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一时间,鸦雀无声,众女都瞪大眼睛看着二人,梁雯提壶犹豫了,这酒水是梁府自己酿的果子酒,喝多了也是会醉人的,二人现在已经喝了不少,本来是图个热闹,活跃气氛,喝多闹出笑话,毕竟今是她做东,长辈们知道要责怪她不知深浅,失了分寸。 徐玉娇等得不耐烦,冲梁雯说;“还没比出胜负,你怎么不倒酒了,真小气,怕把你梁家的酒喝光。” 梁雯气乐了,这难道不是醉话? 赌气又斟酒,这一轮众女都看出来,徐玉娇的动作慢了,魏昭先喝完。 一两的酒盅,四十盅酒,魏昭觉得心突突跳,却是不能再喝了。 再看徐玉娇,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呵呵笑,一直笑个不住,众人懵了。 梁雯看事情不妙,徐玉娇是她请来的客人,在梁府把人灌醉,说不过去,吩咐跟徐玉娇的两个丫鬟,“扶你家姑娘去我屋里歇息。” 话刚说完,东面凉亭那边夫人们散了,这里姑娘们只得散了,众人各自告别,王香兰和李敏拉着魏昭,关切地问:“魏meimei,你没事吧?” 魏昭摇摇头,再多喝一盅就不好说了。 “我们下次做东回请,你一定要来。” “好,一言为定。”魏昭爽快地答应。 魏蓁和魏昭跟在朱氏身后,魏蓁似乎怏怏不乐,魏昭跟李王二人闲聊时,她一直跟一个庶女躲在一边私下里说悄悄话,那个庶女还朝魏昭看了几眼,大概谈到她。 梁雯为了凑人数,请了州牧别驾的庶女。 朱氏问;“看你们挺热闹,玩什么呢?” “赛诗……”魏蓁答道。比酒,她没敢说。 “昭丫头也作诗了?” 朱氏纯粹是好奇。 “四妹没有。”魏蓁还想说,魏昭捏了她手一下,魏蓁没往下说。 梁府外院,一辆翠盖珠缨八宝香车旁站着燕侯徐曜,徐玉娇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走出内宅,徐玉娇老远看见他就呵呵笑,徐曜面容冷肃,问两个侍女:“她怎么了?” 两个侍女不敢看燕侯的脸,一个胆子略大一点的怯怯地答道:“姑娘跟魏四姑娘比酒……” 哪里敢说姑娘喝多了,姑娘醒了知道,还不把舌头割下来。 徐玉娇全靠两个侍女搀扶才能站稳,徐曜微蹙眉头,突然,一伸手,拎起徐玉娇,将她甩进马车里,只听见里面一声闷哼,两个侍女吓得花容失色,忙忙爬上车。 这时,垂花门里走出一行人,徐曜阔步朝一个穿清水碧澄罗裙的少女走过去。 魏昭听见一个清醇略低的声音,“魏姑娘请留步。” 魏蓁望过去,脸不由红了,她跟魏萱侍候过这个男人,北地大名鼎鼎睿智英武的燕侯,这男人长着一张绝色的容颜,可惜最后他没选自己,魏昭告诉同行的魏蓁先上轿等她,魏蓁担心地看了四妹一眼,留下尴尬,遂走了。 第9章 徐曜走到魏昭跟前,淡淡的语气,“徐曜。” 对面少女素装净颜,低眉顺目,声儿细细柔柔,“魏昭莽撞,得罪徐jiejie之处,望侯爷宽谅,改日魏昭给徐jiejie赔罪。” 好一个弱不禁风深闺女子,徐曜哂笑一声,“无妨,是愚妹自不量力,请姑娘包涵。” “魏昭告退。” 朱氏那厢已经上了轿子,正等她,魏昭快步走过去,上轿,魏家一行离开梁府。 梁荣走到马车旁,送燕侯徐曜,梁雯方才简单跟他说了几句,梁荣歉意地看了马车里一眼,“玉娇meimei喝多了,魏四姑娘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是舍妹照顾不周。” 梁荣有良心地帮魏昭说了句话。 “做人不知道藏,活该打脸。” 