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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功十八法 第23章

声,山

    坳中、丘陵地里,道路两旁的树丛杂草间,加上牛鸣石之下,马上有无数条人影闪出,这些人们全是身着黑衣,手执兵刃,凶神恶煞般将邵斌等三人密密围在道路中央。

    邵斌不由神色大变,他退后一步,激动地道:“雷大令主,我邵某人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苦如此相逼,非要邵某人走向绝路。”

    雷冲双目中的光芒阴诡而冷酷,说道:“金蜈门新近东山复起,规模再创,所需财力至巨,说不得我们只好按照江湖方式予以求取,敛收天下四方之财了。邵斌,我们选中了你,而你也该明白金蜈门的决策与目标,不容易通融,是识相的,你还是干脆一点,将玉盒好生献出,我们之间也就可以免去一场血rou干戈。”

    顿了顿,他又道:“我想,邵斌,你亦知道干戈之后的结果。以你一已之力,要与金蜈门为敌,无以是以卵击石。”

    邵斌冷汗开始透出,他颈项上的喉结也在不住颤动,艰辛地吞下一口唾液,他苦涩地道:“雷大令主,且听我邵某人一言。”

    雷冲满脸上瘰疬的疤痕顿时变为紫红,他暴烈地道:“没有什幺好讲的,愿意或者不愿意,文了还是武了,干干脆脆,就是一句话。”

    对面,邵斌的一张面孔全涨成一种激动的猪赤色,他吸了口气,浓黑的眉毛却不住地跳颤,他低哑着说道:“雷大令主,贵会再创江西,重扬昔威,邵某人便以这趟护镖所,得之酬纹银一万两全部捐献出来以助声势,你我也交个朋友,如何。”

    雷冲亢厉地大笑一声,狠辣辣地道:“姓邵的,你不要拖拖拉拉,避重就轻,纹银一万两,做什幺,是在打发讨饭的幺,你太也小看我们了。”

    那双虎虎有威的眼睛突然掠过一丝愤怒,但是,邵斌却又硬生生压制下来,他勉强干笑道:“实不相瞒,雷大令主,这万两纹银,在阁下眼中或者不值若干,不过,在邵某人的能力上,却已是一笔沉重负担,年年辛苦,兢兢业业,邵某人也并末挣得万贯家财,表面上看来宛似不错,其实却只是个空壳子,仅够一般苦哈哈的弟兄们凑合着吃饭罢了。”

    一仰头,雷冲冷森地道:“今天在这里,邵斌,并不适宜你朝我诉苦经。对你,我的容忍已经超过极限了,如今我最后再问你一句,那玉盒你是给还是不给。”

    邵斌委曲求全地再放低了声音道:“这样吧,雷大令主,你便抬抬手,邵某人愿意再加五千两银子,合共献一万五千两银子予贵会。”

    雷冲“呸”

    了二声,怒叱道:“少做梦了,姓邵的,那玉盒中所盛之物,价值十万两银子以上,你用区区万儿八千两的数目就想搪塞过去,你以为除了你之外别人全是傻子。姓邵的,你那算盘也敲得太精了。”

    说到这里,他退出三步,狰狞地又道:“邵斌,天下有很多人,不见棺材是不掉泪的,目前体正是如此,罢了,你既要求杀戈,我又有什幺惋惜的。”

    邵斌急切地叫道:“等一下,雷大令主且请稍待。”

    雷冲吼道:“你拿不拿。”

    邵斌异常为难,进退维谷地道:“雷大令主,金蜈门再是声势浩大,高手如云,也不能这般欺人啊、你仍总得给人一条活路走,你们吃面,汤亦该赏人喝几口,岂可这场带面一遭划拉了。”

    厉叱一声,魔面子雷冲暴烈地大吼:“混帐东西,来人哪,拿下来。”

    雷冲的叫声未落,斜刺里,一条胖大的身影疾扑邵斌,同一时间,另外四条大汉亦飞快地冲向邵斌身后的那两名镖师。

    面色淬然转为狠厉,邵斌闪电也似的旋出,口中大叫道:“我们拼了。”

    “了”

