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四 、因果不二
一张艳丽的有些过分的脸出现在周皇后眼前,这张脸的主人正用惊愕又暗含的几分微恼的眼神看着周皇后。 就算是这种眼神,可是在周皇后眼里,这眼神也有些摄人心魄,狐媚子,这是周皇后看到周梦的第一反应,虽然不是她害怕中的那张脸,但是她仍不喜欢。 “皇后娘娘恕罪,师妹她向来被师父宠爱,生性散漫,不是故意冲撞皇后的。”思无邪紧张的说道。 “我哪有冲撞皇后,明明是皇后吓我一跳!”不待周皇后说话,周梦在旁边小声的嘀咕到。 周皇后也被刚刚自己的举动吓到了,笑了笑说道:“以前听你说你这师妹生性古怪,今日果然如此,见了本宫竟然不以真面示人。” “师父临终前曾警告师她这张脸容易惹事端,少以真面示人。”思无邪答道。 周皇后又看了眼周梦,整张脸都自带一股妩媚风情,确实有些祸害。 于是将那面纱摔级周,说道:“以后本宫微服到此,你也不必如此讲究!先进去吧,本宫等着听你的琴呢。” 说罢,如主人般又向无邪馆内走去。 思无邪和周梦只得跟在后面。 时间已快临初夏,梅花早已落尽。梅树上的枝丫光秃秃的,阳光透过枝丫婆娑的印在地上,别有一翻景致。 待周梦调好琴,正欲弹奏,却听周皇后问道:“先前听你师姐说,你从来不喜欢被人强迫弹琴,今日又为何?” 周皇后此时哪还有听琴的心思,早就被“周梦”这两个字扰的心神不安,虽然刚刚见周梦的脸,并不是她记忆中的那张脸,但终归是有些不放心。 于是努力回忆思无邪所讲的有关她师妹的话,想当初怎么没有问她师妹叫什么呢。 “我若不弹,皇后娘娘会不会一怒之下找个理由砍了民女的脑袋?”周梦认真而天真的问道。 周皇后一愣,若是以往,她一定会一笑了之,做个大方的周皇后,但是今日她注定要做一个霸道的皇后了。 “本宫也不知!”周皇后也认真的说道。 周梦很是委屈的苦着脸扶了扶自己的脑袋,就开始弹奏起来,正是周皇后听思无邪练了无数次不成调的曲子,却在周梦的指尖很是自然的流淌开来。 琴声忽高忽低,一会让人有扶摇直上的感觉,可马上又急转之下,直到感觉那琴音低得已不可闻,突然又迸发直上,非但没有突兀感,而且让人感觉本该如此。 正如人生一样,跌宕起伏才精彩! 周皇后第一次听这完整的一曲,然而她心思并不在这琴音上,而是在周梦的身上。在周梦弹琴时,她仔细的打量着周梦。 笔直安稳的身姿,若不是那张脸太过艳丽,倒有种大家闺秀的风范,与夏天那松散还时不时摇晃的坐姿有天壤之别。 至于脸就更不用说了,周梦的脸五观相宜得彰,个个出色,满满的女人气息,过目不忘!而夏天的脸除了那道剑眉再无半点特色,寡淡而懒散,过目就忘! 再细看,周梦的身量是得娇小纤细一些,夏天的身量要高一些,胖一些。 周皇后一边观察一边觉得自己荒唐,怎么就把这两个人扯到一起了,这天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多也! 自己真的是被那个夏天搞得有些神经紧张了,还好死了! 一曲弹完,周皇后只顾着观察周梦,并没有听琴,但是疗效很好,经过她的观察所得出的结论,并没有像先前那样紧张了。 “好,好!本宫听了意犹未尽,能否再弹一次!”周皇后拍手说道,既然来了,就不能不听。 周梦一言不发,又接着从头开始弹,心中却在腹诽道:“你这哪是意犹未尽,是滴音未进,光顾着打量我了吧。师姐拉你做靠山,任你点曲,你现在仗着皇后的威名,逼着师姐买一赠一,脸皮真厚。” 腹诽完,周梦又觉得自己还是幼稚了,将脸皮看得这样真,到了周皇后这样级别的,哪还有脸皮厚薄之说。 周皇后终于将曲子听完整了,默然半晌,才说道:“好!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能弹出这样意境的曲子出来。” 随后她又面向思无邪奇道:“为何你弹不出来,这可奇了!” “师妹天赋比我高,她能弹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思无邪说道。 “不对,你当初来京城就是为了多历练,弹出这首曲!若是你师妹空有天赋,就算能强弹出,只怕也只是空有其形,而无其神。这琴声中所表达出的意境虽然不够老辣,也不是她这个年纪能够弹出来的,除非她自小坎坷,历经人情冷暖!” 