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没出什么大事,只是我有点在意,你先前跟我说的话。” “什么话?” 沐萦之斜睨了夏岚一眼,夏岚吐吐舌头,“姑娘,你知道的,我一天说那么多话,真不记得你说的是哪一句。” 确实是话多,沐萦之忍住笑,提醒道:“沐静佳和紫竹。” 夏岚恍然大悟,“姑娘,是不是刚才你发现了什么?” 沐萦之沉沉舒了口气,“往后你多留意一下她们院里的动静,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通报。” “是。” ☆、11.第 11 章 “萦萦,你想好了?” 书房里,沐相看着站在跟前的女儿,面色有些凝重。 他将手中的折子放下,绕过书桌,走到沐萦之,拍拍她的肩膀,拉着她坐到一旁。 “萦萦,是不是在生爹的气?” 沐萦之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沐相长舒了一口气,似有为难。 他亲自给沐萦之倒了杯茶,片刻后方才道:“爹知道,那一晚宫宴,爹没问过你的意见,便直接应了陛下的赐婚,可是那也是情势所逼,白泽是有功之臣,他敢金殿拒婚,爹却不敢。” “女儿并没有想追究爹的意思。” 木已成舟,气或不气并不重要,更何况,沐相做事,其实并不会考虑旁人气与不气。 更何况沐相将此事与他撇的一干二净,若不是受他指使,沈明月的父亲又怎么会站出来举荐自己呢? 沐相看着沐萦之的神色,自知自己的说辞糊弄不了女儿,沉吟片刻,又道:“萦萦,那日你跟爹说了你对裴云修的想法,爹当时便将朝中可与你相配的人过了一遍。如今朝中有点作为的年轻人,只有荀瀚卿、李淳二人,荀瀚卿相貌不佳,李淳则身矮体肥,此二人虽有宰相之才,但配你自是不够好了。” 沐相放下茶壶,捻着胡须笑道:“唯有这个白泽,堪称人中龙凤。爹并不是不想事先跟你商量,而是在金殿上见过白泽并与他交谈过后,才临时有了这个决定。那一晚的情形,你也知道,根本没留下商量的余地。” 这一番话听着倒比刚才的解释更像实情。 沐萦之抬起头:“爹,我说过了,我是无意追究,只希望爹能尽力帮我安排。” “萦萦,可你都还没嫁过去,就要爹给你找两个美姬带过去?” “爹是知道我的身子的。”沐萦之垂眸,淡淡说道。 上辈子就吃了这个亏,这辈子自然不能再走老路。 与其让白泽厌她、怨她,不如早做打算。 既然都要添身边人,那选几个能够掌控的,自是最好。 沐相站起身,负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最终拿了主意。 “这事我挤下了,萦萦,你身子本就不好,不要心思太重。” “劳爹费心了,这件事,还请爹不要告诉娘,怕她担心。” “行,我知道了。” 沐萦之正要告退,沐相身边的长随忽然进来通报:“相爷,白将军已经到了。” 沐相声音一扬:“快请。” 沐萦之不知爹找来白泽是为何,她只得躬身道:“既然爹这里有客,女儿就先告辞了。” “好。” 沐萦之走出书房,正好看见白泽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那边是沐府的后院,想来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直接从流汀湖边走上来的。 他今日穿的是象牙白的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看起来丰神俊雅,偏生他的目光冷冽,望之不怒自威。 从流汀湖走到书房要路过后花园,他一路走过来,肩上和头发上都沾染了几点花瓣,倒令他这柄神兵利箭柔软了几分。 既是遇见了,便不可当作不见。 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丈远的时候,沐萦之便往路的旁边让了一步,垂首道:“白将军。” 已经赐婚,见面并不逾矩。 但沐萦之只想将路让开,要他快些进去。 “沐姑娘,上次打翻的杏仁糕,我带过来了。” 沐萦之一愣,一抬眼,便看见白泽提着一个精致的紫檀食盒,朝她缓步走过来。小院里栽着几株梅树,因不是花季,阳光透过枝杈,尽数落在白泽身上。 他缓缓而来,好像天兵下凡、剑仙临世一般,沐萦之在古籍上读到的所有对于神仙的描写,都不及他身姿之万一。 她迅速低下头:“杏仁糕而已,不必赔的,将军留着尝尝便好。 白泽走到近前,方才滞住脚步,他一顿,肩膀上的桃花瓣便打着转儿落了下来,刚好落到两人的中间。 沐萦之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望见他腰间系的素面玉带和手里捧着的精致食盒。 