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到了前院，杏仁也不往跟前凑，借着大树的遮掩，偷偷的觑着那些宾客。 这些人大多都是蒋峥嵘军中的同僚和下属，一般人到大将军面前恐怕连话都说不利索，也就是这些和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能放得开，高谈畅论，开怀畅饮。 杏仁躲在树后，暗搓搓的看着那些人，品评论足的。这些宾客个顶个的膀大腰圆，其中有个身材特别高大的，那胳膊，看着比她腿都粗，让她看着不禁咋舌。 好些个下人都看到杏仁在那儿，但是哪个也没敢多嘴吱声。 开玩笑么？谁不知道杏仁姑娘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啊？这院子里就是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二夫人身边的人呐！分分钟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好么！ 但是杏仁这个位置她自己觉得隐蔽，在那些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将士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下人们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但是那些将士可不是吃素的。 下人偷偷窥伺主子可是大忌，武将对于这条规矩看得尤其重。 这也是打仗时落下的习惯，军情重大，若是被营地中的斥候打探到了军情，是有可能影响一场战争的胜败的。 这些将士还没见过谁敢在将军府这么大胆的。 突然，一个酒杯就从天而降砸在杏仁的脑袋上，女性尖锐的‘哎呦’声在觥筹交错的宴席间就特别明显，就算杏仁反应过来后赶紧捂住了嘴也是来不及了。 一时间无数道锋利的眼神直接射到杏仁的身上，把她吓得一哆嗦，直接坐到了地上。 “将军，您府上的丫头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在暗处偷窥，莫不是嫌活得太长了？” 这是扔酒杯那人，冷冷的盯着杏仁说道。 然而惊掉众人下巴的是，将军大人非但没让人将这胆大包天的丫鬟拖下去军法从事。反而平静的朝她招了招手，示意杏仁过去。 “可是夫人有事？”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姑娘是夫人身边的丫鬟。 顶着这么多人好奇的眼神，杏仁有些被吓到了，她在内院长大，就没见过这么多的男人，且还都是身材魁梧之人。哆哆嗦嗦的说道：“夫人、没、没、没没事……” 方才令杏仁咋舌的那个膀大腰圆、胳膊比她大腿都粗的汉子见小姑娘被吓成这幅模样，站起来大喝一声，“呔！姑、姑娘别、别、别怕！” 可他一开口，大家却都哄堂大笑起来，原本还有些紧绷的气氛顿时欢乐起来。 众人大声笑话他：“这老孙，老毛病又犯咯！见了漂亮姑娘，连话都不会说啦！哈哈哈哈哈！” 那姓孙的将领顿时眼睛瞪得溜圆，“丫的！李二蛋！你是不是屁股痒了！有本事出来和你孙爷爷切磋一场！爷爷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你还在家穿开裆裤呢！” 在这么多人面前，杏仁原本还十分紧张的，李二蛋这名字一叫出来，立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这名字也太搞笑了吧！就是他们府里的下人也不会叫这样的名字呀！ 姓孙的将领一见杏仁笑了，刚才气吞山河的气势瞬间不见了，摸了摸头说道：“姑、姑娘，俺老孙、俺老孙说话糙，见笑、见笑。” 果然，一和杏仁说话，他就结巴，更是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要说这位孙将领生得膀大腰圆的，在战场上杀敌也分外勇猛，就是有一个毛病，一见到姑娘就不会说话了，尤其是漂亮姑娘，不开口还好，开口必磕巴。 众人直起哄，说他看上将军夫人的丫头了，正好他也没成亲，就求求将军，把人领回家去得了！ 闹得杏仁一个大红脸，一溜烟就跑了。 只剩下那孙将领在那遥遥的看着杏仁离开的背影，眼神里有说不出的遗憾。 柳相思见杏仁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奇怪，问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红着一张脸。 晚上蒋峥嵘回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了，靠在柳相思身上，走步都发飘，醉得人事不省，不知道这是喝了多少。 她哪里知道，杏仁跑掉以后，那些下属就开始起哄。 