周皇后向来不是好糊弄的,她少年养尊处优,对琴艺本就有涉猎,后来几经变故,听周梦的琴自然有自己的感悟。 思无邪以前一直把周梦能够很快学会这首曲子归到天赋,因为周梦确实是学什么都快,只是不太用心而已。 现在听周皇后这一讲,心想这大概是跟周梦年幼在游府不受待见,后来又流浪了半年有关,但这可是不能讲的。 “皇后娘娘英明,一眼就看出民女幼时过得不顺。民女幼时确实是过得比较辛苦。听我师父讲民女一生下来时只笑不哭,家人以为不吉,随不喜民女。” “到民女四五岁时,又常常做些其奇奇怪怪的梦说些胡话。老是说自己梦见自己在一个女子和男子可以共事的世界,还梦见自己喜欢上了共事的那个男子,后来出了意外,就是如此之类的胡话。每次梦醒,我总是哭着讲这些稀奇古怪的话。” “后来,我父母请了方士来看,结果那方士说我若继续养在家里,不仅会活不长,而且还会给父母带来灾难。父母便准备将我赶出去,结果当晚家中就遭了强盗,唯有我命硬躲过一劫。后来遇到我师父,师父觉得与我有缘才将我收为徒的。” 思无邪在思考如何回周皇后时,就听到周梦在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而且说着说着还很忧伤的样子,若不是她知道周梦的底细都要被周梦骗过去。 可是她哪知周梦说的基本上就是实话,只是有些事实很难想象,就变成了胡话。 “哦,那你现在可还有做这些梦,你说的这些梦很是有趣,能否详细讲讲?”周皇后倾身问道。 当世时,曾有刚出生的小孩子出言说自己的前世是谁,在何地,父母是谁之奇事,所以周梦所讲的,并没有让周皇后觉得是在胡说。 周梦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说道 “我都不记得了,这些还都是师父后来讲给我听的。当年父母被强盗杀死后,我很自责,以为是自己克死父母的。师父对我说,凡事皆有因果,父母的惨死皆是他们自己先前重下的因。又感叹民女之梦‘庄周梦蝶,焉知这个世界不是蝴蝶之梦’,所以给我改名周梦,后来我竟我不再做那种梦了,以前的梦也渐渐的忘记了。” 周梦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中却想起了一个母亲的声音“就叫她‘梦’吧,她是我留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梦。” 这个场景是游靖告诉周梦的,可是周梦此时竟然清晰的将这个场景想象了出来。 周皇后为求心中安宁,常年修佛,对这些神奇之事并不抗拒,而且周梦所说的父母之死皆他们自己所种的因,心中亦有所触动。 若是万事皆有定数,人生下来命运便已经注定,那么周武帝之死,周家之灭与她无关,因为这一切早已是注定的,更何况那秘书上最已预言了。 这样想,周皇后的心中就好过许多了,随据她又想到了那本秘书,她不知道那本秘书上写的什么,但是她知道瑞帝对那本秘书上的谶语很恐惧。 乱世不仅出英雄,也出各种学派的高人。中原五十多年的乱世,许多真正的高人避乱隐退山林。 周梦的师父能够谱出这样的曲子,在周皇后想来也一定是一位高人,出于对过去和未来的双重不安,周皇后也想知道高人的看法,于是说道“哦,看来你师父也是信命之人,他是否也认为一切早已注定。” “家师不信命,只信因果。”夏天说道。 夏天自知自己的身世之后,对周皇后这个姑姑也多有打听。她知道周皇后并非真的信佛,只是想得到心中的安宁才信的。 只是像信仰这种东西,怀着目的去让自己用行动来欺骗自己假意有这种信仰,向来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所以周皇后至今也没有得到解脱。 “哦,佛说今生之命运仍是前生修来的果,命运和因果有何不同。”周皇问道。 “家师只重今生,今日之因,便有可能造成明日之果。”夏天笑着答道。 “你师父是信道之人?”周皇后的语气严厉了起来,在她的眼里道便是天师道。 “师父信确实是信道,不过所信得仍是天之道,而非现在所谓的道教。”周梦仿佛并没有觉察周皇后情绪的变化。 “何谓天之道?” “世界万物自然运行之道。