他伸手,将食盒递到沐萦之眼前,沐萦之只得接了食盒。 她不再看白泽,只轻轻点头谢过,便出了小院。 守在外面的秋雨和冬雪上前扶着她上了步撵,脸上俱是挂了笑。 不为别的,就白将军这份细心,往后必是个好姑爷。 沐萦之却笑不出来,两道柳叶儿似的秀眉紧紧蹙着。 他是好,可他的心,唉,不提也罢。 …… 白泽是跟霍连山一起在流汀湖边散步被沐府的家丁喊住的。 沐相早就吩咐过,若是在湖边看见白泽,便请他去书房坐坐,家丁在这边守了两三日,总算是碰到了他。 霍连山跟着白泽一起从湖边走进相府,见白泽要去书房,他嫌没意思,便一个人在花园里逛起来。 虽然是邻居,但相府比尚书府大得多,花园布局也更精巧,园中还有从流汀湖引过来的活水,曲曲折折地绕着园子流着。 霍连山方才摘花时沾了点泥,当下便蹲在小溪边,挽起袖子洗手。 溪水冰凉,但这点凉对霍连山长满茧子的手来说不算什么。 “连山哥哥,是你吗?” 娇滴滴的声音有点熟悉,霍连山抬起头,便看到一个穿着翠绿色衫子的丫鬟站在自己跟前。 那丫鬟生着一双大大的杏眼和圆圆的鹅蛋脸,看起来清秀喜人。 她睁着大眼睛看着霍连山,一脸的惊喜。 “你是?”霍连山觉得她很面熟,可又叫不出她的名字。 “我是孙小莲,莲儿meimei,亏你还给我写信呢!” “啊,孙丫头!” “什么孙丫头,我现在叫紫竹,你别瞎叫了。”跟霍连山打招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沐静佳身边的丫鬟紫竹。 自从那夜给紫竹吩咐过后,沐静佳便没再拘着紫竹做事,叫她找机会去找霍连山传话。 可紫竹胆子小,因着心里害怕孙氏和沐萦之,迟迟不敢出府去找霍连山。她听说白泽和霍连山不时会到流汀湖边散步,便跑来这边转悠,没想到运气好,居然一来就碰到了霍连山。 “四五年没见,你都有些变了。”霍连山挠了挠脸,还是不敢认紫竹。 紫竹当初被家里人卖的时候十四五岁,因为相貌生得不错,便被人贩子带来了京城,正好遇到沐相升官发财,相府里缺人手,买了一大帮人,她便脱离了苦海进了相府,还被选作姑娘身边的丫鬟。 “那连山哥哥,是觉得我长得更好看了?还是变得难看了?” 女大十八变,紫竹原本底子就不错,在相府里养得又好,如今十八岁了,正是开得最好的年纪。 霍连山看着她,继续摸了摸后脑勺,“挺好的。” 紫竹心中一喜,忽然间便动了点别的心思,“连山哥哥,从前在村里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我?” 霍连山没吭声。 “你倒是说呀?你不说,我就当你承认了。” “我承认个鸟啊!”霍连山嘟囔道,“你问我这个干嘛,我可记得你喜欢刘老财家里那个老幺,天天叫人家庆儿哥哥,还让他跟你去钻草垛子。” 这话一出,紫竹霎时就觉得委屈。 刘老财是村里的富户,地多房子多不说,连牛都有三头,他们家的老幺长得斯斯文文的,还会读书,对比霍连山这些只会刨土的黑小子,她当然喜欢庆儿哥哥。 可她约庆儿哥哥去钻草垛子是逼不得已的。 家里人要卖她挣八十钱银子,她实在是不想被人牙子带走,才想出这个主意,想拿身子跟庆儿哥哥换八十钱银子,然后给他当媳妇。 可那个王八蛋答应得好好的,去草垛子那里的时候却一分钱都没来,上来就要弄她。 还好她经常干活力气大,一脚就把他踹倒了,一路跑回家。 可一回家,正好碰到人牙子送钱过来,他爹收了钱,二话不说就帮着人牙子把她捆上,还是人牙子怕麻绳破了皮相,给她换成了布条。 想到这些,紫竹的眼泪一下就掉出来了。 “我那时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我爹非要卖我,咱们村里就刘老财家有钱,我只能想这个办法。没想到刘庆那个王八蛋,想白占我的身子!” 霍连山也知道紫竹是被亲爹捆了卖出来的,都是穷苦人出身,紫竹一哭,他就没法子了。 “都过去了。我如今在军中,好歹是个百户,有些俸禄,往后你若有什么难处,过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听着霍连山的这番言语,紫竹顿时感动,激动之下,脱口道:“连山,要是当初我约你去钻草垛子,你会不会帮我?” 要是…… 霍连山道:“过去的事就别想了,你多往好处想,你看你现在在相府好吃好喝的,你爹娘在村里逢人就说你是有大出息的。” “嗯,不说过去的事了,说现在,”紫竹看着高大魁梧的霍连山,咬牙道,“连山哥哥,我要是现在约你钻草垛子,你钻不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