徐曜翻身上马,梁荣恭送燕侯到梁府大门口,看不见影,方回转。 朱氏的轿子在前,随后是魏蓁和魏昭的轿子,后面是萱草跟魏蓁的丫鬟同乘一顶小轿,最后朱氏的是两个丫鬟挤在一乘小轿里。 轿子经过闹市,轿下人声鼎沸,不知道有什么热闹,魏昭无心看,懊恼把燕侯又得罪了。 桂嬷嬷跟书香坐在明间南炕上做针线活,心里总不安,几次抬头看窗外,看见魏昭的影子穿过小院,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出来,“姑娘没事吧?奴婢惦记一整日。” 对朱氏这个继母,桂嬷嬷不放心。 魏昭命书香关门,把在梁府里梁荣轻薄她的事说了, 桂嬷嬷担忧,“姑娘以后要多加小心,惹上这个人,奴婢怕姑娘吃暗亏。” “梁荣那厮再嚣张,也不能公然跟魏家撕破脸,我没有地位,外人眼里也是三房嫡女,梁荣不敢明目张胆胡来。” 话虽如此说,魏昭不是没有顾虑。 次日,东跨院里突然热闹了,魏府针线上的使唤人,来给魏萱送嫁衣,日夜赶工,魏萱及妍前,嫁衣做好了。 魏萱的丫鬟跑到明间,“四姑娘,我家姑娘请四姑娘过去,帮姑娘看嫁衣合不合身。” 魏昭不喜凑这个热闹,魏萱有意显摆,随丫鬟走到西厢房,魏萱正在试嫁衣,“四妹,你看怎么样?好看吗?” 桃红金线绣凤缎喜服,妾不能穿正红,不能八抬大轿堂堂正正抬进夫家,一顶青衣轿从侧门或角门抬进去,不拜天地、父母,向大妇磕头、敬茶。 看魏萱满心欢喜,魏昭不想扫了她的兴,说:“好看。” 其实魏萱穿桃红,增娇艳之色。 魏萱得意地对她说:“母亲已经答应我,比照大姐出嫁时陪嫁为我准备,一样的魏家姑娘,凭什么我低人一等,我姨娘是妾,我可是正经主子小姐,别以为我是软柿子。” 庶女在嫡母手下,忍受多年,魏萱终于扬眉吐气,朱氏忌惮燕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魏萱十一月及笄,喜期定在及笄后,纳妾跟娶妻一样,有聘礼纳妾书,只是比娶妻规格低。 上房里,魏廉跟朱氏隔着炕桌对坐,朱氏疾言厉色,“萱姐拉出去被人相看,有谁跟我打招呼了,还当我是嫡母吗?你跟老太太早打好主意,事成了,现在萱丫头朝我要嫁妆,你说你拿回多少俸禄?缺银子还不是我张罗,你跟我说说昭姐回府,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一个庶女给侯爷做妾,陪嫁狮子大开口,嫡女出嫁,如果嫁个王爷,还不把家底掏空。 魏廉皱眉,“昭姐身子弱,我能有什么打算,想当初昭姐那么小,送走了,能活着也是她命大。” “你这是埋怨我,是我把她赶走了?”朱氏冷笑,“你的亲生女儿,你自己只怕都不想看到她,不然当年老太太提出把人送走,你当爹的怎地不出一声,不拦住。” “罢了,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不是埋怨你。”魏廉心下烦躁。 “昭姐长得像她,是不是看见昭姐,你又想起她,这些年念念不忘,很后悔,娶我你打心眼里不满意。” 当年朱氏嫁过来时,每每两人到一块,亲热时魏廉总喊错名字。 “陈年旧事你还提她作甚。”魏廉着恼。 “当年你为个丫鬟,生生闹到出妻,她狠心连昭姐都不顾,人家早忘了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知道外间说我不贤,恁不说你一年来我屋里几回。” 朱氏絮絮叨叨,泄恨。 魏廉强压着火,“无理取闹。” 抬腿就走。 朱氏冷笑数声 “杀千刀的,有种你永远别进我的门。” “姨母这是跟谁生气?” 