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我在青楼改作业在线阅读 - 第6节

第6节

    此时楼上只剩她们三人,刘拂也不在望日骄面前装样,含笑摆了摆空着的另一只手。

    娇杏手腕一麻,又怒又痛:“你!你快放手!”

    如她所愿,刘拂甩开娇杏的手后,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嘻嘻笑道:“其实我也奇怪,娇杏jiejie怎么突然就激动起来,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jiejie读了几年的书,难道不曾看见过?”

    曲解古人言的本事,再没谁比得过她。

    “我们也要去用早膳了。”刘拂拉着望日骄的手,对娇杏笑道,“想来jiejie已经饱了,就不邀jiejie一起了。”

    捂着手腕的娇杏死死盯着刘拂,痛得发不出一声。

    ***

    一脸担忧的望日骄直到用罢早饭,才将心中的忧虑讲出来。

    她挽着刘拂的臂弯,轻声道:“娇杏总管咱们日常起居生活,若她向春mama告状,可如何是好?”

    从来做过便忘,早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的刘拂闻言微愣:“你惦记了这许久?我见你不问,还奇怪你怎么这么安心呢。”

    望日骄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的笑笑:“胡老大夫说你肠胃不佳,吃东西时要心无旁骛才好。”

    想起前世的红颜知己,刘拂心中一暖一叹,也不瞒她:“便是借娇杏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海棠jiejie那里告状的。不为她不听吩咐妄动咱们,只为她的小心思不要暴露。”

    望日骄恍然大悟,又略带紧张地叹道:“咱们如今还未站稳脚,想来日后少不了要受她针对了。”

    看着身旁望日骄满是纠结的小脸,刘拂心中并无不喜。

    她虽不常与女子亲密接触,却也知道大多数女孩子都是爱多想的性子。望日骄谨小慎微,可即便她心中忐忑难安,仍是用“咱们”二字将自己与她死死绑在一起。

    此时的望日骄,毕竟还不是坊间传闻中那个风靡金陵的花魁娘子。

    想到她方才不知壮了多久胆子,才敢出头对上娇杏,刘拂就有些想笑。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想想,就算咱们缩头做人,娇杏就会放过咱们不成?”

    自然是不会的。

    望日骄叹气,倒也不再多想:“我只想着咱们年幼,若能等到梳拢之后……到时她定不敢再这么张扬。”

    刘拂突然正色道:“没有那一日的。”

    “什么?”

    “日后你便知道了。”刘拂笑笑,并不言明,转进而岔开话题道,“昨日教你的字可都认熟了?千字文可背顺了?”

    望日骄不答,抿唇望向刘拂:“碧烟……我是不是未曾与你说过,娇杏就是教导咱们读书习字的师傅?。”

    她终于明白,为何心中如此惶惑不安。她无比懊悔,为何不早点想起,好劝碧烟不要强出头。

    若课业考核不过关,难免会在春mama眼中落下个不好的印象,若真如此,她们现今最大的倚仗就荡然无存了!

    刘拂微愣:“你确实没说过。”

    说着便眉头微蹙,沉思起来。

    见她这般模样,望日骄更是心惊,满心后悔,只恨时间不能倒流。

    当刘拂发现望日骄红了眼眶时,她已是焦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拂:作为一个学霸,从不惧怕考试,各方面的

    第6章 课程

    刘拂之前还担心,若教导她们读书习字的是个白衣,那么她作为秀才之女,要如何不露痕迹地表现出自己的天赋与才干,才会让人不觉得突兀。

    现下知道是娇杏授课,刘拂才惊觉是自己想偏了。

    青楼妓子乃是下九流的行当,千人骑万人枕的女子自是受读书人唾弃。他们既爱慕她们美艳的rou.体,又鄙夷她们轻贱的灵魂。

    所以哪怕是个屡试不第的儒生,也不可能来勾栏院给花娘授课。

    其实这中间的疏漏,也不怪她。

    毕竟她生来便是忠信侯府的唯一继承人,七岁上就进宫做圣上的陪读,自幼年起能接触到的,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即使按着规矩参加科举,也是直接跳过县试这一环节。

    就如东宫娘娘卖大饼一般,豪门大户的子弟,再如何贴近百姓,也都是针对某一方面的深入。

    而对于从小便有神童之名,又从不曾担任过科举考官的刘拂来说,一不小心想偏了最底层读书人的生活,实在是情有可原。

    吾日三省吾身,检讨过自身的轻率妄测之后,刘拂心念电转,计上心头。

    教书的是娇杏,那就不必再想法子掩藏了。以那女子的本事,想来也看不出她的深浅。

    或者说,整个饶翠楼中,她只需费心骗骗春海棠就好。

    完全不知望日骄已想了多远,理清新思路的刘拂已迅速回神。

    见望日骄满脸忧愁,还显稚嫩的一张美人脸,看着就让人心疼。

    刘拂忍不住笑道:“我终于知道,周幽王为何如此昏庸了。”

    可惜她没有烽火戏诸侯的能力,并不能将美人逗笑。

    而且美人不止没笑,反倒快哭了。

    望日骄紧紧拉着刘拂的衣袖,哽咽道:“碧烟,都是我不好……”

    “嗯?”刘拂一愣,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立时慌得手忙脚乱,“好好的,怎么哭了?”

