若披了一头彩绸。 “愣着干嘛,跑啊!” 一句话的功夫,人就已经快窜到坡顶。 迎璟看了看那堆碎石膏,再瞧了瞧野如脱缰美马的背影—— 震惊了。 第2章 啊,我死了 初宁在跑后没有再回头。 整个过程前后发生不超过五分钟,这个意外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回到宿舍,三个室友只有祈遇在。迎璟挨去他边上瞅瞅:“画什么呢?” 祈遇头也不抬,铅笔削得尖尖的,“平衡器的内切面,晚上实验课要用的。” 祈遇是湖南人,普通话不太标准,在北京上了三年学已经有很大改善,但前后鼻音还是说不利索。 迎璟戳戳他的肩膀,纠正道:“是——上,跟我念,上实验课,上——床——睡——觉。” 祈遇这人老实上进,还真跟着念了两遍:“上课,上床睡……” 门正好被推开,戴眼镜儿的小班长圆眼一瞪:“我去!大白天的你俩干嘛呢?” 迎璟白牙一绽:“迎老师课堂开课了。” 小班长切了声:“悠着点啊,我可提醒你,晚上的毛概论文你记得交,这可是第三回 了,再不交,真得挂了。” 迎璟拍了拍祈遇的肩膀,默默发出爱的凝视。 祈遇看了他两秒,慢悠悠地拧过头继续画图纸,再伸出三根手指。 迎璟一掌拍过去:“行,三顿饭,成交!” 下午三点半有实验课,人家都安安静静的午睡一会儿,迎璟吃了饭就跑去篮球场打球,热的一身汗回来,手里还提着一袋冰棒,一进走廊就吆喝:“吃冰激凌的到308啊,先到先得!” 像是清晨山谷的一道撞钟,清脆悦耳,鸟散风动,唤醒了怏怏午后。 迎璟人缘儿好,他们的308寝室总是最热闹的那一间。 冰激凌供不应求,瞬间瓜分完毕。 “可爱多是我的,别抢,别抢!” 迎璟的手被同学拽着,球服都拉下了一大半,直接成了露肩装。他费力歪头侧过身子,剥开包装纸,张嘴就咬了一口,哇,也太冰了吧! 他“嘶哈嘶哈”直吸气,然后手一伸,把缺了一半的可爱多递出去:“给你们给你们!” 众同学喝倒彩:“切!!” 三点半的课,提前十分钟才从宿舍出发,提前一分钟到实验室都是吃亏。迎璟和祈遇走进去,就看见班上的几个女生围成一团。 张怀玉冲他们招手:“迎璟,你来看看这个!” 小班长周圆不乐意了,“咱们这么多人,干嘛只叫迎璟啊。” “有本事你也考第一啊,我天天请教你。” 硝烟味飘啊飘的,迎璟先是给男同胞顺顺毛,“好男不跟女斗。” “哼。” 然后走过去,又对女同志低声说:“好女不跟男斗哦。” “嗯嗯~” 颜值高的人,好像说什么话都比较令人信服。 “这个为什么不亮啊?” “我看看。”桌子略矮,迎璟伏腰,指着后半段的一截说:“这儿,串反了。” 他拔下这条线上的三只感应灯泡,调整了一下位置,“好了,开关。” 通电,女生们惊呼:“哇哦!!” 方才还黑兮兮的电路板,此刻不仅亮腾,那几只小灯泡,也被组成了一颗爱心的形状—— 贼亮。 “要不要给你上峨眉山开个光!”突然一声严厉呵斥。 安静半秒,众人如临大敌,缩头蹑手迅速坐回座位,翻书的翻书,拿笔的拿笔。迎璟吐了吐舌头,转过身,老老实实叫人:“栗教授。” 栗舟山五十出头,乍一看这身材,略圆,微胖,不像传统意义中的书生人长相。就这副凶面孔,在本校也是排的上号的。 “乱折腾,胡闹,这是实验材料,不许用来做别的事!”栗舟山指着这颗硕大爱心,问迎璟:“你是不是准备用它去参赛?啊?” 迎璟憨笑两声嘿嘿,“也不是不可以。” 栗舟山的小胡子都快气飞了。 持续数分钟类似“先穿袜子再穿鞋,先当孙子后当爷”的说教,栗舟山每说一句,迎璟就飞快地默背出他的下一句。 这八九不离十的正确率,迎璟忍不住挑挑眉。 “你总是浪费我时间,上课。”栗舟山像个赌气的小老头,两手一背,走了。 迎璟溜到祈遇旁边,摊开书本,其实是把手机放下头偷偷玩跳一跳,好友圈里有人超过了他,不行,一定要把第一名争回来。 祈遇:“下周比赛你准备了没?” “没,那要什么准备,一年一次学校也就走个过场,回回都被飞行器设计专业的拿名次,我们系就是绿叶,凑个人气——对了,晚上一块打球。” “来不了。” “嘛去?”迎璟小声道:“接她啊?” 祈遇点头,“嗯,她今天下班晚。” 迎璟哦了声,“你又准备骑小黄车?” “嗯,她下班好晚,没地铁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正好,跳一跳也被跳死。 迎璟心里不是滋味,盖住手机,说:“反正明天周六,不查寝,我跟你一块去吧,好,就这么决定了。” “……” 祈遇老实孩子,能从小山村走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叫顾矜矜,辍学早,去年也跑来北京了。迎璟不知道她做什么的,但偶尔听见祈遇打电话,说话低低的,态度是依着那头的。 骑共享单车去接上夜班的女朋友,再载着她把人送回租处,就为了省点打车钱。 迎璟暗搓搓地想,谈恋爱有什么好,辛苦死了。 晚上,他们坐13号线到西直门换乘,再走一段路,到了酒吧一条街。 霓虹艳艳,把天空晕染出灰蒙蒙的亮光,像是一块盖在头顶的织布。晚上打霜,迎璟还穿着白天的那件卫衣,冻得把手伸进口袋,恨不得把兜戳穿。 祈遇唉声叹气,“你怎么不穿秋裤啊。” 迎璟纳闷道:“你说话怎么跟我妈一样啊,我一身正气过冬,我下午还吃了两根冰棍儿呢,我从小就不怕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解闷,十一点,顾矜矜从酒吧门口走出。她比迎璟还正气,穿着条短裙,光溜溜的两条腿风中摇曳。 隔得远,都能瞧见她化了妆,正跟一同出来的几个中年男顾客嬉皮说笑,其中一个的手都放在她腰上了。 迎璟瞪大眼睛,再看了看身边的祈遇。 呃,很奇怪。 正牌男友没一点表示,表情隐忍,克制,压抑,像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又好像是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