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妲己耳尖动了动，听见方芙越发怦然的心跳声，不禁昂起脑袋看向她，其后看见了她眼底不容忽视的执着。 心里陡然不爽，前所未有的不爽！ 像有什么在翻滚搅动，搅得她心肝俱颤。 从前的夜弥在锅里，别人可以虎视眈眈想要动筷子，可如今她将夜弥视为盘中之物，她准备晾凉一些再吃，边上却有人对着她盘子流口水，即便那人吃不到，也足够让她恼火。 妲己挣扎着从方芙怀里，露出一个头，悄悄盯着面色冷淡的夜弥。 夜弥清眸对上妲己，一瞬便离开。 “不过一只妖兽，何必为她花如此大的心力。” “芙儿便知帝君不会照顾小雪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况且芙儿此次前来，实则还有其他事，爹爹要我告知帝君，世界神树有消息了，便是在那东域的无极岛上，妖魔两族帝君都已前往，此去来回少说要月余时间，藏剑峰没有帝君作镇，仅留雪狐在这，有此雪鳞铠，帝君也能安心几分，为这芙儿不管花多大心力，也是值得。”方芙笑笑，虽然帝君言语间对雪狐不甚上心，可他将雪狐从迷光秘境带回来，光凭此就代表了他对雪狐有几分在意。 妲己狐狸毛微微竖起，眼里含着轻蔑。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搔动着方芙的香云纱，似要将之一爪子挠碎，因为区区雪鳞铠，便前来邀功，简直可笑。 闻言夜弥神情微滞，需要离开月余。 不一会儿又听方芙道：“有了世界神树，帝君该是离那一线又更近了一步，芙儿在此先恭喜帝君了。”完全不觉得夜弥不会去的方芙喜笑颜颜，柔声道。 世界神树一界方有一棵，乃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摘其叶落茶而饮，对感悟世界达到法则有奇效，可以说能提高成仙的一成几率，是以各方的顶尖帝君都赶去争夺。 方芙此言，已经将世界神树看作夜弥的囊中之物，迷光秘境一行，可以看出帝君与那些妖帝魔帝已经不在同一层次，他若去夺那世界神树，不可能夺不到，届时，以帝君的心胸自然不会藏私，爹爹若能得神树几片枝叶，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太虚神宗的底蕴将会更为深厚。 夜弥垂目淡淡道：“此行，师兄前去便可，我需留在这藏剑峰。” “什么？”方芙睁大着眼睛急切地问，在她眼里，此行乃是不可多得的好事，是以她万万没想到帝君会拒绝。 夜弥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了脸色，却还是有几分焦急地轻声相询：“帝君为何不前往，雪狐芙儿会代为照料，蕴养剑竹的灵泉会差人定时查看，帝君全然可以放心离去。” 方芙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藏剑峰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让帝君牵挂，竟舍得下世界神树。 “非因这些，而是近日若有所感，那一步已离我不远，所以世界神树已无需去夺，自然，若是师兄夺不到，待我感悟这气机之后，无论世界神树在妖魔哪方手中，自会替他拿来。”夜弥凝神淡定而言。 听见他的话，方芙与妲己俱怔怔不知如何反应。 原以为帝君离成仙还很遥远，古往今来，无论多么惊才艳艳者，莫不是修炼千年之后才成仙，她还未曾听闻有人能未及五百之龄便成仙的。震惊之余方芙有些失落，若剑仙这便成仙，那么以她的资质，也许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而妲己也是类似想法，不过她却不是怕自己见不到夜弥，而是震惊于他修行的速度。 【宿主，圣……任物目标原本便是上界之人，所以修行速度远超常人，无任何瓶颈。】009实力演绎什么叫拉仇恨，人比人气死人。它没告诉妲己，根本不需要成仙，圣主若想要回上界，分分钟便能回去。 