    字还在他舌尖上滚动,他的双掌已突然飞抛而起,捷如暴雷骤响,呼轰有声地翻劈向扑来的胖大身影,动作之间,确是又狠又快,不槐为他这一行业中的顶尖人物。

    袭向邵斌的那人,他已连挥两杖落空,而第三杖尚未施展,对方却已立还颜色,一片浩烈的劲风暴撞而来。

    这位胖大的执事怪叫一声,左右倏晃,闪影问,盘龙杖旋舞如长虹回绞,流云团转,眨眼问二十三杖已一气劈出。邵斌突迟又进,掌影如刃纷落中,他大斜身,翻转之下,隐藏长袍之内的一双硬家伙烂银短枪已炫闪着夺目的光芒倏然出手。两个人的身形全是快逾电光石火,流窜如飞,眨眼间,即已打得难分难解猛烈非常。

    跟随邵斌的那两名镖师,这时亦各被两个功夫强悍的敌人围着夹攻,四名金蜈门的人物攻势俱皆猛辣无比,而且一个比一个来得凶恶,一个比一个显得狠毒,他们全是用一种奋不顾身的疯狂打法,招招走险,式式绝情,出手易势,都尽朝对方要命的地方招呼。

    这两名镖师,那瘦长黑脸的一个武功造诣颇高,攻拒之间凌厉威猛;身手矫健灵活,一对雪亮的单刀舞得有如风起云涌,滴水不透,和他交战的两名名金蜈门好手任是倾以全力,也只堪堪扯了个平。

    另一个气宇不凡的年轻镖师艺业亦相当不凡,他手持一只奇异的独脚铜人,挥使劈打,扫击翻捣,称得上是力大招沉,无懈可击,他的两个敌人,也一样只能缠斗,近身不得。

    于是,战况便这幺胶着下去了,除了那胖大的倪坛主是以一敌一之外,另两拨交手者全是二人合力照顾人家一个,但是,情形却并未因

    人数上的优势成正比,换句话说,金蜈门方面五个人对付邵斌等三个人,在眼前,连一点上风也没占到。

    还有,钟氏兄妹此刻依旧在作壁上观,他们将随时出手支援。

    很快,双方已缠斗三十多招了。魔面“雷冲双目圆睁,暴厉地道:”

    倪尚强,你与你的手下们就只有这点火候幺。“叫倪尚强的胖大执事在激战中不由心浮气躁,越加愤怒,攻势紧跟着更转凶猛,他警惕着自己,一定要速战速决,尽快将眼前的对手摆平,否则,这颜面就要扫地啦。”

    金蜈门中自门主、副门主之下,并列齐位的尚有大令主与大执法二人,大令主权威极重,乃掌理监督整个金蜈门的内外行动,不啻是门主、副门主之下的首席实权人物,大执法是专司金蜈门中所属规律与刑案之责,也是与大掌旗乎起平坐的要角,他们下面另分两堂,各属四坛。长江堂隶属大英、大义、大勇、大智四坛,黄河堂隶属大烈、大威、大雄、大能四坛,另设渤海堂,堂下均属女弟子,八坛高低按排定的顺序而分上下,八坛鼎立,是为金蜈。八坛之下,均辖许多执事,其人数不等,再下来就是香主、头目了。

    无可讳言,这位倪尚强执事一身武功本来自是十分硬扎的,不过,如今他的对手却亦非泛泛,九翼手邵斌更是镖行这一道里屈指可数的顶尖人物,武功之强,确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二人相较,老实说,倪尚强比起邵斌还要逊上一筹。

    现在双方的激战更已进入生死交关的白热化了,邵斌的一双烂银短枪吐刺如电,闪烁流炫,火井着倪尚强那杆有如龙绕风旋的盘龙杖,另外倪尚强手下的两名好手,却倾以全力,舍死力搏那两个异常倔强的镖师。

    三处厮杀中,那身长黑脸微麻的镖师猝然暴退,他的两个对手中一个使三节棍的大汉立时斜跃,另一个执着两只峨媚刺的角色乘机揉上,双刺凌空划过两道流光,猛然戮向这位镖师的背脊。

    假如是一个武学深湛精博之人,他能一眼之下便看出拼斗双方在彼此施展时其中所含蕴的情势趋向。现在,钟家信隐在草丛里看得清晰,那个镖师是要用一招来断胜负,分生死了。

    一抹深沉的微笑甫始浮上钟家信的唇角,斗场上已骤然变化,那位镖师猛地身形前俯,整个身体领贴地面三寸之处,同时,他的一双锋利单刀已各自抖起半抡寒光,猝然反腕自两胁之旁例穿而出,又快又准,稳狠兼备。

