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她思量了几个月，大生意她是做不来的，就准备弄点儿小生意。做什么呢？正好有个庄子，庄子上有粮食能养鸡鸭，再加上民以食为天嘛，那就开个小饭庄好了。 在京城开铺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特别好的地段，那几乎是大家族划分完了的。再次一点儿的，那京中的五六品小官儿，还有京城的大商户，外地来的商户，也是给划分的差不多了。 何婉没背景，也没打算开大酒楼，所以这饭庄，就选择了靠京郊的地方，有点儿偏，但因为挨着官道，和城门距离也近，所以一开始，生意还算是可以。 但靠京郊嘛，治安就不比京城之内了。城外也多有地痞，城内也多有流氓。打听了何婉背景，觉得不是个有能耐的，这找茬的就上门了。 何婉脾气硬，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死命坚持和离了。她软硬不吃，自然也不会放任这些捣乱的人收好处，于是，就找了官府，找了官差，在小饭庄外面守了几天，抓了几个闹事儿的地痞。 地痞这一类人吧，就跟那野草一样，烧不尽，还勾勾缠缠枝蔓绵延，何婉没本事将这野草连根拔掉，那她这一手，就是捅了马蜂窝了。剩下的没被抓的，就对何婉很不满了。 于是，三不五时的弄点儿事情，今儿锅里扔个死老鼠，明天面粉里撒点儿蚂蚁，后天再躺尸在饭庄门口。不到十天，这饭庄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何婉是不想认输的，但到了这一步了，不认输也不行了，她也没办法将所有的地痞都给抓起来是不是？再说了，抓起来又能关几天？之前抓走的那一批，也快要被放出来了。于是她就打算关了这饭庄，另外找个生意做。 正在这时候，原先被抓走的地痞里面，有个死掉了，死在了大牢里。官府也没说是怎么死的，只通知家里人来领尸体了。然后那些个地痞，就恨上了何婉了。三五成群，围在了庄子外面。 何婉到底是个女人，就算庄子上有佃户，有丫鬟有婆子，那地痞却时不时的往里面扔个石头扔个小动物尸体什么的，时间长了她也怕。万一，这些人混不吝，晚上翻墙进来呢？ 报官是肯定不行了，抓一批再来一批，她虽然脾气硬，也不是傻子，抓不完地痞这事儿就没完。实在是没办法了，她才想找个人求助。 一来二去的，就想到了乔柔了。要不然找谁啊？总不能找前夫乔老爷吧？ 第23章 小丫鬟说着又开始哭哭啼啼：“求夫人救命，何姑娘和我们，已经有三天不能出门了。”一出门就遇上那群小地痞，他们也不上手，就围在旁边说一些难听话，下流话，但凡女人听了都要冒火尴尬的那种。 这种事情吧，报官也没意思。就算大家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的，但对于女人来说，还是一种伤害，传来传去的，这名声就要坏掉了——怎么那地痞就非得要纠缠你们不去纠缠别人呢？定是你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穿的不妥当了，说的不妥当了，做的不妥当了，哪儿哪儿都能给你挑出刺来。 乔柔身为女人，也更是明白，一个娘家不给力，面上又是得罪了有权的夫家，自己还有大笔银子傍身的单身女人，在什么样的世道，十有八九，都可能会过的不太好。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派人去接了你们姑娘。”乔柔叹口气，其实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让乔宇带着礼物往庄子上走一趟，表明乔家虽然和何婉和离了，但情分未断，两家还是友好往来的。或者就是乔柔出面，让侯府的人走一趟也行，表明乔柔这个继女还是很惦记以往的继母的。 但这事儿吧，治标不治本。乔家虽然在这次的和离中不占上风，但该赔偿的都赔偿了，若是乔家再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何婉出头，次数多了，别人也不会说乔家厚道，反而会猜疑何婉是不是拿捏了乔家什么把柄。 侯府这边呢，出面一两次是可以的，但毕竟，乔柔现下是侯府的儿媳，也是要顾着侯府的脸面的。 