在它看来，感悟气机也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圣主为何不想离开这藏剑峰，009瞄了眼妲己，觉得这两人的你来我往越发让它看不透了，圣主这个老光棍杀神喜欢上没心没肺的狐狸精，也不知是谁更不幸啊！ 看了眼妲己，倒给它看出了些不对劲。宿主表情有些奇怪，天生笑面的狐狸脸上有些冷凝，显然夜弥的身份让她不太开心。 虽然心里早便有猜测他为上界之人，可得知后，还是让妲己颇为不自在。 凭空矮了一截。 “气机稍纵即逝，如此，帝君赶紧闭关吧。”方芙内心惶然，生怕自己此行耽误了帝君，尽管十分不想离开，但这情况还需立刻禀告太上与爹爹。 向夜弥告退后，方芙便匆匆离开了，连妲己何时跳离了她的膝上都不知。 “剑仙还真是仙缘非凡，世界之树都已入不了眼。”化为人形的妲己坐在方才方芙所坐之位，娇媚的嗓音语气微凉。 夜弥紧锁着眉，眉梢和侧脸的轮廓都略微发紧。 妲己妩媚地勾起唇，却没多少笑意，这人现在一见她就是这副表情，哪还有从前的温润柔和，莫非是仗着自己上界之人的身份？ 第110章 剑仙的心15 这也是气恼之下的想法。 不过他既然说了将经历仙劫，即便事实并非如此，也说明了他在此青云界界并不会逗留太久。 想到这，妲己心下有些紧张起来，原本笃定之事忽然变得不那么确切。 没有多少时间供他们磨合消耗。 …… 偌大的堂室内默然的空气流动，眼前这张脸娇艳动人，语气神态皆是他无比熟悉的，夜弥嗓子微微发痒，想像以往一样，她露出一点不满怄气的模样，他便轻哄求和。 软和的话语已在嘴边，吐出口的话语却带着霜染的冷意。 “你我皆非此界之人，便是得到那世界之树又能如何？我所求的……你不知，你所求的，怕是无法如你所愿了。”夜弥神色散淡，看向窗外。 云烟袅袅，漫峰遍壑，凡间此时应是阳春三月，花溪桑麻。 在那云深不知处，许有老翁游湖画扇，自在闲散，比之他们这些人倒更似神仙。 欲壑难填，夜弥嘲弄地轻笑起来，品味着这空茫的滋味，他所求的，上天入地，她心甘情愿永世相伴。 “这个世界应是无法如你所愿，得到夜弥的真心了。”我既成了“他”，真心需得用真心来换。 夜弥凤眸淡淡扫了妲己一眼，复又说道，解了妲己的疑惑。 略微有些无奈，此言听在她耳里，便如同一个稚儿的置气之语，这颗糖我不给你了! 无奈之余又有些好笑。 妲己睨了眼埋头装死的009，此刻倒也不是计较这的时候，夜弥是否知晓接近他的原因，其实已经不太重要，因为无论原因是什么，对夜弥来说她的目的都不单纯。 许是他恢复记忆，仙人的心思系统探测不到，倾心值一直处于0%后，妲己对任务就没抱希望，他如此郑重其事地与她讨论这事，她反倒有种怪怪的感觉。 “无事，帝君前几世如此慷慨，已让妲己受益匪浅，妲己感激不尽，万不会怨怼。”妲己回以浅笑，心平气和地应答，只是在怨怼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尽管容貌已至满值，但其余几项还差了不少，若不知道自己有诸多不足还无事，可一旦知道了，不将之升至完美，心里总觉缺憾。 如今人家明确绝了她的希望，没有恼意埋怨是假话，不过她也是明理之人，从他那刷倾心度得的好处已然不少，恩怨还是得分明。 这还是两人之间第一次提起过往，听她说起前几世，夜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心尖酥痒微麻，可不是恍若隔世吗？ 他唇瓣微微嚅动，竟不知再用何语气对她合适，她看似与从前没什么改变，可是的确不一样了。展示在他面前的，更像是最真实的她，而不是曲意逢迎只想讨他欢心的女子。 夜弥说出这番话，也是经过了考量，若这女子听他此言，知晓无利可图，便潇洒离开这系统的任务世界，他……也便当这几百年为一场蓬莱幻境，回他的神庭。 若她还愿意呆在他身边，那么无论她是因为什么，他都可当她对他尚存一分真心。 如此他便能够说服自己容忍，不予追究以往的一切。 这是他设下的考验，也是为自己的屈服设下最后一道防线。 “那也是你应得的，毕竟颇费了一番心思。”