    自背后扑上来暗袭的那位金蜈门好手一击落空,惯性地往前一个倾俯,于是,就那幺凑巧地刚好迎住了对方反腕穿刺的两柄单刀,只听得“噗嗤”

    闷响,血光飘溅,那两柄单刀已有一半刀身插进了这人的胸膛。

    得手的这名镖师毫不迟疑,他狂笑一声,立目斜身而出,一条瘦削的身体翻舞纵掠,其急如风,又猛然扑向那余下的另一个敌人。

    当然,事情的转变,魔面子雷冲也看得仔细明白,他不由凄生生地笑找回……了一声,道:“小子,你果然还有两下,不过,只伯你要死得更艰难了。”

    说着,他突然狂吼道:“钱聪,你也把那条命卖给他吧。”

    钱贤,就是那个使三节棍的大汉,他受命之下面色倏转惨厉,他嘶哑地尖号着,三节棍挥扫盘旋,“哗啦哗啦”

    连连暴响,不要命地抽打向那名镖师。非仅如此,这人也马上展开了全属于同归于尽的狠毒招式。看样子,他似是享的想将一条性命,豁将出去了呢。

    懒洋洋的钟家信抹了把脸,他心付道:“金蜈门行事周密,手段残忍不说,他们的规律更象是十分严峻呢,那个姓雷的妖人只一吆喝,他手下的角色便是真的要拼命。看情形,姓邵的几个人只怕今天难逃此劫了。”

    钟家信正在琢磨着,那边人影暴闪中,“哗啦啦”

    的三节棍震响不绝,那名镖师猝然翻扬,他的双刀带起了一溜血滴,那使三节棍的大汉也惨嗥着一头摔跌出四五步远,手上的那节棍亦抛到了半天高。

    几乎在那人殒命的时间分不出先后,魔面子雷冲已一抹云般凌空飞扑过去,他的动作简直隼利极了,凶悍极了,身形微微一闪,已是七招三十式同时暴卷,有如狂飚也似猛罩而下。

    那个甫始力斩两名顽敌的镖师估不到雷冲的功力竟然精湛高强到此种地步,他双刀盘舞,人已慌忙后退。

    狼嗥似的尖啸着,雷冲身形就宛似幻成一条鬼影,忽上忽下,倏左倏右,那幺疾似风滚云,快如湍流水,诡似烟幻雾一般回旋掠闪着,而在掠闪中,掌影如云,如雨,如刃也似纵横四射,穿织交曳,自镖师急使的刀隙中飞射,自镖师拚命的避让中转回。

    钟家信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出手,这位镖师就要到鬼门关报到,他来不及知会钟家仁、钟惠琴兄妹,飞星迸雷手倾弹,抖成月弧如轮,刚好穿入雷冲的掌影之中,把那位镖师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一手,一下子把双方所有的人全都惊愕了,尤其是魔面子雷冲,他更是大出意外,急忙转身,他那两道尖利的目光箭一样的投注向钟家信。

    这时,邵斌与倪尚强之间的拼搏也自然停顿下来,但是他们两人却仍然持着,双方俱在不停地喘息。

    缓缓地,雷冲迎前三步,他目注钟家信,冷

    厉地道:“知道这是什幺地方,如今正在做什幺,我们又是谁幺。”

    停下来,钟家信也看着雷冲,他皮笑rou不笑地道:“牛鸣石,拦路劫镖,金蜈门,全答复了,对不对。”

    狼嗥似地尖笑一声,雷冲道:“看样子,你也象是初涉江湖,你是那一个门派的。”

    嗤嗤一笑,钟家信道:“说出来你也不知道,总之,我知道你们是金蜈门的我绝不会错。”

    满面的疤痕倏映红光,雷冲道:“好极了,你既知我们是金蜈门的人,又晓得我们在这里是办一件不变他人窥探之事,你却突然闯了进来,小子,足见你是有心找碴了。不过,休可曾估一估自己的分量够幺。”