要么呢，何婉自己立起来，自己想办法将这事儿给解决了，然后在外面树立一个不好惹的形象，当然，坏处也是很明显的，太彪悍了日后再婚的可能性就低了，或者根本就是没有了。 要么呢，何婉再嫁。 单身的女人日子不好过，要不然怎么会有一句话叫寡妇门前是非多呢？ 也得何婉是住在京城附近的，所以那群小地痞才只在庄子外面候着。否则，说不定是早出事儿了。何婉可不光有钱，她还有相貌。若是能娶了何婉，就算是小康之家，这样的妻子人选，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能得着就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男人想要娶媳妇儿，那手段可多了去了。毁人清白是最简单的一条路了。 “我亲自和她商量商量。”乔柔说道，又让人给这小丫鬟准备一些点心：“你带给你们姑娘，回去的时候，我让侯府的人护送你回去。” 免得那些地痞知道庄子里的人去求救了，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小丫鬟还是有些慌张，但被喜秋拉出去安抚了，没多久喜秋就转回来了：“何姑娘那边……” “总不能看着不管。”乔柔叹气，还是之前那句话，就算是和离了，这情分，也还是在的。乔家不好出手是担心后续麻烦，毕竟乔宇还没娶妻呢，乔老爷那边……世事无绝对嘛，说不定哪天就想续弦了呢？七十老翁十七妾，也不是没有的。 深觉自己这样腹诽老父亲是不对的，乔柔忙将这乱七八糟的念头给收起来了。 “奴婢倒是有个简单的法子。”喜秋见她皱眉，犹豫了一下就过来帮她揉按脑袋，乔柔点点头：“你说。” “庄子毕竟是在城郊，虽然自由自在了，但到底是有些远，不如让何姑娘在内城买了房子，或者租也行，毕竟城内，还是没几个人敢作乱的。”喜秋说道，乔柔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抬手往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这么简单的法子，我竟然没想起来了！” 可不是吗？天子脚下，指不定哪天就遇见什么贵人了，谁敢作乱？ 喜秋笑道：“夫人可不用为这事儿担忧，只要想，法子还是有不少的，若是何姑娘不愿意在内城买房子，那就多多招一些护卫，有些机灵的护卫，对这种事情，还是很有手段的。或者，就找当地的里长，或者是组织了佃户们巡逻。” 就算地痞，也不是没有家人朋友的。实在不行，还有花钱消灾的办法呢。 乔柔又有些疑惑了：“按照你这么说，何姑娘是很不必上门来求助的吧？” 喜秋叹口气：“大约是头一次经历这事儿，有些被吓着了。” 或者说，何姑娘那边还有什么隐情没说出来。 乔柔想了想，也就闭上眼睛不去问了，何婉也不在，问了也是白问。 不过，等楚侯爷回来，乔柔还是将这事儿和楚侯爷先打个招呼，毕竟到时候还是要用侯府的面子的，若是楚侯爷不愿意管闲事儿，那就麻烦了。 幸好楚侯爷对这种借脸面的事情并不是很在意：“你如今是侯夫人，侯府的脸面，自然也就是你的脸面，你愿意用就用，不愿意用就不用，犯不着来问我。只要不是谋反的大事儿，我都能给你兜着。这种小事儿，自然也是你做主就行了。” 乔柔眨眨眼，深觉自己是被绑在了侯府，她有些不太乐意，但又忍不住叹气，不是她不乐意就行了的事儿的，现下她在外面行走，别人给她面子，也不是给的她乔柔啊，九成九都是给的侯府的。 “三弟明天估计就要到了，三弟妹前两天来和我商量事情了。”乔柔换了个话题：“三弟家里，楚瑜也六岁了，也该念书了，三弟妹是想问问，能不能让楚瑜也跟着刘大家一起。” 楚瑜是三房的嫡长女，下面有个弟弟，今年四岁。按说，也是启蒙了，比楚阳还略微大一些呢。 楚侯爷点头：“既然没分家，那孩子们一起读书也是应当的，你自问了刘大家就是了。” “三弟的差事，可有说法了？”乔柔又问道，楚侯爷点头：“我自有打算，三弟之前也曾写信了，说是想留在京城，毕竟孩子们都该念书了。我回头会想办法的。” 那就免了用乔家的脸面了。 不过也不算是糊弄了三夫人，因为不管是楚侯爷还是乔府，乔柔都是能说上两句的。有时候吧，这枕边风，可比别的都要厉害呢。 “这两天身体还行？”楚侯爷瞄一眼她肚子，顿了顿，伸手：“都这个月份儿了，该动一动了吧？” 楚侯爷也是有过两个孩子的人了，很是有经验：“徐大夫不也说了，这段时间会动一下的吗？” 乔柔点头：“偶尔感觉到一些，不过不是很明显，侯爷想摸一摸，估计就得等了，要有耐心才是。”