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今年不一定会用，大学生名额有了，回城应该就没了。”张晓芬分析道，王艳红想了想，也有些郁闷，就算有，也轮不到她，至少从资历上来说，就不可能是她。这村里最老的知青，都有三十多了。 越说越是沮丧，王艳红索性就换了话题。 她们几个在本地都没亲戚，大过年又没别的地方能去，就连城里的百货大楼也是要到初五才开门的，所以也不能逛街什么的，最后实在无聊，就想打扑克了。 夏维维提供茶水提供场地提供南瓜子，她自己不干这个，就去里屋翻了自己在废品收购站弄过来的课本看。知识这种东西，一日不温习就容易陌生，一个月不温习就很陌生了，一年不温习，那就彻底陌生了。 她还打算考个好大学呢。 “夏大夫在吗？夏大夫？”刚看进去两页，就听见外面有敲门的声音，还挺急促，夏维维忙放下课本去开门，这门刚一打开，外面就跌进来一个中年男人：“哎呀，夏大夫，快救命啊，我家那口子难产了！” 夏维维有些无语，她别说是难产了，连接生都没做过呢，可到底还是赶紧进屋去找了自己的药箱，一边出门一边叮嘱夏明明：“我先去看看病人，你招呼大家啊。” 夏明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夏维维就已经跑远了。王艳红略有些担心：“难产呢，在医院都不一定能看的好，维维才学了大半年的医，能行吗？” 夏明明也没心思打牌了：“我也不知道，要不然，我们还是赶紧去和你们队长说一声，让将人送到医院去？万一开刀的话，维维可就不行了。” 第44章 夏维维赶过去的时候, 接生婆已经在里面了。灶房门口坐着个老太太, 穿着深蓝色的棉袄, 正嘀嘀咕咕的冲对面的厢房里喊：“怎么样啊？能生不？” 看见夏维维进来，就翻着白眼说道：“常有你是昏头了啊，夏大夫这个年纪, 黄花大闺女呢，见过生孩子吗？她来也没用啊，你还是赶紧让你婆娘用点儿力气, 先将孩子给生下来八。” 那找夏维维过来的罗常有没顾得上搭理那老太太, 只转头看夏维维，眼睛都急红了：“夏大夫, 你看……” 夏维维心里也害怕,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生孩子呢，听说场景特别的惨烈, 这还是难产…… “我不一定能行, 毕竟难产的话还是要送医院开刀比较好。”夏维维先提前说道，她还没说完呢, 门口那老太太就一拍大腿：“送什么医院！咱们村子里的女人生孩子, 哪个不是在家里生的？就你婆娘金贵是不是？一连生了三个丫头片子了，我看她这辈子就是个没福气的命了，这样没福气的人, 去什么医院！” “大妈, 主席都说了，男女平等, 女人也是能顶半边天的，你现在这样是不是歧视女孩儿？”夏维维皱眉问道，那老太太脸色就有些白了，起身拎着板凳就往灶房走了。 夏维维转头看那男人：“我先看看再说。” 这么半天了都没听见里面女人的声音，夏维维心里是真有些担忧的。进门就见床尾还坐着个中年妇女，罗常有介绍道：“这是咱们大队的接生婆，你叫华婶子就行了。” 夏维维忙打招呼：“华婶子。” “是大夫？”华婶子没见过夏维维，她不是这个村的，罗常有忙点头：“对，我们村的大夫，夏大夫您快看看吧。” 夏维维往前面瞄了一眼，罗常有媳妇儿上面盖着被子，只下面露出两条腿，这会儿，腿中间有一只小脚丫。 华婶子在一边解释道：“孩子脚先出来了，我本来是想给推回去的，可出来的太多了，这会儿就没办法了。” 夏维维更没办法啊，忙转头看罗常有：“赶紧的送医院吧，这会儿说不定还来得及，要是再晚点儿就不行了。”一边说，一边伸手抓住产妇的手腕，灵气一点点儿送进去，本来悄无声息的产妇忽然就□□了两声。 罗常有急的团团转：“今天医院不开门啊。” 夏维维有些吃惊，医院还有不开门的一天？ “有急诊的吧？”但想了想，夏维维就否定了这种说法，她是真没办法，让她维持一下这产妇体内的生机还行，可接生，她真不会。 “我就说，小孩子家家，都还没结婚，怎么可能会接生，你也是昏头了。”窗户外面又响起来那老太太的话，夏维维皱了皱眉，只看罗常有：“赶紧去找大队长啊。”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夏明明气喘吁吁的声音：“大队长过来了，维维你在里面吗？” 夏维维忙应了一声，眼见那产妇再次闭上眼睛，又没了声音，她忙再次抓住产妇手腕，可这次，灵气就像是水滴掉到了大海里，一点儿声息都没有了。 夏维维有些着急，催促道：“有办法送她去医院吗？” 罗常有一咬牙：“我去问队长。” 他们公社总共也才一辆拖拉机，一个公社五个大队，一个大队两到三个村子，从他们村赶到公社至少都得半个小时了，但也比赶着牛车去县城强。 罗队长家里有自行车，刚才就将自行车给带过来了，这会儿就忙表示可以带罗常有去公社。 “先将腿给推回去，能推回去多少算多少。”那接生婆见夏维维不知所措，就在一边帮忙指挥，可罗常有的亲妈不愿意伺候儿媳，觉得去医院花钱，这会儿就在外面嘀嘀咕咕的不愿意进来，更不愿意帮忙收拾儿媳妇儿。 夏维维没办法，只好自己过去帮忙，可她不懂，只好问产婆。 “小褥子带一个，剩下来孩子还要包被，准备两床被子，等会儿垫到车子里，还有盖的穿的。”外面老太太哭天喊地：“谁家生孩子不是在稻草上生？她不光去医院花钱，还要浪费我两床被子是不是？不许拿，都给我放下！我说不许拿没听见吗？衣服也不许带！” “大娘，你再这样那可就是杀人了，杀人是要去蹲监狱的。”夏明明看不下去，皱眉说道，那老太太就是个泼皮，立马一拍大腿开始嚎了，吵吵嚷嚷的，外面邻居也都凑过来看热闹了。 “这是怎么了？”夏维维眼尖，就看见个穿着绿军装的男人靠近夏明明问道，夏明明转头看了一眼，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儿，那男人一皱眉，瞪着那老太太：“再阻拦我现在就能送你去派出所！” 老太太被噎了一下，绿军装淡定指挥：“先去借个牛车，将人往公社那边送，也省得他们还得回来接了，牛车上有到稻草席子，我会赶车，我送你们过去。” 折腾这么半天，产妇的呼吸都弱了不少，连点儿反应都没有了。夏维维着急，趁人不注意往厕所那边去，压低声音喊董琏亭。董琏亭本来也就没离太远，这会儿就飞过来了：“怎么了？” 夏维维赶忙请教：“有没有办法让她保持清醒？先将她性命给保住了才行。” 董琏亭有些为难：“我也没学过医术……” “但你肯定知道的对不对？”毕竟是中药世家，生意做的那样大，不可能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董琏亭低头犹豫了一下：“我给你说几个xue位，你用针扎扎。” 夏维维忙点头，看董琏亭在身上点了几下，她心里牢牢记住，忙去屋子里给产妇扎。这会儿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接生婆没开口说什么，那老太太又被绿军装给吓着了，也不敢出声，倒是方便了夏维维了。 “不过顶多能坚持一个时辰。”董琏亭在窗户外面说道，他很是君子，哪怕别人看不见，他也绝不会做错失礼的事情来的。 绿军装来的很快，他确实是会赶车。除了夏维维需要捏着针也能坐在马车上之外，其余的人都跟着马车小跑。幸好罗队长的面子还是很大的，他们这边走到一多半，迎面拖拉机就开过来了。 再一起去县城，一直到将产妇送到产房，夏维维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趁机将自己的银针拔下来了，也不用担心那些医生会问什么。 就算问也不用担心，她可没正统的学过中医。 “孩子不行了……憋太久了……”没多久，里面的大夫就出来了，脸上神情很是遗憾，“倒是大人，之前有急救？” “我给扎针了。”