    露出洁白闪亮的牙齿笑了,那两排白齿的瓷光微微耀泛,令人兴起一种有豹吻狼口欲待扑噬猎物之前的狞猛感觉。钟家信目光莹激而凛烈地逼视着对方,徐缓地,他道:“分量够不够是另外一回事,就算我也叫以卵击石,那是我自己活腻味了。”

    冷冷地打量着钟家信,半晌,雷冲心怀叵测地道:“朋友,把你此来的真正意图告诉我。”

    钟家信懒洋洋地道:“不是说我活腻味了幺,你们杀人如麻,视生命如草芥,我想,正好叫你们那双血手送上一程。”

    雷冲暴辣地吼道:“小子,你当我是给你取乐作耍的幺。你以为金蜈门的买卖是可以任人闯进闯出的幺,今天你是来得去不得了。”

    钟家信不愠不怒,伸出舌头在嘴唇四周舔了一圈,微微一笑道:“人生乏味,我本也不打算来而复去,所以说,雷大令主,你就下手取我这条老命吧。”

    性情暴戾专横的魔面子雷冲,虽然心地狠毒,手段残酷,却是精明机智无比,在此时此地此景,突然会有那幺一个外形懒散,不修边幅,却又神情镇定悠闲,隐隐中含蕴着棱棱威煞的年轻人出现,而这年轻人又完全知道此间诸事的内容,言谈之中,更是那般放荡不拘,嘻笑怒骂俱皆有之,这种情形,便大大地透着蹊跷。尤其是钟家信刚才露的那一手,使他心存警惕。所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粱山”,又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突冗的自半截腰上杀出来这幺一个程咬金,他出现的时间又恰巧在惩般重要的节骨眼上,莫不是他也别有所图。

    于是他强行抑止自己波荡的情绪,仍然暴烈地道:“小子,难道你此来的目的,也是想取得邵斌怀中的那只玉盒幺。”

    揉揉面颊,钟家信半眯着眼,不答反问道:“你说呢,大令主。”

    满脸的疤痕痉挛了一下,魔面子雷冲双目中煞气盈溢,他锉着牙,切着齿道:“我幺,这还用得着我说幺,你不是为那玉盒而来莫不成尚有别的原因。嘿嘿,只不过你黑吃黑到金蜈门头上来,也没有那幺容易。”

    钟家信慢吞吞地一,道:“我和你们不是朋友。”

    雷冲大吼道:“当然不是。”

    钟家信点点头又道:“但是,我与姓邵的也不是朋友,你相信幺。”

    雷冲冷然地一笑,愤怒地道:“这不用你说,你若是和任何一方是朋友,如今你便不会出现在此。小子,你想夺取姓邵的怀中玉盒,可以……”

    说着他顿了一顿,朝四周扫视了一遍,森凛地道:“你得首先全把我们摆乎在此地。”

    钟家信忽然十分有趣地笑了,说道:“雷大令主,你以为我们兄妹就做不到幺。”

    气得雷冲几乎把一双眼全挤出来了,平素身为金蜈门大令主的他,可以说俱是颐指意使,威风八面,那种前呼后拥,高高在上的神气劲,他左右的一批人连巴结都唯恐来不及,又有谁胆上生毛,敢于稍稍顶撞半句。而现在,钟家信不但神态言谈之间,竭尽轻藐讥讽之能事。更简直不将他当个玩意,开始撕揭他的伤疤来了。不错,雷冲那一脸疤痕固然丑恶狰狞不堪,但一个人最大的忌讳便是不喜欢人家揭露他的短处,就好象和尚不想听人骂秃驴,胖人厌恶有人论肥猪,是一般的道理,如今,钟家信非但明讽暗嘲更又一句一句地点鼻子骂,骂的全是雷冲最最不愿听到的一些字眼,休说雷冲本就没有什幺涵养,就算换了一个再有忍耐功夫的人,叫人窝囊了这大半天,现下又大拉拉地羞辱嘲骂到头上,只伯这人的忍耐也会一下无法忍的。

    雷冲尖吼一声,双眼气得发红地暴叫:“混帐小子,满口放屁,你你你,你简直狂得离谱了,报上万儿来,让你雷爷爷一掌成全于你。”

    钟家信气定神闲地道:“无名小卒,报不报都我所谓。既然你问起,我就不妨提一下,姓钟,名家信,那是我三哥家仁,小妹惠琴。”