以将军大人的性格，谁敢在他面前这么放纵？一个小丫头而已，居然敢在一旁偷偷窥伺，还敢主子没让她退下就跑走了仗着什么？——要不是将军大人疼爱夫人，她怎么敢？ 于是众人就开始起哄，纷纷说道：将军成亲这么久，他们做下属的，还没拜见过夫人呢！太没礼数了！ 便让将军大人请夫人出来，传闻将军夫人风华绝代，他们有的在迎亲时惊鸿一瞥过，更多的人却无缘得见，也好奇能把将军大人降服住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啊？ 可蒋峥嵘向来占有欲极强，恨不能把柳相思藏在家里才好呢，怎么可能叫她出去在那么多男人面前抛头露面？ 他不肯，便被众人灌了许多酒，勉强打起精神一步三晃的回来了院子，进了房间就直接扑到柳相思身上。 “好重……”柳相思被压在床上，这么一下子差点让她吐了血。那边蒋峥嵘闻到熟悉的味道知晓已经回了自己房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柳相思身上像是压了个秤砣似的，推还推不开。连忙叫人进来帮忙，又让核桃端一碗醒酒汤来给他喝下。 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喝了那么多，身上臭臭的，柳相思实在忍不了，只好亲自动手把他的衣服脱下，又伺候着他擦身。 柳相思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蒋峥嵘身材那么高大，这种私密的事情她又不肯别人帮忙，真是好一通折腾。 好不容易把蒋峥嵘伺候好了，他一沾到枕头上，竟然直接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睡睡！怎么就睡得这么死呢！她的生辰礼物还没送出去啊！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她可是偷偷的准备了一个月啊！ 柳相思忙活了这么一通，也是又累又乏，看着他睡得不省人事的模样，心里恨得要命，使劲儿往他胸口戳了好几下。 见蒋峥嵘根本没反应，更是使劲在他腰间拧了几圈。 虽然心里的气还没消，可是也知道，她和一个醉鬼计较有什么用呢？只得忍了这口气，卸了妆，拆了头发，熄灭蜡烛，爬到床里面去睡觉。 经过蒋峥嵘的时候，仍不死心的往他身上踢了一脚，哼，白白浪费了她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 可惜，蒋峥嵘仍是什么反应没有，睡得十分香甜。 直到夜里，蒋峥嵘醒来去茅房，清理完毕内存后回来正要睡下，却摸到枕边放了一套衣物。 下人收拾房间的时候是肯定不会把衣物放在床上的，他拿起来看了看，忽然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将衣服翻了过来细细寻找，果然在衣服领子的内侧竟然绣了一个小小的‘思’字！ 这个柳相思的习惯，举凡她亲手绣的手帕或是荷包，上面都要留个字的，蒋峥嵘自然知道。 是她亲手做的！ 蒋峥嵘顿时睡意全无，手里拿着这身衣物，像是捧着绝世珍宝似的。 竟是一刻也等不了，将这套衣服穿上了身。 只觉得哪哪都合适，甭管是尺寸、式样都再合心不过了！ 怕黑灯瞎火了把衣服刮到哪里，便脱了下来。拿在手里一寸一寸的摸过去，不知道怎么喜欢才好。 今日是他的生辰，母亲送了一副名家字画给他，宜臻送了一把他收藏的宝剑，来的宾客有的送古董，有的送玉石，都十分名贵。 就只有她，会花心血为他做一套衣服！ 但是在他眼里，这套衣服，却比那些所有的东西加一起都更加贵重！ 实在是忍不住，又把衣服套上了身。像是个小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礼物似的，美得不知道怎样才好。就穿着柳相思做的衣服，靠着床头坐着，呆呆的看着她的睡颜…… 第179章 二傻 柳相思醒来时，正朦朦胧胧半睡半醒间，就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瞬间就一激灵，吓得精神过来了。 蒋峥嵘等了一夜，见她醒了，立马跳下床去，在床边来回走动了两圈。 走动完了，就回到床边看着柳相思，柳相思却不知道他要干嘛，一脸的问号。 蒋峥嵘瞬间不悦的拉下了脸，他冷清惯了，这种事情怎么开口嘛！ 便动手整了整腰带，又理了理领口，再将衣服上根本没有压出来的褶皱抻了抻。 柳相思瞬间会意，这是换上了自己给他做的新衣服了…… 下床仔细的看了看，各处细节都还很妥帖。她第一次做衣服，没想到就做得如此合身，柳相思也是十分满意。 蒋峥嵘今日还要上朝，上朝当然要穿朝服，可他却摸着身上柳相思做的这件衣服不愿脱下来，可见心里也是喜欢极了。 服侍着蒋峥嵘换了朝服，又见他亲手把那套衣服叠了起来妥善保存，然后还将自己之前做的已经带旧了的荷包拴在衣服上。 柳相思昨日夜里的别扭就全都烟消云散了……便默默的又拿出个素色的荷包，将已经带旧的那个换了下来。 