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杨小琼赶紧把名字报出来, 说是给安悦悦送新课本的好朋友，男人这才慢吞吞地走到大门口, 把锁头拿掉了。 杨小琼礼貌地说了句叔叔好, 见他脸色极差, 也不敢多说话，只在身后跟着他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杨小琼还瞥见厨房角落里打翻的碗筷。 “悦悦, 你朋友给你送课本来了……”说到这里，那男人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嘀咕了一句，“莫非是今天开学？” 安悦悦从里面的小屋探出头, 招呼杨小琼进去。 “你怎么今天没去上学啊，今天班里发了新课本，喏, 我都给你捎过来了。”杨小琼从书包里面掏出课本，仔细看了一下她，没精打采的，头发有些散乱地披在肩上, 眼睛肿肿的。 “小琼，我不想去上学了。”安悦悦丝毫没心情看杨小琼带来的课本，呆呆地说道。 杨小琼今天本来就是要听她倾诉的，便两只手都握住安悦悦，叹了一口气，说：“怎么可以不上学了呢，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 安悦悦下意识地看了看卧室的门有没有关紧，然后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爸和我妈都不要我了……我前几天听见他们说要离婚了！任凭我再哭再闹，他们都不理会我，就是吵架，我爸跟发疯似的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一遍，我去劝他，他还打了我……” 安悦悦一连把心里面埋着的话都说了出来，杨小琼见她一直在抽泣，一张好看的脸都皱成了一团，赶紧从桌子上面抽了几张纸巾，帮她擦眼泪，具体离婚的原因，她不想问，怕安悦悦想起来更难受，只好安慰道：“嗯，你爸你妈怎么会不要你呢，你可是他们亲生的漂亮闺女啊，就算你爸妈真有什么调和不了的矛盾，要……要离婚的话，那我们还只是孩子，也无能为力啊……” “我不管，我不要爸妈离婚！我跟他们说了，要是他们离婚了我就辍学！”一提到离婚，安悦悦的眼睛都瞪得红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喊道。 杨小琼赶紧抚了抚她的后背，舒缓她的情绪，脑子里组织着语言。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跳舞吗，还希望将来能够考进一所舞蹈学校！你要是真的辍学了，那你的舞蹈梦怎么办啊？” 安悦悦见杨小琼从她的课桌上把那张她参加舞蹈大赛得奖的照片拿到了她面前，照片里面的她一身民族服装，脑门上面还点了颗红点，正拿着第一名的奖状对着镜头笑得很开心。 杨小琼握紧她的手说：“安悦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现在家里出了很大的事情，但我希望你能勇敢地面对，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你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后支持你呢！所以，明天一定要去上学啊，别任性了，好不好……” 杨小琼看着她憔悴的脸庞心里觉得特别感同身受，只希望她能熬过这一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容。 安悦悦咬了咬嘴唇，脸上的表情有些动容，握紧了杨小琼的手，看着那张照片沉默了好久之后，轻声说了一句：“小琼，有你真好。” 从第二天起，杨小琼每天都早起十分钟，然后准时跑到安悦悦家，牵着她一起上学，就连韩奕晨都羡慕地发牢sao。 “小苹果，你要是每天带着我一起上学该多好啊！” 杨小琼反手就是一个橡皮擦，回道：“你好手好脚的，干嘛非要我带着你？安悦悦现在情况特殊知不知道，你平时别老跟人家板着脸，要多笑笑，让她感觉到世界充满爱啊。” “我这张脸有人像设别功能，只有面对你的时候才会笑逐颜开。”韩奕晨没皮没脸地凑到她跟前，双手还摆出了一个花的造型，差点把杨小琼刚喝的奶茶给呛出来。 “奇怪，你刚来班级的时候画风不是这个样子啊，那时候不是还唱周杰伦的歌么，那一脸的深情和傲娇，都哪去了？” 