    的确,名不见经传,可是他那手飞星迸雷手却够得上份量,绝学中的绝学,雷冲吞了口唾沫道:“小子,我不否认,刚才你露的一手确是旷古绝今,但你却不能太过嚣张狂妄,你应该知道,你要在道上混,人家也同样需要在道上混的。”

    钟家信微微一笑道:“你认为我姓钟的太狂了,那幺方才你逼姓邵的那个时候,你觉不觉得你也有些横暴呢。”

    雷冲一愕之下脱口叫道:“他已是笼中之鸟,有翅难飞。”

    钟家信点点头道:“对了,如今我看你们,与你们方才看邵斌,观点是完全一样的。你们对邵斌不讲理,硬迫强压,只是因为你们能吃住他,你们的力量大,相似的,我现在对你们这般奚

    落专损,亦乃我自认吃得住你们。我个人的力量,也能超过你们所有力量的总和。”

    狂吼着,雷冲闪电般暴掠而上,抖手三十掌急劈钟家信,三十片掌影幻为一沼流星似的芒彩急泄向前。另一只手却多了一件怪异物体,那是一面大光犹如脸盆,金色盔形,且在盔面布满了寸许长短银梭的兵器。

    钟家信的目光稍许一斜,不觉冷冷哼了一声,在这冷冷一哼之下,他的天龙神枪抖成月弧如轮,光流如虹,飞旋像滚云,激泄如飞瀑,暴烈得山震河颤,狂悍得天地变色的一口气逼了过来。

    气流呼啸旋回,波荡排挤,四周空间全被纵横交织的角形所布,没有一点细微的缝隙,没有一点点可供环转的余地,而压力如铁如石,有形与无形的,就那幺漫天盖地地罩下。

    凄厉的长嚎有如颤抖着直传九天,令人毛骨依然。那位被换作上官执事的仁兄,面容完全扭曲成一副怪诞又可怖的形象,打着转子飞撞到山岩之下,在他坠落的瞬息,老天,他身上竟然纵横交叉着枪痕了。

    那位身材魁梧的上官执事坠落下去的同时,恰好魔面子雷冲正咬着牙自下面掠上来,一个死人一个活人,就这幺上下擦掠过去,雷冲目光一扫之间,却几乎提不住气,也险些跟着栽跟头了。而此刻,斗场已展开了一场混战,邵斌率领着两名镖师正与金蜈门徒众动上了手,钟氏兄妹也加入了战斗。

    好整以暇的,钟家信等着雷冲掠上。而雷冲甫始心惊胆颤地足底尚未踏实,一片枪影已当头盖来。倏然闪晃,雷冲手中的盔形兵器呼轰还攻,他一边大叫:“小子,我和你拼了。”

    钟家信身形翻飞激旋,天龙神枪飞舞着,有如狂风暴雨,一枪与一枪之间速度是那般急促,那般绵密,看上去便仿佛有千万只柄天龙枪自阴其中倏然飞射撞刺一般,眩晕极了,诡邪极了,也狠辣极了。

    雷冲的身手也是顶尖之选,反应如电,攻拒凌厉,再加上招奇力沉,内劲悠长施展开来自也非同小可。但是,这只指一般武林人物的感受而说,如今他的对手乃是后起的佼佼者,太上老人和玄贞子一脉的嫡亲传人,场面便大大的不一样了,雷冲的武学造诣固然够得上登堂入室,不过,钟家信却又比他高一筹。

    雷冲手上的盔形兵器闪舞翻飞,来去如电,却无法突破钟家信的枪网,只见纵横穿掠的银芒拖影紧罩着一团跃动的金芒,就宛如漫天的银霞网着一轮乏力而挣扎不停的昏暗月亮相似,眨眼问,二十招过去,雷冲已屡屡见险,逐步退向山岩边缘了。

    出手如电,钟家信轻描淡写地道:“雷大令主,你要和我拼,用什幺拼。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若能放弃这趟劫守,我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

    雷冲闷声不响,只管全神贯注地与他有生以来所遇上的第一个强敌厮杀着,虽然,他早已感到左支右绌,压力如山了。

    目光斜视,钟家信不觉笑了。下面金蜈门的徒众已经歼灭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九翼手邵斌又和他那位胖胖的对头倪尚强仍在作殊死决斗。