门帘一挑,梁荣潇洒走进来,今日梁荣穿了一件天青色杭绸袍,温润如玉,人模狗样的。 “你这阵子没事总往我这跑,有什么事?” 朱氏见外甥,气消了一半。 梁荣四顾,朱氏明白,挥手,丫鬟们悄声退下,贴身大丫鬟倚红最后走,把门关上,站在门口看着人,初时她以为梁公子为了太太盘酒楼的事来的,竖耳听,透过隔扇门,隐约能听见朱氏的声,“她哪里配做你梁家的少夫人,jiejie是不会答应的。” 没听见梁公子回答,屋里偶尔模糊听见什么妾,就这三两句推断,不由她变了脸,忖度梁公子纳府里的哪位姑娘做妾,撇撇嘴,这梁家新贵,不过仗着宫里有得宠的梁妃,痴心妄想魏家姑娘做他的妾,魏家好歹也是名门,过了气,还要脸面,怎肯把姑娘给人当妾,三姑娘是庶出,给燕侯当妾,这又当别论。 入秋后,多雨水,这几日是响晴天,魏昭跟书香到魏家的花园逛逛,魏家的宅子是当年魏昭祖父健在时建的,花园不大,有专人打理,已过了花期,花草凋零,有几分萧瑟。 沿着碎石小路往南走,一个年轻公子对面走来,手里提着一个鸟笼,笼子里关着一只翠鸟,那公子边走边看笼子里的鸟,直走到跟前才看见魏昭,问:“你是谁?” 书香答道:“我家姑娘是魏家四小姐。” “啊,是四妹,我是你二哥。”年轻公子恍然。 大房二堂兄魏渝。 “二哥哪里弄的画眉?” “我花了十两银子买的,给无双玩。” 无双是他房里的一个大丫鬟。魏昭知道这个二堂哥,是大伯母生的,大伯母极娇惯纵容,一向行事荒唐。 “四妹,我走了,你喜欢什么跟二哥说。” “谢谢二哥。”这个二哥人善良,不是人人都是江山社稷的栋梁之才。 大伯母生二子,大堂兄跟一群纨绔子弟整日斗鸡走狗,不学无术,二堂兄从小不喜读书,整日跟丫鬟厮混。 魏家几个孙辈,无一人出息,二房三堂兄,嫡出,守规矩,只是资质有限,难成气候。 三房宝儿还小,泓哥不能指望。 后辈不能兴家,魏老太太只有另辟蹊径,把魏氏女送上权贵床榻,保住魏家荣华富贵。 同禧堂 堂屋里燃着火盆,老太太年纪大了,腿脚怕凉。 三太太朱氏僵着脸,“三姑娘嫁衣准备八套,被褥十六铺……金银首饰各八件,二两重的项圈一个,翡翠镯子一对……” 倒背如流,吐血三升。 魏老太太点头,“侯府不缺什么,我们府里送个姑娘,虽说做妾的,总也要诸事齐全,萱丫头在侯府有一席之地,将来有个好结果。” 我们魏家沾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魏萱出嫁,府里公中的账上出一千两银子,老太太念叨家道艰难,以后府里的小爷娶亲,公账上每位出二千两银子,姑娘出嫁,公中账上支取一千两银子,不够的,各房自己填补。 一千两银子置办金银首饰都不够,朱氏跟三爷魏廉闹,魏廉躲出去,不回府,这些年三房管家抠出来的钱,拿出部分填补魏萱出嫁的亏空,朱氏的私房钱,梁荣从中牵线盘下酒楼, 外头的事,朱氏依靠外甥,外甥托她的事,她不能不办,如果事成,梁荣答应给她一千亩好田。 朱氏说完魏萱的事,没有走的意思,魏老太太抬头看看她,“三媳妇,你还有事?” 朱氏赔笑,“前梁家我外甥来了,我那外甥,自前年媳妇没了,没再续娶,梁家现在梁妃在宫里,梁妃兄弟娶亲,要梁妃看准的人,这一时没着落,房中无人主持中馈,想先纳个良妾,管家事。” 停顿,朱氏看老太太脸色,魏老太太没什么表情,认真听着,放胆继续说:“我外甥相中咱们家四姑娘,如果我们魏家答应,正式下聘,聘礼丰厚,除了名分是妾,别的跟正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