两夫妻过日子，床头打架床尾和，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柳宏瑞近来已经和宋鹏义打成一片了，处的真和好兄弟似的。他自打到了京城都是形单影只的，好不无聊，现在融入了宋鹏义的圈子，仿佛找到了组织，更是如鱼得水。 宋鹏义圈子里的那些人都以他为首，那些人见宋鹏义对柳宏瑞十分照顾，看他的面子，也都对柳宏瑞道一声兄弟。 不过私下里大家看柳宏瑞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跟看傻子似的，这柳宏瑞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娘亲生他的时候没给他生心眼，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宋鹏义都把他meimei祸害成什么样儿了，偏偏这当兄长的还和他掏心掏肺的呢！ 要不是宋鹏义在那儿，柳宏瑞早就得让他们玩得自己家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了。 而且这些少爷没少听说过柳家三小姐的艳情段子，对柳三小姐都感兴趣着呢！要是能和三小姐见上一面，说不定就能入了她的眼呢？又说不定…… 不过柳香雪那就是宋鹏义嘴边的一块rou，别人也就是想想，碍着宋鹏义，却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要说这么长时间柳宏瑞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过么？ 那是不可能滴！不过宋鹏义也有办法，他是亲自将此事讲给柳宏瑞听的，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痴情人的形象，说自己对三小姐是如何如何的爱慕，如何如何的情难自禁。 他误了三小姐的名节，愿意补偿三小姐，娶她为妻。可三小姐却不愿嫁给他，他又是多么多么的伤心。 柳宏瑞听了之后当场拍着胸脯说这事就交给他，他来做meimei的思想工作，一定让宋兄抱得美人归！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就觉得和宋鹏义投缘，没有谁比他做自己妹夫更合适的了！ 至于宋鹏义也和他一起去过青楼找姑娘么……男人嘛，这不是很正常的吗？青楼的姑娘也就是玩玩而已，绝对不会带回家中的，外面那些野花还能越过他meimei去？ 柳宏瑞也算是个奇男子了，不能用正常的思路来衡量他。当初在云州城时，他还将柳相思与青楼的花魁相提并论，在朋友面前夸耀，甚至他看柳相思的眼神都是色眯眯的，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在一起时，人家不干不净的说起柳相思时，他听得也是津津有味的。 柳香雪虽说是他亲妹子，却也别指望在他心中有多大的重量。毕竟父母这么多年都更疼爱meimei，他心里不是没有想法的。 但凡他对柳香雪多关心一点，也该知道她如今的处境，见到宋鹏义就该狠狠的揍他一顿。他反倒好，和人家做兄弟，做朋友？ 他这个嫡亲兄长，对自己meimei甚至还不如杨承之这个表哥。杨承之的同僚不过是说了几句柳香雪不干净的话，就被他打了一顿，柳宏瑞倒好……做兄长能做到他这个份上的，也是没谁了！ 自打柳香雪孩子没了以后，杨承之自觉得心里十分愧疚。 女人流产要坐小月子，所以这段时间不便去探望，但杨承之也算有心，就经常搜罗一些补品去给柳香雪补身子用。 和那些保养的药材一同送去的，还有他在市井中搜罗来的不少小玩意儿，给柳香雪解闷用的。 表哥送些小玩意儿给她，柳香雪都是收惯了的。可进了京城以后，表哥就再没送东西到府里过了。现在又把玩着他派人送来的小东西，柳香雪便又想到了两人在云州城的时候。 那时候她性子还很活泼，在府里待着总觉得没意思，一天到晚的想要去外面玩。 可母亲不许她一个人出去，她哥哥又不肯带着她——实在是柳宏瑞去的那些地方不好，要是带着柳香雪去了，他还玩什么了？让柳香雪看着他赌？还是让她看着他嫖？ 要是meimei回去和父亲告上一状，他更讨不到好果子吃，就得在家禁足！所以他从不带柳香雪出去玩，就算柳香雪硬缠着他，他也想法子避开，然后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出府去。 故此，柳香雪反倒是经常跟着表哥出去玩。云州城的每一处好玩的，他们两个都曾一起去过。哪家的糖人捏的好，哪家的包子做的最香，他们两个都了如指掌。 躺在床上，只能靠着表哥拿来的那些小东西解乏，柳香雪忽然就觉得十分无趣。她想出去走走，在家里憋闷这许久，似乎连屋子里的空气都是污浊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所以当柳宏瑞到她院子里提出要带她出去转转的时候，柳香雪一下子就同意了。