    突然,钟家信暴闪逼近,七十七枪一次科手挥出,猝斜急旋,反手又是七十七枪,同时,左掌一式潜龙飞升血刃似地飞去。雷冲大吼急叱着,手上的盔形兵器雷轰电掣也似的四周挡拦拒截,金芒溜泄呼呼生风。

    全身倏缩,钟家信的身形贴着地面平平射出,天龙神枪由下而上,龙卷风似地涌卷,气势磅礴。

    雷冲尖叫着金盔往下快击,身躯候然拔升。钟家信狂笑如啸,天龙神枪如影随形紧跟而上,左手划出一道硕大的圆弧,在这圈无形的圆弧中,千百掌影穿掠飘射,有如星月交辉,浮沉不定,展现出一副罕异的景色。这副罕异的景色,只是突然一闪又寂,而凌空的魔面子雷冲却巳闷吭连连,身子在急剧的翻滚中,断线风筝般沉重摔跌到山岩左侧的一片锯齿形石面上。

    方才,钟家信一口气连串暴展天龙四倒枪法中的精华招式,同时,左掌也以他飞星迸雷手合并攻敌,如此双管齐下,雷冲任是再三分刁钻狡猾,又如何抵挡得住这无法抗拒的凶悍武功。

    仰卧在那起伏不平,粗砺坚硬的石岩上头,雷冲口中暗紫色热血不停地往外狂喷,他双眼圆瞪,眼珠子似欲突出双眶,面上痈痉赘结的疤痕也呈现出一种可怕的乌青色彩,胸口在剧烈地起伏,四肢断续地痉挛,而他那个金盔形兵器,却仍紧紧握在他有如藤箩般五指缠绕的手中。

    钟家信的天龙神枪并没有伤着他,仅只逼退他往高处跃躲,真正使雷冲吃到苦头的乃钟家信同时推出的飞星迸雷手,在刚才那一刹那问,便有十七掌重重击中了雷冲的身体,而且,大多数伤到要害。

    现在,钟家信缓缓地走近了雷冲。雷冲仰躺在那里,已经无法移动,无法挣扎,甚至,连双眼也难以转侧了。

    有生以来,钟家信曾看过很多尸体,以及很多垂死的人,如今,他知道雷冲已然快要接近成为一具尸体,现在,他正是一个典型的频死者了。微微俯下面孔,钟家信有些悲悯地注视着那奄奄一息的雷冲,口中“啧”

    了两声,他叹息道:“何苦来呢,雷冲,虽说早晚你也逃不过这一关,但多话些日子总是好的哪,你非要争一口不值得争的气。真叫我替你惋惜。”

    “哇”

    地又吐出一口紫血,雷冲张了张嘴想嘶叫,但是,发

    出的声音却低弱有如蚊蚋:“我,我好恨……”

    喉头发出一阵“咕噜噜”

    的怪异声响,在这片声响中,雷冲口里的鲜血又狂涌如泉,蓦地,他双眼怒翻,摧肝沥胆似地嘶叫着:“姓钟的,你等着,我要找你索命。”

    钟家信尚未及回答,雷冲已全身一挺,“咯”

    的一声之后立即断了气,他就那幺形状惨怖地仰卧在那里。

    钟家信摇摇头,他不再迟疑,双臂腾空,一个跟头翻到山岩之下。下面,那胖大的倪尚强仍然在和九翼手邵斌火并得难分难解,看情形,他们似乎还不晓得山岩上厮杀已经结束了呢。此际,邵斌显然已稍占上风,烂银短枪闪炫如蛇电飞舞,纵横点截,隼利无比,倪尚强的盘龙杖虽也奋力挥展,浩荡有威,但两者相较,倪尚强却逐渐有些活动不开,受制于人了。

    从一边走过来,钟家信扫了这一对舍生拼命一眼,转首对钟家仁说道:“三哥,此地已不需要我们了,我们也该及早赶路了。”

    拼斗中的两位仁兄,闻声之下俱不由大惊失色,心寒胆颤,不约而同地,两个人齐齐虚晃一记,慌忙分向两侧跃出,望着钟家信。倪尚强肥胖油亮的面孔如今已是一片灰青,他艰辛地咽了口唾沫,心惊胆战地说道:“姓钟的,我们的大令主呢。”

    钟家信左手向自己颈项一比,眨眨眼道:“翘辫子了。”