韩奕晨哼唧一声，“人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露出本质的一面，你就偷着乐吧，明明有那么多小姑娘等着我宠幸呢，你看爷就选中了你！” 杨小琼切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书桌里面除了一堆一个人写的情书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新鲜的了，哪还有什么小姑娘喜欢你啊！” 韩奕晨摸了摸鼻子，回道：“哼，那是我不想撩！” “好了好了，咱说点正经的……安悦悦快过生日了，你看她整天闷闷不乐的，我们要不要给她准备个什么惊喜？” “这个你要问郭超啊，我觉得在准备惊喜，讨好姑娘这方面，他比较擅长，更别说他是安悦悦的男朋友了。” 杨小琼最近有在偷偷观察，看起来郭超最近表现还不错，放学去篮球场打球的时间少了，陪安悦悦的时间确实多了起来，便跑去把郭超抓了过来。 三人合计了一下午，最终决定一起给安悦悦做个蛋糕，正好镇子里新开了个diy蛋糕的体验店，安悦悦的生日是这周日，三人便约好周六去把蛋糕做好，然后周日把她约出来，给她一个惊喜。 安悦悦虽然每天都来上课，但心思并没有放在黑板上面，常常看着讲台发呆。 上星期，她在爸妈卧室的柜子里面发现了离婚证书，可mama只是说爸爸要在外面出差，得等好一阵子才能回来。 她又不是小学生，看着mama用这种蹩脚的理由来糊弄她，只觉得可笑。从那以后，张叔叔来家里的次数变多了，还给她买了很多很贵重的礼物，她看到每次张叔叔来的时候，mama脸上的表情才会变得不一样。 没多久，她就明白了爸爸骂mama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有天晚上睡得正熟的时候，她被走廊的脚步声吵醒了，从门缝里面，她看见了风尘仆仆赶来的张叔叔，而第二天早上她看见mama正若无其事的给她做着早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她回到家之后便变得不爱说话，因为她觉得mama那张慈祥的面容看起来很虚假，她有试过给爸爸发消息，但爸爸只是简略地回了她，悦悦好好学习，注意身体几个字。 她觉得自己一夜之间长大了，突然发现本来和谐美好的家庭只是假象，原来人和人的感情会这么脆弱，就连亲情也是这样。 mama和张叔叔偷情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她还在上初三，马上就要月考的女儿吧，真的是自私。 想到这里，安悦悦手里不自觉地拿起笔，在本子上面写了一排自私，然后觉得眼睛好累，想趴在桌子上面歇一歇，没一会儿耳边就传来王梦和后桌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跟你说啊，我妈前几天听知情人说，安悦悦的mama给她找了个有钱人当后爹，两个人据说都好了两三年了，最近才让她爸爸给抓到，她爸在外面跟人喝酒，喝醉了把什么事情都说出来了，好多人都知道了……” 王梦戳了戳眼镜，好奇地凑得更近，把声音压低回道：“居然有这种事情，我就说她怎么最近一直心不在焉的！有这种父母可真是丢人啊……” 后桌女生点了点头，补了一句：“我听说她妈年纪一把了，还打扮得特别漂亮，安悦悦长得跟她妈一个模子，你看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不是把咱班郭超迷得不要不要的？” 安悦悦捂住耳朵，猛的站起身，把周围的同学吓了一跳，后桌那个八卦的女生赶紧假装往作业本上面指指点点的，好似在跟王梦讨论数学题的样子。 安悦悦一脚大力地揣在后桌女生的书桌上，桌子上面的圆珠笔震得掉了好几个在地上。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后桌女生见安悦悦死死地瞪着她，班级里的同学也纷纷看热闹似地回头瞅着她，她一下子就怂了，磕磕巴巴地说了句：“你mama敢做，我为什么就不能说了？” 安悦悦一股冲劲上来，直接跳上去拽住了那女生，两人扭在一起，班级里瞬间就乱成了一团，杨小琼这会儿刚好出去上厕所了，郭超和韩奕晨赶紧跑过来把安悦悦拉开。 胡老师闻声赶来，看见班级里乱成这个样子，气得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把安悦悦和那女生拉到了办公室去，好一顿训斥之后才放了回来。 