众人的眼睛都看向夏维维，夏维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以前跟着王大夫的时候，听他说过，可以让人保持清醒的。” “确实有用。”大夫点头说道，看夏维维：“看你扎的还都挺对，学了多久了？” 夏维维没出声，罗常有扑过来：“孩子不能再抢救一下了吗？求求你了，大夫求求你了，救救我儿子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我……” 说着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夏维维忙往后躲。那大夫微微皱眉：“不是我们不愿意救，是孩子已经没了呼吸了，我们刚才将孩子给取出来，他已经停止呼吸了。之前正在给大人做缝合手术，等会儿就能出来了，你们先去缴费吧，大人还得住院。” 顿了顿，又说道：“她伤了身体，最好是多养几年。要不然，恐怕日后生育上面……” 罗常有懵了一下：“不能再生了？” 医生皱了皱眉，没接这话。 罗常有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也没下个动作了。医生眉头皱的更紧，又看大队长他们：“都不去缴费吗？” “去去去，我去。”罗队长忙应声，转身先去缴费，反正最后罗常有还是得将这个钱给还上的。他忙活一圈回来，罗常有媳妇儿就已经被送到普通病房去了。 罗常有换了个姿势，靠着病房外面的墙壁蹲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念叨：“是个儿子，大夫说是个儿子，我本来有儿子了，可是又没有了！” 里面他媳妇儿还没醒，夏维维对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接生婆华婶子倒是忍不住和她嘀咕了几句：“前面生了三个闺女，这一胎好不容易是个男孩儿……可惜了，要是早点儿送医院就好了，哎，那里面的，也是可怜，以后不能生了，那婆家会愿意？” 罗队长招呼夏维维过去：“你一个小姑娘家，就不用在这儿守着了，我让何爱国送你们回去。” 拖拉机这个颠啊，夏维维本来是有几分疲惫的，她灵气又不是不要钱随便洒的，再加上等了大半天，心累，身体累，结果，硬是被拖拉机给颠的，恨不能魂魄都出窍了。 也亏的是肚子空空，要不然就要丢人了。 拖拉机将他们送到村口，何爱国和夏维维刚下车，就见夏明明扑过来了：“怎么样了？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夏维维忙笑道，扇扇鼻子，刚才拖拉机走太快，只留给她一团黑烟，那味道，可真是绝了。 “你好。”夏明明正想说什么，转眼看见绿军装，忙笑着问好，绿军装点头：“认识一下，我叫何爱国。” “夏维维，我姐夏明明。”夏维维抢先介绍，顿了顿又问道：“你认识何广明吗？” “是我爸。”何爱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妈前段时间……” 夏明明使劲咳嗽了一声，面上半分别的表情都没有：“何爱国同志跟着忙了一路了，时候也不早了，想必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何爱国顿了下，点头：“我先将你们送回去，天都黑了，女孩子自己走不安全。” 夏明明摇头：“都到村子里了，不会有事儿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就几步路，我送送你们。”何爱国很坚持，最后获胜，得到了送夏维维姐妹俩回家的权利。 等人一走，夏维维就忍不住啧啧了两声：“这可真是缘分啊，随便遇到个人就是个相亲对象啊。”说着又贼兮兮的凑近夏明明：“大姐，你觉得这个何爱国怎么样啊？” 夏明明一脸认真：“长的还算是过得去，个子挺高，比我都还高一个脑袋。” 