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谢槐玉将人扶正了坐好,江窈像副软骨头似的,自然而然的搭在他肩上。 “哭什么?”谢槐玉问。 “没有。”她摇头。 建章公主无所畏惧,哭的那个不是她,可能是江小窈之类的吧。 “姑娘家要矜贵些才好的。”谢槐玉道,“你只需要等人巴心巴肝护着你就可以了,其余的,都不是你该cao心的事。” 江窈眨了眨眼,还是没有听懂。 有句话她藏在心里没好意思腆着脸说,实在不行就只有嫁给他啦,没想到被他抢先一步。 唉,又败给他一次。 “你父皇说得没错。”谢槐玉沉思道,小姑娘多亏是遇上他,要真是碰到个顽劣之徒,可真就成了光熙帝预料的那样,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会将她拱手让人。 “什么?”江窈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他手上,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把玩着她的指尖。 她很想澄清一下,自己才不是软骨头,都是因他而起才对。 “我过去以为你是个大智若愚的。”谢槐玉低眉看她。 江窈:“……”她只能姑且当他在变相的夸自己了。 “我现在也是。”她义正言辞道。 “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能事事都为自己着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多一点防人之心,万一我存心诓你,你岂不是要成天怄气。” “真的么?”江窈惶恐道,“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也没有那么伟大……” 她这个人还是比较豁达的,而且她坚定自己的择偶眼光,真遇到这种事,她只会先送对方出殡,然后自己大度的挥手告别这样。 谢槐玉:“……” “说出来怕你不信。”江窈解释道,“其实我在这方面挺……游刃有余的,你说的我都明白,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男人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可是遇到你就不想这样了。” “男人是怎么一回事?”谢槐玉挑眉,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到江窈清奇的脑回路。 江窈抱着他胳膊,可怜兮兮的蹭了蹭,企图萌混过关。 她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纯粹担心自己。 江窈恍惚间,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在和长辈说话。 她以前觉得自己是能轻松驾驭小奶狗的,实际上……她对于谢槐玉这样的,简直半点抵抗力都没有,说得头头是道的大智慧更是荡然无存。 尤其是在某一个领域十分权威,一出场就让人觉得他是天王老子的感觉。光熙帝有一点没想错,她不是所谓的颜控,她只是眼光高,就算他不是什么相国,他也会是他本身。 有的人,天生就该受万人敬仰。 一般人她才不会喜欢,还不如她自己一个人玩有意思。 大概这就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迷于声音,痴于rou…… 啊呸。 她觉得自己确实得矜贵点,做一个男人心里的终极梦想,让人挠心巴肝的念着,当一个满分白月光或者红玫瑰之类的,集万人迷的资质于一身。 可是她做不到……既温柔又克制的话,她也很羡慕,能时时刻刻保证清醒,做好随时全身而退的准备。 都怪谢槐玉。 江窈手心攥着腰牌,美滋滋的从刑部大牢出来,郑太后宫里的侍卫候在外面,一路护送她回了凤仪宫。 有再多不开心的事,见他一面,就什么都烟消云散了。 大概是累极了,江窈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悠悠转醒,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郑太后。 连枝上前服侍她晨起更衣,期间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等江窈用完早膳,郑太后大手一挥,示意众人退下,这是要和她说体己话。 她没敢说,其他人退下就可以了,连枝退不退已经无所谓。 “谢相可有和你说什么?”郑太后焦急的问道。 这一声谢相让她莫名安心。看吧,即使他现在身陷刑部大牢,可是人人都把他当谢相的。 她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被他轻而易举哄得晕晕乎乎,快忘记他身陷囫囵的事了。 所以谢槐玉到底是睡草垛了还是一整夜没睡,美名其曰修禅坐忘啊,被关久了会不会直接顿悟…… 江窈回想了一下,耳根泛红,“他……没有和我说什么。” 郑太后的眼神渐渐耐人寻味。 江窈:“……”她也很无辜啊,明明去之前心里压着一堆事,结果……两个人貌似抱了抱,稍微亲了亲,又没有滚两圈之类的。 反正就给她忘记了…… 郑太后摆出一张她无可救药的脸。 江窈无奈的撑着下巴,“容我再想想……”她能想出个什么,总不能把细节给郑太后说一遍吧。 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作为上一届后宫的佼佼者,江窈确实应该多请教老人家的。 “他光问我来着,我好像连他好不好都没有问。”江窈想了一通,泄气似的,自言自语道。 郑太后:“……” “我知道他是被人构陷的,大理寺走水的时候他和我在一块儿,后来也是一块儿去的。”江窈嗤之以鼻道,“这就是典型的栽赃,诬陷!” 郑太后犹豫道:“哀家这儿有个法子,可是听你这么一说,哀家倒有点觉得他胸有成竹了……” “要不我今儿再去瞧瞧他?”江窈眼睛一亮,“我爱吃甜食的,不知道他爱不爱吃,不都说爱屋及乌么……” “窈窈。”郑太后提醒道。 江窈清咳一声,转回正题:“皇祖母有什么法子?我肯定全力以赴捞我们家谢夫子的。” 郑太后扶额道:“你以后别在外人跟前这样说话。” “只有皇祖母在的时候,我才会这样说呀。”江窈诚恳道。 郑太后告诉她:“不如你去请谢清嵘出山试试。” 江窈听说过谢清嵘的名字,可以说整个大邺,对于谢清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同时也是上一任谢相。 “谢先贤若肯出面,再好不过了。”郑太后道,“先帝在位时,全靠有谢先贤辅佐,陛下当时的处境,就和现在的江煊一般无二。” 江窈想起来,谢槐玉送过自己海棠酥,说是谢清嵘外出游历时,从江南带回来的方子。 她将这事儿说了出来。 郑太后听得津津有味,“那后来呢?” “一来二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咯。”江窈道,“您别拿我当戏折子取乐啊。” “人无完人,在哀家看来,谢先贤也不过如此。”郑太后道,“抛家弃子,算什么好汉?不过他和张氏的事么,渊源久远,说起来可就长了。” 江窈思索道:“是啊,我只听说过,相府有个管事的老太太。” 郑太后将谢清嵘现在的住处告诉他,提到觅渡湖,江窈恍然大悟:“……巧了。” “怎么?” “我和他相识有段时日了,怪不得有一次他留我用膳,谢槐玉也在。”江窈咂舌道。 “那这事儿可就好办多了。”郑太后很是欣慰,“建章如此讨喜,你在他那里用过膳,是他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原来他就是谢清嵘么……”江窈处于震惊中。 “他就是那种,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好像天底下没有人能入得了他的眼。”郑太后唏嘘,“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在江窈听来,这等于变相的夸自己,她谦逊道:“哪里哪里。” 郑太后:“……” 江窈命人备好马车,又让连枝做了一碟海棠酥,就当是借花献佛。 谢槐玉再怎么说,也是过继到他膝下的,在江窈的理解中,谢清嵘护犊子是应该的,就像郑太后一直护她是一个道理。不知者无罪,之前他谢清嵘跟个老顽童似的,放纵下人偷她辛辛苦苦钓上来的纪念品。 想想都心酸,本来打算回去好吃好喝伺候着的纪念品,就这么被人打了牙祭。 她正式以建章公主的身份上门,总得备点薄礼。 江窈走到半道才反应过来,她对送礼这件事没什么观念,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给人送礼,过去她都是负责收礼的,甚至利欲熏心的……分为三六九等,不大合眼的就直接压箱底。 轮到她自己送礼,才发现……这是一件值得费心思的事情。 就好比她府里送出的宝贝,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 雅舍,此时谢清嵘正坐在檐下,时不时逗着手边的鸟笼。 没等江窈说清楚来意,谢清嵘朝她躬身道:“草民见过建章公主。” 江窈摸不透谢清嵘的意思,既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为什么今天才道破,好像他早已知道她的来意。 果然,等她按照郑太后事先嘱咐的,磕磕巴巴说完来意。 谢清嵘摸了摸胡须,发难道:“谢槐玉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江窈答道:“他在国子监授课于我,自然关我的事。” “这只能证明你和他经常打照面而已,就像上次老夫做东,你和他都来我这儿蹭吃蹭喝一样。”谢清嵘继续逗着鸟。 “恐怕您还不知道吧,”江窈委婉的暗示道,“我可是他的关门弟子,独一份的,不行你等他出来,亲口去问问他。” “你这激将法,学得还不够火候。”谢清嵘决定给她指条明路,“谢槐玉一般这种时候,已经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明人不说暗话,他之前对于我而言,可能仅仅是授课的夫子,往后说不定……”江窈大大方方道,“就是我府上的人了。” “口说无凭。”谢清嵘起了逗她的心思,能让谢槐玉魂牵梦绕的女子,他好奇多时了。 江窈将盛放糕点的匣子撂下,“您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走了。到时候御林军找不到我,把你这雅舍都给拆了信不信?” 谢清嵘打开一看,评价道:“我说他那阵子魔怔似的,天天来找我讨教,我现在才有几分相信,你确实是他的关门弟子。” 江窈:“……”看在她家谢夫子的份上,她才不要和老不正经的计较。 江窈将连日以来的事情道出,说到可气的地方时振振有辞,像个愤青附体,“连我皇祖母都尊称您一声谢先贤,可见您是个明事理的,您说句公道话吧。” 谢清嵘喂鸟吃完食,一派散懒,“那敢情好,一个谢槐玉倒下去,千千万的后生仔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