连乔柔自己，都摸不清这孩子什么时候才会动弹呢。 将楚侯爷的爪子扔开，乔柔往后面靠了靠，当初请刘大家的时候，说的是给楚瑶上课，束脩自然也是给的一个人的份儿。但现在要多个楚瑜，这束脩就得补上了，另外，陈家的表姑娘来了，难不成能不让她跟着上课吗？ 还有楚阳那边的先生也该照例将束脩都给补上才是，公中的银子，乔柔花起来是不心疼的，反正这银子不是她赚的。 银子花的多了，将来她的孩子也才好光明正大的花钱啊。这个道理她还是很明白的。 “今儿又有人来我这儿打听。”楚侯爷又起了个话头，乔柔转头看他：“打听什么？” “岳父的婚事。”楚侯爷挑眉：“岳父不过四十来岁，勉强还算是壮年，又相貌清俊，自是有不少人盯着乔夫人的位置的。”就算妙龄的姑娘看不上，那还有和离二婚的，还有因故耽误了婚事的，或者是家里有庶女的。 反正，乔老爷在婚姻市场上，目前来说，还不是卖不出去的积压货的。 “都给推掉吧。”乔柔无精打采的摆手，出个何婉就分走了乔家三分之一的财产了，再来一个，乔家指不定真要名声不保了。到时候可别说乔老爷了，若是连乔宇都娶不上媳妇儿，估计乔家的祖宗们，晚上就该找乔老爷谈话了。 “我看你cao心两个府里的事情，也是累。”侯爷沉吟了一下：“真不打算给乔家再找个主妇？况且，就算是乔宇成亲，也至少得在三年后，成亲之后，新妇能立马撑起主母的责任吗？” 十七八的小姑娘，刚进门就管家，能成吗？ “若是岳父实在不愿意娶亲，不如纳个贵妾？”楚侯爷问道，就算是贵妾，也是妾，家中无主母的时候，能临时管管家什么的，但对外还是拿不上台面的，尤其是乔家这样的清流门第，是定不会允许侍妾待客，或者是参加宴会什么的。 “有个贵妾打理家事，至少你也不用总担心岳父和乔宇的吃穿问题了。”楚侯爷又说道，前两天寒衣节，乔柔还特意跑了一趟乔家，专门准备了寒衣节的祭祀礼之类的。但侯府这边也不能放下，一天忙两次，从早到晚不停歇，楚侯爷看着也觉得心疼的很，就算不心疼媳妇儿，也心疼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吗？ 老太太也颇有怨言，不过没当着乔柔面儿说，只和楚侯爷抱怨了几句，所以今儿楚侯爷才有了这样一番话。 第24章 “贵妾怕是更生事儿。”乔柔叹口气，侍妾嘛，家里没有女主子，时间长了，谁能保证，她就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了？主母和侍妾，那可是两个不同的等级。 不等楚侯爷说什么，乔柔就摆摆手：“我爹自己说的，没这个心思，再者，这边刚和何婉和离，那边就立马纳妾，名声上也有些不好听，等回头再看吧，至少要等明年秋闱过了。” 楚侯爷点头：“行，若是岳父实在是不想亲近女色，你也可以从乔家宗族挑几个人过来帮忙什么的。也不说天天在府里管事儿，就大事儿的时候来一趟，岳父手里松一些，给点儿银钱就行。” 一个大宗族，有有钱的，也肯定有没钱的。乔老爷这一脉属于有本事的，也有钱的，但别家，肯定会有缺钱的。花钱买管家婆，这也是挺划算的。 乔柔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她和宗亲之间并不是特别亲近，所以对于各家的主母也不了解，生怕是引狼入室了，所以也就一直没下定决心。现下听了楚侯爷的建议，倒是有几分心动了，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乔家分枝多的是人。 再者，这眼看要到年底了，她实在是忙不过来。 楚家这边虽然有二弟妹三弟妹，但她若是对二弟妹和三弟妹说，楚瑶想害她，那两个人大约是会觉得她失心疯了。所以这事儿，她得自己来。楚家这边不能放松，乔家那边也不能放心，就只能是提前找人了。 “我知道，回头和我爹商量一下。”乔柔应了这话，眼看时候不早了，就催着楚侯爷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派人去庄子上接了何婉过来。何婉这两天大约也是担惊受怕的，脸色都有些憔悴了。看见乔柔，脸色一瞬间也有些复杂，乔柔就当是没看见，托着自己的肚子赶紧的到院子门口去迎了一下：“昨儿听了那丫鬟的话我就一直担心着，你没事儿吧？” 何婉摇头：“没事儿，他们也就是口头上占些便宜，再出格的事情也不敢做。那丫鬟年纪小，有些话我怕她说不明白，昨天就没让她和你提。