    “什幺。”

    倪尚强如道雷殛,震惊之下,不由“噔噔”

    一连踉跄退了好几步,他全身哆嗦,两颊肥rou急剧抽搐,声如嚎泣:“你是说我们的雷大令主已经死了。”

    钟家信笑了笑道:“很抱歉,除了这个解释,我的确找不到其他说法。”

    倪尚强痉挛着,气急败坏地道:“你,是你杀的。”

    钟家信颔首道:“不错,我也并没有诬赖别人。”

    僵窒了好半响,倪尚强才面容死灰,语声扑颤地道:“姓钟的,金蜈门誓不与你甘休,你将为你今天的暴行偿还血债,连本带利的偿还。”

    打了个哈欠,钟家信略略显得有些疲乏地道:“你不要在这里自作多情,以为我姓钟的搞下这场乱子就得开溜,我老实告诉你,今天的这一回合,只是个开头,热闹的还在后面,你们便是不找我,我也会寻上门去与你们亲热亲热,一直亲热到你们金蜈门死尽埋光才算结束。”

    说到这里,他双目中闪射出凶狠的光芒道:“你们只是一群贪婪的狼,一群无义的狗,一批奴才的奴才,一批小人的小人,全该凌迟碎剐,五马分尸,没有一个配在世为人。”

    钟家信语声带血,神情蕴煞,每个字俱似一把刀,每句话皆象一柄剑,字字句句都那幺冷森森,血滴滴的插进了倪尚强的心窝,使他不寒而栗,魂惊魄散,连大气也憋得透不了一口了。

    钟家信右手的天龙神枪指点向倪尚强,枪尖上血迹浓稠粘滴,钟家信冷酷如冰地续道:“当年欧阳鸣,今日的碧眸古风、郝坚,都是一些人渣。欧阳鸣昔年受阴阳判钟浩天的救命之恩,不思图报,反而恩将仇报,为了登上副门主那个位子,出卖了他的救命恩人钟浩天。今之古风,凶杀成性,不听髯狮程良忠言相告,竟使用毒药暗器将其谋害,最后连他的遗孤也不放过,逼着一个孱弱女子走向绝路。钟家堡安宁的生活,在你们的刀头烈火下毁了,那些善良的堡丁,一个个作了刀下之鬼,这些早就盼着以血偿血了。正好,你们正好不甘寂寞,这是天意,要你们自行送到我的手里,你们也就认命了吧。”

    倪尚强惊骇的,失措地道:“钟家信,你还要如何。”

    钟家信双眉倏竖,说道:“你说呢。”

    倪尚强哆嗦了一下,恐惧地道:“你要赶经杀绝。”

    钟家信冷酷地道:“不,至少我目前不会杀你,我要留着你那张污秽的活口,回去哭诉你们的主子。”

    顿了顿,他又道:“现在,我问你两个问题,希望你老实回答,否则,你将丢掉自己的脑袋瓜子。”

    惊魂甫定,倪尚强不敢相信地道:“你是说,你会放我生还。”

    狂笑一声,钟家信道:“这要看你的诚意。”

    润了润那干裂的嘴唇,倪尚强沙哑地道:“姓钟的,我记着你这恩典,我……”

    钟家信一挥手道:“还没有轮到你放屁的时候,我问你,欧阳鸣在金蜈门是什幺职位。”

    “金蜈门的上一代门主如今已然作古,门主之位已由他的师弟骆孤帆接掌,欧阳鸣已膺任副门主。”

    钟家信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很干脆。”

    吸了口气,倪尚强又道:“我,可以离开了吧。”

    钟家信一挥手道:“你走吧。”

    邵斌目送倪尚强走后,忙踏前一步,诚惶诚恐,感激地躬身施礼道:“幸蒙钟少侠仗义相助,拔刀拯危,解救邵某人于生死边缘,此恩此德,邵某人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不等邵斌说完话,钟家信忙道:“些许微劳,何足挂齿,邵师父太见外了。不过,请邵镖头带个口信给我屈叔叔,就说我钟家合家平安,现已团聚在一起。”

    说着顿了顿,回首朝钟家仁、钟惠琴兄妹道:“三哥,我们也应该赶路了,免得爸挂念。”

    说完,也不等邵斌回答

    ,兄妹三人即刻赶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