如顺应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时之气,遵其道则顺,失其道则损。” “狡辩,说来说去,还不是道家所说的那一套,什么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说得还是清净无为的那一套!若真像那些道士所说的,还要朝廷干什么!黄老之说,误国!” 周皇后厉声斥责到。 乱世之时玄学昌盛,如今天下盛世,若再信奉这些学说,消极避世,你是在骂是乱世呢,还是不屑于为皇帝所用? 总而言之都是在打皇帝的脸。 “我当时也是这样说想的,可是师父说天下学问本是一家皆出问三坟,诸子百家的学问不过是百家对三坟从不同角度的理解而已,因此最终的结果也会殊途同归。” “比如如今大家都尊从的孔圣人也是信因果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便是讲的因果。你加在他人身上的,好的或坏的,终有一日,也有人会用同样的方式加于你的身上,这便是因果。” “胡说!” 周皇后的声音有些色厉内荏,自己做了亏心事,自然不希望别人对自己做同样的亏心事。 周梦站那里不言。 “玄朝高祖可是起兵谋反得位的,为何寿终正寝,而玄朝也延续了近三百年!”周皇后吸了一口气,说道。 “玄高祖勤政爱民,让万千子民安居乐业,也算是大功德!至于报应,难道皇后娘娘忘记了玄朝是如何灭亡的了?” 周梦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才又缓缓说道“你如何得到的,终将如何失去!这便是因果!” 周皇后听到这句话,警惕的看向周梦,却见周梦面色如常,并不像有深意,只是一句感叹而已! 然就算言者无意,周皇后却是听者有心,心中发虚,再也呆不下去。 “到是牙尖嘴利!”周皇后轻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你又何必那样激怒她?”思无邪说道。 “这样她就不会想周梦是不是夏天这个问题了,毕竟正常思维,我若是夏天,就一定会躲着她,顺着她,是不敢激怒她的。” 周梦本想摊手,可是想到这是以前夏天的习惯,就忍住了。 “你觉得咱们今天过关了吗?”思无邪仍不无担心的说到,周皇后对周梦的好奇超出了她的预料,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 “应该吧。除非他们能够想到从西山上跳下不死的法子,否则他们只能相信夏天已经死了。”周梦说到。 “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你所说的那个降落伞做起来不是很难,原理也很简单,可是让人想到真是太难了。他们一定是会向什么功法上去想,大概是想不到就算是不会任何武功,有了你那东西,也能够活着跳下去。” 思无邪眼中浮现出了两朵飘啊飘白云,心想周皇后他们应该是一辈子都想不出的了。 “而且你也说了我这张脸现在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脸,与夏天那张让人讨厌的脸可不一样了。再者,我以前为了让自己装的像男的,鞋底可是比一般的厚了好几寸的,身上也缠了几层厚布的。就连举止上也是不停的晃来晃去,让人从来不把我向女子方面想。如今的我,可是很大家闺秀的。” 周梦挺了挺身子说道,这仪态她看了两年,典雅从来都是这种仪态。 “虽是如此,你以后还是仔细点,你以前的那些小动作都要改掉。”思无邪说道。 “是,师姐。” 周梦说到却又发现思无邪盯着自己,像是不识她一样。 “说实话,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师妹了,你刚刚和周皇后讲的什么道不道的,高深莫测的,你几时会这些的,我怎不知? “二师父讲的啊,你一门心思的的载到琴上,师父讲的时候,你都没有注意。”周梦撇了撇嘴说道。 “是吗!”思无邪有些迷茫了,她真不记得二师父曾经讲过这些,或许真如周梦所说的,当时她除了琴,什么都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