第48章 第48章 杨小琼回来之后, 听同学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见安悦悦趴在桌子上面，肩膀一抖一抖的, 好像在哭的样子, 郭超给她沏了一杯热奶茶放在了桌子上。 安悦悦的座位差极了，在倒数第二排不说, 周围还净是王梦这种奇葩环绕，一个个女生不好好学习成天就喜欢八卦, 男生就是整天调皮捣蛋的那种, 没个正形, 坐在这种地方成天得闹腾死，胡老师这学期也不说把座位重新排一下。 杨小琼想到这里，便拿着英语大册走到了胡老师的办公室, 在客套性地问完习题之后，杨小琼问胡老师可不可以帮安悦悦调一下位置，毕竟她上次期末进步了很多啊。 胡老师听完，只是说觉得这座位才坐了两个月, 刚刚稳定下来，并不想那么频繁地给学生换座位，况且安悦悦刚刚还在班级里面跟女同学打架, 在胡老师的印象中本就不怎么看好她，这事一出，现在更是不怎么想管她了。 “胡老师，安悦悦最近家里出事了, 心情不好，你看她刚还跟后桌吵架呢，两人关系已经闹僵了，万一再起什么争执不是平添祸端么，周围的同学还怎么学习啊？” 胡老师正色道：“她心情不好，也不该把张丽丽打成那样啊，脸都给人家挠花了，人家家长回去看见搞不好还得来找我说道呢，这事我压下来没让教导主任知道就不错了，要不然肯定得记个过！在老师眼里，你们都是平等的，不能因为个人的特殊情况影响整体啊。再说了，这座位都是根据成绩调的，哪个同学愿意换到后面坐啊。” “我愿意！”杨小琼不带一丝犹豫的说道，她本来也想过，实在不行就只有这样了。 胡老师挑了挑眉毛，显得有点惊讶。 “小琼同学，你成绩这一年多都挺不错的，是我们学校重点培育的苗子，你也知道，那些平时不认真听讲就爱作妖的同学都在后排坐着，你换到后面，不得影响学习啊？” 杨小琼忽略胡老师的话，又重复了一句我愿意，自信地笑了笑，接着说：“我心静，坐到哪都能学进去，没事！而且我最近总感觉眼睛涩涩的，时常觉得看黑板上面的字很花，我是真的不适合坐第一排，再坐下去该近视了……” 胡老师又多劝了几句，见杨小琼这么坚定地要换座位，最后只得点头答应了。 杨小琼开心地从胡老师办公室里面走出来，回到班级就开始收拾座位上面的书本和文具，一旁正在看化学书的张也停下翻书的动作，问她：“你收拾东西干嘛，要回家？” “我要换到后面坐着去，前面看黑板太难受了，我实在不习惯。哦，对了，你的新同桌是安悦悦。” 换座还有一层考虑，就是让安悦悦多和张也多接触接触，培养一下感情，早些把郭超踹掉最好了。 张也愣了两秒，见她东西差不多都已经收拾好，就要离开座位了，说道：“真是搞不懂你，坐在前排听老师讲课多清楚啊，你真的是……好另类啊。万一下次考试被我反超了，你可别哭啊。” 杨小琼伸出手，比划了一个“来啊来啊”的手势，然后拍了一下张也的肩膀，调皮地说：“没想到我们的同桌经历这么快就结束了，你有没有点舍不得我啊？” 张也侧过脸，低头看着化学书，小声说了句：“有一点点吧……下次我再有不会的题就不方便跟你讨论了，在咱们班级里，我只把你一个人当对手看待，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那既然我们还算有点交情，我能不能郑重地请你帮我一个忙啊？” “什么？” “安悦悦上课爱溜号，你能不能帮我多看着点啊，还有她不会的地方，可不可以也麻烦你多帮帮她！” 张也摸了摸眼镜框，想起这副眼镜还是安悦悦帮他配的呢，他心里本就隐隐地感激她，不过想到她平时咋咋呼呼的，每次老师让她背诵课文她都磕磕巴巴的，让她去黑板上面做题就跟直接让她罚站差不多了，除了一个解字之外她就啥都写不出来了，听到这句话，他莫名地感觉压力好大。 张也忍不住抬头小声问她：“刚才她是怎么了，她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有个这么爱情绪激动的同桌，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张也觉得还是应该早早了解清楚的好。 “她……最近心情不好，因为她爸妈最近离婚了，如果她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还麻烦你多担待一下！毕竟这种事情，不管发生在谁身上，肯定都没心情学习的。” 张也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杨小琼又拍了他肩膀几下，便拿起东西往安悦悦座位的方向走。 “小琼，真的不用……我在这坐着挺好的，我就是最近心情阴晴不定的，等过一阵就好了，你成绩好，可别让我连累了啊！”安悦悦把杨小琼拉出班级，一知道要调座位，赶紧劝道。 “哎呀，你不用担心我啦，我这么厉害，坐哪里不都一样吗，再说了，第一排离着郭超也近一点呢，张也成绩那么好，我托他平时多帮助你了，你一定要继续努力啊，这次月考加油！” 安悦悦眼眶红了红，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你那么优秀，明明可以找个优秀一点的女生当好朋友啊，我就只会拖累你……” 杨小琼牵着她的手，回道：“我们可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了，将来还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呢！我知道你最近情绪不好，但还是一定不要耽误了学习，最近正是各科复习的好时候，你快趁着这时间把之前落下的都补一补，不是说好了要跟郭超一起考上一中么！” 安悦悦很感动，她知道小琼肯定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成功劝说胡老师调座的，看着眼前对她这么好的小琼，她之前觉得所有感情都是脆弱的理论是不对的，好在她还有小琼，还有郭超，为了她们也要努力上进啊。 当着大家的面，杨小琼坐到了安悦悦的位置上，把书包往桌子上面轻轻一摔，开始收拾东西，周围的同学都不解地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后桌张丽丽的脸上被安悦悦划出了两道血痕，正拿着小镜子用面巾纸小心翼翼地擦着，看见杨小琼坐在了前面，一脸的莫名其妙，问道：“哎，杨小琼，你好好的第一排不坐，非跑到这里做什么？” 杨小琼往后扫了一眼，说：“我喜欢坐在后面，后面多热闹啊。” 说到这，杨小琼把桌子上面王梦的作业本推到她自己的区域内，在桌子上面划了一道线，对着一直盯着她看的王梦说：“新同桌你好，这条线就是三八线，请你别把自己课本堆得到处都是，谢谢。” 王梦张了张嘴，没说话，只是白了杨小琼一眼，半晌之后嘀咕道：“真是倒霉！” 没一会儿前桌给杨小琼递了个纸条，她抬起头看见韩奕晨回头冲着她眨了一下眼睛，她忍不住笑了笑，打开纸条，见上面写着：“小苹果，为朋友两肋插刀，你很棒啊！只是，你坐到那么远了，我真想替你换过去，你也不早告诉我，真是的……那什么，晚上放学老地方见啊？” 杨小琼隔着好几排同学的后脑勺，找到一个空隙，看见韩奕晨，对着他点了点头。 王梦咳了一声，抬头正好看见两人上自习还眉来眼去的互动，心里说不出的膈应。 另一边，张也瞥到安悦悦书桌上面摊着各种粉红色书皮的课本，文具盒还是月野兔的，用的圆珠笔都长得奇形怪状的，有的笔盖上面还有一只毛球或者一个兔子的脑袋，真是花哨。张也又看了看自己清一色的报纸书皮和用了两年的墨蓝色钢笔，觉得跟她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此时，安悦悦正盯着一道练习册上面的几何图，咬着那只兔子的脑袋发呆，半天才下笔在那个几何图里面画了几条线，又猛然发现刚才用的是圆珠笔，赶紧从笔袋里面掏出涂改液来晃了半天涂了上去，又换了一支自动铅笔咬。 张也低头做了三篇阅读理解，一篇完形填空之后，翻着练习册准备对一下答案的时候，又瞥了她一眼，居然发现她还在盯着那道几何题发呆，他终于看不下去了。 “这题你不会做？” 安悦悦闻言吓了一跳，因为她都坐在这里两节课了，张也只是忙着听课做题，压根就没跟她说两句话，不对，算起来只有两句话，让我过一下和让我进去一下，就没了。 安悦悦觉得张也这个新同桌真无聊，而且这里离得讲台太近了，她上课的时候根本不敢拿小说看，或者在课本上面乱写乱画打发时间。 “啊，我会……我只不过是懒得写，在脑子里过一下解题步骤就好了。”安悦悦嘴硬地回答，因为她知道这道几何题，老师上课不止讲了一遍，但她每次听到一半就跑神了，等到注意力转移回来的时候，只听见老师在说，这道题要是谁作业中还做错，我就罚她抄一百遍全书的几何定理。 一百遍啊！ 安悦悦赶紧自习课上努力回忆着上课老师讲的解题过程，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但她并不想跟张也说，那样显得她该多蠢啊，还是放学后找小琼问好了。 “哦，那你慢慢在脑子里面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