夏维维瞪大眼睛，然后就被夏明明拍了一下：“但是和我没啥关系，我说了这两年不考虑就是不会考虑的，你有空还不如赶紧想想怎么应对罗常有他娘吧。” “什么应对？”夏维维不解，夏明明叹口气：“我刚才可是打听过来，罗常有的娘是你们村有名的不讲理，你将她儿媳妇送到医院，花那么多钱，她肯定不甘心，没理也要闹三分的。对了，孩子生下来没？” 提起这个，夏维维就忍不住叹口气：“孩子没救下来。罗大婶估计身体受损，以后还能不能生都不一定呢。” 夏明明倒抽一口冷气：“那更糟糕了，那老婆子肯定会找你撒泼的。” “要不然我提前走吧，我本来就和罗队长说好了，要去h省一趟的。”夏维维皱眉，夏明明拍了她一巴掌：“你说的轻松，你走了就不回来了吗？那老太婆肯定是巴不得你现在走，然后她在村子里败坏你名声，等你回来的时候你就有嘴说不清了。” “那怎么办？”夏维维皱眉，很是烦恼，她不擅长和人吵架啊。 “我帮你。”上面传来个声音，夏维维忍不住翻个白眼，郭大爷和董琏亭这两个鬼，这会儿正趴在房梁上呢。 “先看看再说。”夏明明也没办法，皱眉想了一下：“她要是敢上门，我先将她臭骂一顿，骂的她不敢上门了，我走了她都不敢过来找你麻烦。” 姐妹俩说着话就去厨房吃饭去了，忙活大半天，还真是饿了。 夏维维原以为罗常有媳妇儿至少要在医院住三五天呢，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罗常有的娘就坐着牛车去了县城，不到下午，就将人给拉回来了。 罗常有媳妇儿失血过多，再加上之前生孩子生不下来，身体也有很大损伤，这会儿躺在牛车上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几乎要让人当成尸体了。 罗大娘不说将她儿媳妇儿带回家歇着，而是直接将罗常有将车子赶到了夏维维家门口。然后，老太太就开始哭唱夏维维的狠毒了。 “你还是大夫呢，有大夫见死不救的吗？你不会就说不会，你将我儿媳妇送到医院，白挨了这一刀不说，还弄死了我孙子！你就是个庸医！” “丧尽天良啊，要不是你，我孙子肯定能活的！你赔我孙子性命啊！” “蛇蝎心肠啊，非得害我们家出钱给医院，就这还让我孙子没了！” 夏明明去院子里打了一盆水上来，然后往院墙下面放个凳子，招呼夏维维：“水盆给我。” 夏维维笑眯眯的递过去，然后就听哗啦一声，外面那老太婆的哭骂声立马顿住了，但不到一分钟，声音就猛地一个拔高，就像是指甲在黑板上划过一样，尖利的直接扎到人脑袋里面去了：“啊，你这个小娼妇！老娘饶不了你！” 夏维维也跟着扒在墙头，喊罗常有：“你还不将你娘弄走？你自己是男人，摸着良心说，你儿子是被谁害死的？要不是你不送你媳妇儿去医院，他能难产吗？你娘非得拦着人，不让送医院，你娘才是杀死了你儿子的凶手！” 罗常有一声不吭，就蹲在牛车旁边，夏维维皱眉，实在是有点儿看不起这男人，来喊她这个大夫去的时候多着急啊，多关心媳妇儿啊。结果出了事儿就成这样了，连媳妇儿的死活都不管了，大冬天的就将人这么扔在外面了。 “有谁去找队长说一声啊，罗常有媳妇儿才刚做了手术，这样在外面冻着会出事儿的。”夏维维却做不到不闻不问，冲看热闹的人群喊了一声，到底还是有好心人的，忙小跑着去找大队长了。 罗常有的娘一声哭，又打算开始喊，何爱国却从人群里挤过来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我都在场，县城的医生都说了，多亏了小夏大夫帮忙扎针，要不然，大人小孩儿都保不住了。你要是宰颠倒黑白，我就送你去派出所。” “你胡扯！你为什么总是替这小贱人说话！你是不是和她有一腿！”她尖声喊道，夏维维脸色瞬间就变了，跳下凳子呐了扫帚去开门，冲这罗常有的娘就是一顿敲：“我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败坏我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