本来，若只有那些小地痞，我也不该麻烦你的，我自家就能解决这事儿。” 何婉的亲爹，到底是个老秀才呢。何家也不算外来户，也是京城人士。不可能说就一点儿人脉也没有，何婉也不能说是半分胆色都没有。 “是小饭庄的事儿？”乔柔问道，何婉点头：“我之所以想开小饭庄，是因为我手里有个酿酒的方子。” 没点儿底气，她怎么可能去开饭庄？城门口的官道边上，多的是百姓家里开的茶肆，有那手艺好的，也兼顾着卖饭。何婉的小饭庄有什么优势，能让大伙儿都去吃饭呢？ 何婉又不傻，以为自己只要将饭庄开起来，就会客流如云了。 “这方子，被人盯上了。”何婉叹口气，“那酒水卖的便宜，但味道好，饭庄开了一段时间，城里城外就都知道了，所以生意还算是不错，然后，城里有个酒楼的掌柜就上门，表示想要买那方子了，方子在手里，那就是个赚钱的营生，若是卖掉，就只是一笔银子了，我自是不舍得出手的，随后饭庄就出事儿了。” “哪家酒楼的掌柜？”这事儿就麻烦了，若是这掌柜势大，估计乔柔自己的面子，是不太行了，要么就乔家出面，要么就侯府出面了。 至于那方子，乔柔还真不在乎。再者，酒水的生意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做的，酿酒的材料多是粮食，朝廷对粮食的掌控十分严格，像是何婉这样自己弄方子自己种庄稼酿酒的，作坊小，不碍事儿，朝廷不会追究。但楚侯爷这身份地位，还是不好参与这事儿的。 “丰年楼。”何婉说道，不等乔柔追问，就将丰年楼掌柜的身份也给说出来了：“我让人打听了，丰年楼的掌柜，据说有个远房叔叔在宫里当御厨。” 不好的预感实现了，这事儿，果然是乔柔自己没办法摆平的。倒不是说那御厨身份多高，乔柔惹不起之类的，而是和宫中扯上关系的，一般上都比较难办。 “你现在的意思是？”乔柔顿了顿才问道，何婉抿抿唇：“我之前想过，坐吃山空是不行的，总得有个赚钱的营生，这方子我不想卖出去，若是能保住，那自然是好的，但若是保不住……” 她眼圈有些红，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现在，对和离这事儿，后悔了？” 乔柔眨眨眼，轻声问道：“那你后悔了吗？” 何婉摇头：“不后悔，若是留在乔家，我自然是不用为吃穿cao心的，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就够我花用了，我之前开小饭庄，一个月的盈利，也不过是几两银子。可留在乔家，我却是要日夜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你父亲，会在哪件事上对我不满意，然后，悄无声息的出手弄死我。我现在，虽然要为吃喝盘算，但每天，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随我心意，虽然辛苦，却还是觉得，挺好的。” “你觉得好，那就是好。”乔柔笑着点头，拍拍她手背：“难不成你觉得，我还是个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人不成？” “不是，我就是……”何婉忽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有些颓软的样子：“想找个人说说而已，我娘，我大嫂，周围邻居，甚至连庄子上伺候的人，每天提起来，都说我是自找罪受，说我日后肯定会后悔。” 尤其是亲娘和大嫂，甚至都不愿意到庄子上去见她。 “再嫁由己，你既然觉得现在挺好，那老太太说什么，你也别放在心上就是了。”所谓的再嫁由己，并非只说的婚事，而是和离之后，女人可以自己立女户，完全的自由身，家族不可再任意给订婚之类的。 毕竟女人嘛，这辈子除了投个好胎，生个好娃，也就剩下个嫁个好男人了。 “方子的事情，我回头会和侯爷商量的。”若是和宫中太监扯上关系了，乔家就不方便出面了，乔老爷毕竟是清流，和太监来往的名声就不好听了。 “好，其实，我觉得，我能到侯府走一趟，回头那些地痞就不敢再去找事儿了。”何婉又笑着说道，眼眶还红着呢，表情就已经变得开朗了许多。 说完了正事儿，两个人又说闲话。何婉关心了一番乔柔在侯府的生活，意思意思的关心了一下乔宇，对乔老爷自然是一个字都没过问的。 乔柔呢，则是关心了一下何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