夜弥似笑非笑，清淡的眉眼中透出几分不羁。 妲己：…… 努力被肯定，她是不是应该高兴。 怎么觉得他在讽刺她呢？ 看了夜弥好几眼，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些周曜的影子，妲己抽抽嘴角，突然一阵头疼。 他有了几世的记忆之后，人也变得阴晴不定，难以捉摸起来。 “也不是谁都能让我费心思。”妲己轻声嘟囔。 夜弥听见她的低语，心念微动，如冰封的河面绽出一道裂痕，被丝丝春意渗入。 强自镇定住动摇的心神，夜弥轻轻地摇头，半张背光的脸忽明忽暗，遮掩不住的丰神俊秀。 她说的够多，可都没做到，便让他闭上眼睛，关起耳朵，一切交给时间去测验。 与夜弥的辗转悱恻不同，深谙男女之道的妲己见他显露了几分气性，不再是那副孤山寒雪的模样，反倒松了口气，眼前这人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愿意呛她也证明了离消气不远了，看透了夜弥的心思，妲己心安理得，从容非常地回去当她的守山妖兽。 没有倾心度又如何？她心里和明镜似的。 …… 妲己离开后，夜弥捏着茶盏静坐了许久，在某一瞬间，手中的玉盏化为齑粉，他摊开手，看着它们化为屡屡轻烟，心里骤然一紧。 他不敢探出神念，因为他竟开始害怕，害怕神念在这藏剑峰，遍寻不到她的影子。 害怕她像以往许多次一样，在他满心欢喜之际，离他而去…… 神念在她最常栖息的那株剑竹上流连得越久，夜弥脸上的寒意越深。 在竹楼里舒服睡个美容觉的妲己突然被彻骨的寒气冷醒，仿佛屋外尖锐的朔风，吹拂了进来，雪白的狐尾裹紧玉腿，施了个法诀，将那藏剑峰无处不在的剑意隔绝，懒洋洋地睡了回去。 而终于在竹楼里见到她的夜弥，终于缓了脸色，便如没有一丝烟火气息的九寒天里的雪花，刹那消融，成了那楼外青山中的缠绵烟雨。 无声无息，慢慢落下。 整座山峰的剑意似潮水退去，方才还静止不动的万千竹叶，开始轻摇曼舞，发出阵阵清音。 放下心来的夜弥将神念收回，随后抬起头，看向天边灰青色的阴云，仔细看去，那片混沌之气与寻常云气并不相同。 那里隐藏着寻常修者不能见之制裁者。 夜弥神情散淡隐带尊贵，他凝视着那双巨大的浊灰色眼眸，丝毫不见惧意。 他不怕离开这青云界，他只畏离开之前，无法确定自己的心。 那威严的眼眸在这太虚神宗方圆百里区域巡视了很长一段时间，天上的混沌才慢慢散去。 流光秘境中，夜弥所展之能，已超过了青云界的层次，且却魔剑，已不是神器可以定义，屠戮过万千神魔，被仙血浸染的却魔带着不属此界的气息，非迷光秘境以往喷涌的神器可比。是以青云界世界意志降临照世，想找出异类。 夜弥所用之躯还是属于剑仙的，是以许多手段无法动用，如今也只是勉力遮掩，并不能长久。 几日间，妲己都安稳地呆在这藏剑峰，偶尔与夜弥见上一面，虽所言不多，但却可见他对她越来越温和的神色，不由沾沾自喜自己所想没错。 而夜弥也幸当妲己对他有一丝真情，不再对她冷言冷语。 半月后的一天，太虚神宗上方黑气聚集隐而不发，巨大的漩涡缓缓转动，像是在酝酿一场惊天的劫难，所有人都以为是剑仙的成仙劫来临了。 虽然这雷劫声势异常浩大，仿佛是世界的雷霆之怒，神宗之人也只觉是剑仙太遭天嫉。 弟子们望着藏剑峰，脸上俱是兴奋激动之情，若太虚神宗出了个仙人，那更跃然于其他宗派了。除了弟子，便是那些老怪物长老与掌教太上，也都面色动容，只是这层激动中比弟子们多了一层隐忧，此般雷劫，也不知剑仙是否抗的住？ 而此时的夜弥却在妲己的竹楼中。 轻声咳了咳，柔声相问：“我再问你一遍，接近我，除了为那倾心度，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见他如此紧张期待的样子，妲己勾起唇，柔媚地笑了。 知道他想要听什么答案，她偏偏不紧不慢，谁让他冷待她这么久。 盯了他半晌，才缓缓开口：“妲己心慕于帝君，并非诓言。” …… 嗓子发痒，夜弥露出有些发涩的笑容，几番张口又被硬生生哽住了，最后只能吐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