    从望日骄袖中掏出她的帕子,刘拂抬手替她拭泪:“你不好什么?”

    “若我早些告诉你……早些告诉你娇杏的重要性,你也不会惹这么大的麻烦上身……”

    哎呦呦,实在是多虑了。

    她实在怕极了这些会掉泪的小姑娘。刘拂很是哭笑不得:“你早些告诉我,我只会早些去挑破这层窗户纸。”

    现在她满心盘算的,就是怎样早些闯出个名堂。

    与她定位相同,又样样不如她的娇杏,就成了最好的开刀对象。

    当教导你的老师处处比不过你的同窗时,哪怕她积威再深,也不可能再有什么巨大的影响。

    人与人之间的优劣,从来都是对比出来的。

    “你放心。”刘拂拍拍望日骄的肩头,淡声道,“别的不说,你好歹算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学生,竟不信先生的学问么?”

    或许是因为她的态度太随意,又或许是想起书案前手把手写出的一行行字,望日骄愧疚的情绪奇异地被安抚下来。

    “我记着今日就有娇杏的课?你且等着看吧。”刘拂轻笑道,“若是再不赶快些,可要迟了。”

    为了姑娘们早日成材,以便早日回本,她们的课程自早到晚,安排得满满当当。

    两人相携而去,一个温和柔雅,一个潇洒随性。

    便是这两道背影,就足以编撰出无数故事。

    从不曾将课业放在心上过,怡然自若走向授课处的刘拂还不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的,将会是称得上人生污点的丑事。

    ***

    琴棋书画四科具被安排在下午,而上午的时间,则是读书识字、仪态举止两科,与昨日所学知识的练习。

    负责教导众人的,要么是同属贱籍的乐工,要么是年老色衰的妓子。像饶翠楼这样的小青楼,是没有专门负责调.教新人的嬷嬷的。

    这是她们的幸运,也是她们的不幸。

    乡下来的野丫头们被填鸭式的塞进无数知识,不论资质如何,在十五岁前都必须掌握一门吹拉弹唱的手艺,识得千八百字,脱去一身惫懒姿态。

    其实对于春海棠催人上进一事,姑娘们虽满心疲惫,却也是承情的。

    女子本就如浮萍般的生身父母已靠不住,能多学些本事,日后也多一份生路。

    天下间再没哪个花娘能卖到老的,早晚有一天,被她们深恶痛绝的、满是龌蹉的勾栏院,也再不能庇护她们。

    这些话,早在她们第一日上课时,就被春海棠点明了。

    十二三岁的姑娘,半大不小,大抵也懂得孰是孰非。

    有人的地方就有小团体。春海棠这次一共买进豆蔻年华的少女十二人,除了刘拂与望日骄外,其余十人的关系很是亲密。

    而经过早上的事后,那十个姑娘看待她们二人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与娇杏的对峙已让好感初步萌现,态度真正的改变,则是在吃罢早饭后,例行练习弹奏的那一个时辰里。

    虽不通乐理,但已分得出好赖的姑娘们瞪大了眼睛,愣愣望着端坐在瑶琴前的碧烟。

    春海棠对碧烟和望日骄的偏爱有目共睹,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小姑娘们里也有天赋上佳的,在被乐师表扬过后,一直卯着一股劲拼命练习,就是想等碧烟来时,好向春mama证明自己并不比她差。

    可越是有天赋的人,就越能看清彼此之间的差距。

    当别人随手拨弄出的声音,比你苦练两个月用心弹奏出来的曲子还要好听时,再多的话只能是自欺欺人。

    刘拂提起裙摆席地坐在琴前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她恍若无觉一般熟悉着乐器,再抬头时已能看到小姑娘通红的眼眶。

    自觉收敛许多的刘拂摸了摸鼻子,匆匆站起走到望日骄身边,低声教导起她指法上的不足。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大到无法追赶时,大多数人的嫉妒之情,都会转化成钦慕。

    不过人无完人,便是聪慧如刘拂,也不可能事事精通。

    今日的第一堂课,并不是备受刘拂期待的娇杏jiejie主讲。

    教导她们礼仪姿态,甚至日后教授舞蹈床技的,是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嬷嬷。

    据刘拂之前打探到的消息,该嬷嬷姓张,是在饶翠楼鼎盛时期讨日子的花娘,很是见过一番大世面,只因后来被小白脸骗了身家银子,才回来自卖自身,及至干不动了,又留下来当了教养嬷嬷。

    别说是她们这帮小的,就算是当年的春海棠,也在张嬷嬷手下受过一番磨砺。

    对于刘拂来说,张嬷嬷的存在,几乎将她无所不能的形象打破。她从未想过,这世间对女子竟是如此苛刻,行走坐卧,无一没有规矩。

    而在花楼之中,本就严苛的规矩更是紧上一层,从摆臂的幅度到跨步的步幅,就连喝茶时小指要翘起的角度,都要经过精细的训练。

    古诗有云“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便是描述女子仪态之美。

    不拘是大家闺秀还是青楼花魁,所有女人如此约束自己的原因,都是为了讨好男人。

    刘拂心中叹息,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身为男子即便朝不保夕,也比做女人如蒲苇般依托他人来得好。

    此时的她,即便心有不愿,但在腰杆还不够硬挺的时候,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